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河醒來時，天剛蒙蒙亮，雞叫聲間或起伏。

　四月底的氣候，已是入夏，但近來雨水較多，清晨的空氣顯得濕潤清冷。

　老太太和往常一樣，買好豬肉回來後，就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目光看著晨色中的遠山，宛如一尊凋塑。

　耳邊響起腳步聲，余光中出現一個身影，她轉頭看了下，輕聲說一句“豬肉買回來了”，便又轉過頭去，繼續看著她怎麽都不覺得厭的山嶺。

　蘇清河點點頭，往廚房走去，桉台上放著一個紅色的塑料袋，蘇清河看了下，裡面有排骨、瘦肉和豬粉腸，旁邊還放著一把新鮮的生蔥，一看就知道是老太太剛去菜地摘回來的。

　老太太買什麽，蘇清河就做什麽，早餐粥用瓦煲煮一鍋瘦肉粉腸粥沒跑了。

　先清理粉腸，豬肉老自家養的豬，現宰現賣，老太太又是經驗老道，買回來的粉腸又厚又白，蘇清河心裡讚了一聲好東西，便用兩根手指夾住粉腸，從上往下將裡面的東西擠出來，再放到水龍頭底下衝水灌洗。

　洗好後將多余的油脂切掉，留下一點點就行了，然後將粉腸切斷，放到盤子裡用油鹽醃製。

　接下來處理瘦肉，一分為二，一部分用來煮粥，另一部分剁碎用來嘗試做腸粉，雖然蘇清河也沒有底氣能做出好吃的腸粉，但總不會浪費材料的，剁碎的瘦肉還可以捏成肉團，放到燉盅裡燉湯給乖乖喝。

　瘦肉同樣裝在盤子裡醃製。

　排骨就拿到冰箱裡保鮮，中午看情況再決定是煮湯還是做什麽。

　蘇清河從屋裡出來走進廚房時，老太太也跟了進來，“處理好了嗎，好了你就快琢磨你的那個什麽腸粉去，我來煮粥。”

　蘇清河點頭道:“行，那你來吧，瘦肉粉腸粥，用瓦煲昂！”

　“我還用你教啊?”老太太笑罵道，揚起巴掌作勢要打，“做一年飯，看把你能的，我做一輩子了你看我得瑟了嗎?”

　】

　“你這不就得瑟了嗎?”蘇清河眼神瞟著老太太舉起的巴掌，“婆，你沒吃過腸粉吧?”

　“我都不知道你說的這個腸粉是什麽樣，哪裡知道吃不吃過。”老太太拿了個盤子去淘米洗米，“反正我們南嶺鎮上有的，我都吃過，沒有的就沒吃過。”

　“那我做出來，你得好好嘗一嘗才行。”蘇清河笑著說。

　老太太鄙夷道:“你不也第一次做嗎，就這麽自信能一次做出來?”

　“必須有信心，你也不看看我是誰。”蘇清河表裡不一，心裡虛得一批，臉上卻鎮定自若，“我在廚藝上肯定是有點天賦的，以前你們不讓我做而已。”

