祠堂的外屋本來就不大,小乖乖又是憑借身高優勢從八仙桌底跑過去的,等蘇小婷反應過來想追上去時,小乖乖已經走到了門洞前。
“妹妹,不能進去!”
裡屋和外屋只有一個門洞,沒有門,小乖乖站在門洞前停住了腳步,不是因為蘇小婷的話,而是站在這裡她才發現裡面實在太暗了,她不敢進去。
蘇小婷的大喊聲也讓三個大人的目光放到小乖乖身上。
蘇小婷繞過桌子,拉住小乖乖的小手,嚴肅教訓道:“乖乖,裡面是祖先睡覺的地方,不能進去打擾他們的!”
白止一聽,吃驚地看了眼蘇清河,然後趕緊上前,想要拉開小乖乖。
只不過小乖乖雖然不敢進去,但一雙大眼睛卻還是緊緊盯著裡面,好像裡面有什麽東西吸引了她似的。
“放心,沒事的,要是不讓人進去,就不會不裝門了。”蘇清河老神在在安撫了白止,添了最後一次茶酒,放下酒壺走過來,看了眼蘇小婷,“婷婷你沒有偷偷進去看過嗎?”
蘇小婷露出一個糾結的表情,然後坦白道:“我就進去過一次,但裡面太黑了,什麽都沒有,也什麽都看不到。”
“什麽都沒有?”白止疑惑道,剛才蘇小婷那一句話,她還以為裡面供奉著祖先的牌位呢。
“也不能說什麽都沒有,不過祠堂現在重建過了,我也不清楚裡面現在是什麽樣的情況。”蘇清河說道。
這時小乖乖也轉過頭,指著裡面看著蘇清河,“爸爸去”
“行,爸爸先進去看一下,等會再叫你進去。”蘇清河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蘇清海見狀,連忙跟上去。
老宅本就在山腳下,祠堂離山腳更近,幽深的環境經常能看到不喜光的蛇鼠蟻蟲。
蘇清河小時候也和蘇泉蘇福他們拿著手電筒偷偷進去過,親眼看到過裡面是有蛇的。
蛇這玩意在農村就有各種褒貶不一的說法,但很實在的一點就是,在野外或者他們乾活時遇到的蛇就一定不是什麽好蛇。不過要是在掃墓上墳時遇到,或者在祠堂裡見到,那麽這蛇便就成了大人口中的祖先化身,是有靈的。
由於祠堂是重建過的,蘇清河在裡面逛了一圈,並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
不過對於這個環境,他實在忍不住吐槽道:“大人們是怎麽想的,都重建祠堂了,還不在這裡開個窗?”
“開個窗不還得多花錢,橫豎都沒想著會有人進來裡屋,采光不采光的其實問題不大,暗一點也好,至少能讓小孩子們不敢進來。”蘇清海說著,手機電筒找到北面的牆上,恭恭敬敬拜了三下。
蘇清河看到,也把燈光打了過來,同樣恭敬三拜,才認真看著牆上貼著的紅紙黑字。
相比起外屋牆上貼著的紅紙,裡屋這些紅紙有十四張,每一張上面都有名有姓寫著人名,還有具體的出生日期。
看著嶄新的紅紙,蘇清河問道:“這是新寫的吧?”
蘇清海點頭道:“祠堂重建後,每年一換!”
“誒,你在家久,我問你個問題。”蘇清河拉了下蘇清海,看著牆上貼著的紅紙,“為什麽不貼在外屋呢?”
“你問我這個,我怎麽知道啊?”蘇清海搖頭,小時候他們不懂事,但隨著年齡逐年增長,他們就愈發覺得,村裡肯定是發生過什麽事,才讓牆上這些先人只能屈居裡屋,受後人香火敬拜,卻不能宣之於眾,甚至連村裡老人都很少談起。
大概是蘇清河和蘇清海在裡面待的時間長了些,再加上倆人交流了幾句,外頭等著的小乖乖等不及了,
噠噠噠跑進來。也幸好裡屋不大,現在又是大白天,兩台手機打出的電筒光和門洞投射的自然光也能把裡屋照得亮堂堂。
是故小家夥得以準確找到爸爸,熟練地抱大腿。
白止也跟了進來,看到牆上貼的紅紙黑字,馬上就發現跟外面的紅紙黑字是不一樣的。
外面貼的紅紙只是黑字寫著幾世祖,而且還只有六七張,顯然不是任何一個先祖都能列位宗祠的。
但裡屋貼的紅紙卻有名有姓有生日,而且數量還不少。
借著亮光,蘇小婷終於看清楚祠堂裡屋是什麽樣的了,空空蕩蕩,但牆上貼著的紅紙讓她不由驚呼一聲,緊接著她就覺得不妥,捂了下嘴巴,低聲說道:“這麽多?”
她雖然年齡小,但也聽大人提到過,祠堂貼的紅紙其實就是祖先的牌位。
但她從來都不知道,裡屋居然貼著這麽多的紅紙。
也沒有聽大人們提起過。
……
“茶酒落地,樣樣順利!”
“茶酒落地,風生水起!”
“茶酒落地,一本萬利!”
燒完紙錢,蘇清河和蘇清海念念有詞地把茶酒灑倒在地上。
這玩意呢,有用沒用倒是其次,主要是討個好意頭。流傳至今,也不能因為覺得像是迷信,就讓它斷了,反正也就是動動嘴皮的事。
回到家,老太太看到小乖乖屁股的衣服全是灰塵,問了一句,蘇小婷便就幫著解釋了起來,得知小家夥居然也拜了祖宗,老太太樂得眼睛都成一條縫了。
“乖乖這麽小就知道拜祖宗了,那祖宗一定會保佑乖乖身體健康快高長大的!”
大人們對孩子最好的願景莫過於此了。
“大婆祖,我也拜了祖宗,還插了香……”蘇小婷不想讓小乖乖專美於前,而且她剛剛還上了香念了詞,這是小姑娘第一次做這種事啊,肯定要跟大婆祖說說。
老太太摸了摸蘇小婷的腦袋,欣慰笑道:“婷婷也懂事了,懂得請阿公阿婆回來飲晚了!”
她嫁到雙塘村時,蘇小婷的爺爺都還沒出生呢,可以說她是看著蘇小婷的爺爺出生到死亡,再到蘇猛入獄,無人祭拜。
如今雖然蘇小婷只是上香,並無祭品,但應該也足以慰告他們在天之靈了。
蘇小婷笑眯眯地享受著老太太的撫摸,然後又說道:“我還跟清河伯伯進到祠堂裡屋看了,那裡面貼的紙條比外面要多好多啊!大婆祖,為什麽你們不跟我們說,那裡還有那麽多紙條呢?”
“你們還進裡屋看了?”老太太一愣,然後重重歎了口氣,渾濁的老眼看著遠空,久久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