　“我看乖乖平時這麽大口氣愛吹牛，就是跟你學的。”老太太揶揄道。

　蘇清河笑笑不說話了，一次不成就多試幾次嘛，反正現在時間還早，總能做出來吧，就是不敢保證口感好不好。

　桉台邊有個塑料桶，蘇清河把倒扣在上面的銻盆拿開，伸手往桶裡掏出一把米，浸泡了一晚上的陳米，不需要太大的力氣，就能搓碎開來。

　陳米是蘇清河之前整理雜物房時找到的，問了老太太才知道，是她前年買回來的米，很便宜的米，澱粉的含量比較高，做飯的話口感比精加工的大米要差很多。

　也是因為這袋米，蘇清河才知道老太太還藏著一個騷操作。

　自打他賺錢後，就給了老太太一張銀行卡，讓老太太平時多買點好的吃，擔心她節儉慣了，蘇清河還時不時打電話回來問蘇清池，平時吃的是什麽菜，吃得好不好。

　奈何老太太明面一套暗裡一套，當時蘇清池已經上高中了，一個月才回家一趟，蘇清池在家時，好飯好菜吃著，蘇清池一回校，老太太就吃最便宜的米，連肉都不怎麽買來吃。

　蘇清河翻出來的這包大米，還是因為他回來前才跟老太太說，老太太都來不及開來吃，時間一長她也忘記了這回事。

　哪怕蘇清河翻出來問她，她最開始的說法還是說買來喂雞的。

　蘇清河後來真打算拿去喂雞，但回頭跟乖乖一鬧便忘了，這次要嘗試做腸粉，需要陳米打米漿，他才又想起來。

　網上的教程太多，他這次打算先嘗試下純米漿，什麽生熟漿、加玉米澱粉的都往後排一排。

　將浸泡過的陳米倒進破壁機裡，按比例加入水，打出來的米漿用篩網過濾一遍。

　找出平時燒紙時裝雞的大托盤，刷上一層花生油，放一杓米漿進去鋪勻，因為是嘗試，所以便沒有放肉沫、雞蛋這些配料，他連靈魂醬汁都沒有做。

　電磁爐的鍋放不下大托盤，不過沒事，家裡有土灶大炒鍋，生火燒水，水開後往裡面放一個三腳托架，將大托盤放上去，蓋上鍋蓋，一分鍾後揭蓋，米漿蒸稱粉，鼓了大包就是熟了。

　蘇清河的記憶力本來就不差，現在更好了，昨晚上看的教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每一個步驟都是嚴格按照教程來做的。

　就是吧，用鍋鏟刮出來的粉底，破破爛爛，毫無賣相可言。

　“婆，看到沒有，我都說我在廚藝上是有點天賦的。”蘇清河端著一個盤子，將他的第一次成果顯擺給老太太看。

　老太太嫌棄道:“你這一坨坨的，什麽玩意?”

　“別管賣相怎麽樣，至少我做出來了不是?”蘇清河用快子夾起就往嘴裡塞，這口感怎麽說呢，不太行，要是他去開店買腸粉的話，拋去賣相不談，客人吃一口就可以告訴他，找個廠上班吧。

　看著蘇清河精彩的臉色，老太太轉過頭去，不忍直視。

　“婆，不難吃的！”蘇清河趕緊挽尊。

　“你當我瞎啊?”老太太頭也不回，“我是老了，但眼睛沒花。”

　蘇清河解釋道:“我真的不騙你，其實就是跟我預想的落差比較大，還是可以吃的。”

　老太太不留情面地說:“只要煮熟了，當然可以吃了。”

　“我多試幾次，等會你就看乖乖多愛吃吧，保證乖乖吃了我做的腸粉，就不愛吃你煮的粥了。”蘇清河說。

　“呵呵！”

　……

　乖乖今天醒得比較早， 她一個翻身，看到媽媽還在睡覺，抬高腦袋，目光越過媽媽的身子，爸爸睡覺的地方空空的，想到昨晚爸爸答應今天給她做好吃的，她就動作輕緩地爬下床，穿上心愛的老鼠小拖鞋回頭看了一眼，見沒有吵醒媽媽，就噠噠噠跑出去。

　直奔廚房，進去就抱著蘇清河的大腿，目光往土灶的大炒鍋瞄去，“爸爸~那個粉粉做好了嗎~~”

　“真是個小吃貨，一起來就找吃的。”蘇清河往外看了眼，原來已經天光大亮了，“去喊媽媽起床，讓她幫你刷刷牙。”

　“不嘛~先吃了粉粉再刷牙牙~~”擔心蘇清河不同意，乖乖又補充道，“媽媽的肚肚裡有小寶寶~她一個人要睡兩個人的覺覺~好辛苦的~~”

　“行吧。”

　蘇清河從鍋裡夾出托盤，鍋鏟刮粉底的手法看上去有那麽幾分熟練了，但乖乖卻看著看著，就蹙起了小眉頭。

　她想不懂，爸爸是如何做到，剛出鍋時看起來挺好看的粉粉，放到盤盤裡就那麽難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