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雨經晴，哪怕今天不是圩日，南嶺鎮街圩也人滿為患。

　蘇猛原本是打算借蘇致良家裡的一二五帶蘇小婷來鎮上的，但既然蘇清河也要去買年貨，他便就搭了順風車，到了鎮上兩家分道揚鑣。

　才臘月廿一，街圩還沒有禁止機動車駛入，蘇猛牽著蘇小婷的手，站在圩頭路口看了幾眼，街圩車多人多，他有些不放心地低頭看了眼個頭剛剛到他腰部的女兒。

　“小婷，坐爸爸肩頭上吧?”

　“這不好叭。”

　蘇小婷難得有幾分不好意思，雖然蘇猛沒回來前，她每每看到乖乖騎在蘇清河的肩頭上，也總想過有朝一日她也會在她爸爸肩上騎大馬。

　但事實上，蘇猛回來後她從來沒主動提起過，她已經過了七歲生日，是個大孩子小大人了，怎麽可能還會跟爸爸提這種幼稚的要求，況且現在還是在圩市，那麽多人，多少有點難為情。

　“來嘛！”蘇猛不是一個多敏感的人，但也看出了蘇小婷只是有點害羞，拒絕得並沒有太堅定，這麽說著，便弓下了腰，像提小雞似的將偏瘦弱的蘇小婷放到肩頭上。

　蘇小婷攥著蘇猛的手，蘇猛一米八幾，比絕大部分南嶺鎮人都要高，隨著他緩慢直起身子，坐在他肩頭上的小姑娘頓覺視野開闊，呼吸也順暢多了。

　原來坐在爸爸肩頭上是這樣的感覺！

　原以為會覺得丟臉的感覺並沒有出現，蘇小婷隻覺得新奇，而且這種居高臨下走在人群中的感覺讓她感到很驕傲，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乖乖那麽喜歡騎坐在蘇清河的肩頭上。

　“去哪裡?”蘇猛請示他的小公主。

　“去市場！”蘇小婷手指往圩市裡一指，蘇猛就走進人群，順著人流的方向往圩尾的市場走去。

　“去市場幹什麽，你要買的東西在市場嗎?”蘇猛疑惑道。

　蘇小婷眼珠子轉啊轉，嘿嘿笑道:“邊走邊看嘛，走到市場如果沒看到想買的，我再想想。”

　蘇猛不疑有他，抓著蘇小婷的小手，還是覺得這小姑娘太瘦了，想著到了市場得買些肉回去，於是他問肩上的小姑娘，“等會到了市場我買些肉回去，你想吃什麽肉?”

　“羊肉！”蘇小婷不假思索地答道，“賣羊肉回去烤著吃！”

　蘇猛覺得有些意外，“你想吃燒烤啊?”

　“嗯嗯，我超級喜歡吃烤羊肉，妹妹也喜歡，我們買羊肉回去烤，可以叫妹妹來我們家吃！國慶的時候清河伯伯帶我去海邊玩，我們還烤羊吃了……”蘇小婷原本只是想著聊其它話題，不讓蘇猛猜到她的心思，結果不知不覺就說起了國慶吃烤全羊的事，說著說著她就饞了。

　蘇猛微笑聽著，腳下的步伐不緊不慢，蘇小婷的話題已經從烤全羊說到了國慶去南都野生動物園的見聞，圩市不長，她還沒說完，位於圩尾的市場就到了。

　“爸爸，放我下去！”蘇小婷喊了聲，被蘇猛放到地上後，拉起蘇猛的手就往樓梯走去，“跟我來！”

　“原來你想要買衣服啊?”蘇猛一看這個方向，就停下了腳步，他虎背熊腰力道大，任蘇小婷怎麽拉都拉不動他。

　“小婷，買衣服的話，我們不在這裡買，去服裝店！”市場二樓是廉價的服裝市場，他以為蘇小婷是想買衣服，又想著給他省錢，才來這裡的。鎮上不是沒有服裝店，剛才一路走來就能看到兩三家賣女裝和童裝的店了，服裝店裡的衣服肯定是要比市場二樓的衣服要漂亮點，時尚點。

　“我不是給自己買衣服，我是要給你買衣服，那些服裝店都是賣女人和小孩子的衣服。”蘇小婷見拉不動蘇猛，又跑到他身後推，來都來到這裡了，她也不藏著小心思了。

　“給我買?”蘇猛錯愕地指著自己。

　“對呀，給你買新衣服，我有錢的！”蘇小婷拍了拍褲袋，她出來前特意拿了三張一百塊，是她全部積蓄的十分之一了。

　蘇猛說不感動是假的，但他覺得沒有必要，“小婷，我有衣服，你忘記我剛回來時就去買了衣服嗎?”

　“那才幾套啊，過年也要穿新衣服的嘛！”蘇小婷反正是鐵了心了，見蘇猛不聽好話，她就威脅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哭給你看！”

　不得不說，這是絕招。蘇猛一聽，即刻舉手投降，任由蘇小婷拉著他上到市場二樓。

　蘇小婷開學前跟蘇清河來過一次這裡，當時蘇清河和白止是顧及到她的感受，現在她是沒得選，鎮上就這裡能買到成年男裝了，她只能帶蘇猛來這裡。

　她明明是個七歲的小姑娘，卻像個小大人似的，帶著蘇猛流連於一個個攤位，對著一件件成年男裝評頭論足，挑挑揀揀。

　“爸爸，你試試這件衫！”蘇小婷挑了一件紅色的長袖上衣，讓蘇猛試穿。

　蘇猛有些扭捏，“不要紅色的吧，太鮮豔了。”

　“過年就要穿紅色的衣服呀，紅紅火火多喜慶！”蘇小婷彎起眼睛，好話一套一套的，“爸爸你穿上這件衫一定超級好看的！”

　蘇小婷都這麽說了，蘇猛也不好拒絕她，只能換上這件大紅色的圓領t恤，不過條件還是要談的，“小婷，買紅色衫意思意思下就夠了，千萬不能買紅色褲子啊！”

　一身紅，好看不好看先不說，太招搖了。擱幾年前他倒是無所謂，怎樣能夠引人注目就怎麽穿，現在不行了，他隻想低調樸素點。

　蘇小婷同意了，繼續挑揀起來，蘇猛這麽一個虎背熊腰牛高馬大的大男人，任由宰割地跟在蘇小婷後面，蘇小婷讓他試穿哪件他就試穿哪件。

　終究還是款式不多， 蘇小婷只在這個攤位看中這一款上衣，買了一件紅色和一件黑色的，給錢時小姑娘還跟檔老板討價還價，十幾塊錢被她殺到了九塊錢。

　“這小丫頭殺價真狠！”檔老板找錢時，嘴裡咕噥著，她這個攤位也開了不短時間，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小的女孩這麽會砍價的，平均下來一件她才賺一塊錢。

　蘇小婷嘿嘿笑著，接過檔老板找回的零錢數了數，才沾沾自喜地說了聲謝謝，拿起袋子又帶著蘇猛去下一個檔口。

　一個小時下來，蘇小婷給蘇猛買了五套衣服、兩件棉衣、一件羽絨服、一雙鞋子，將身上的三百塊錢全部花光光。

　蘇小婷心滿意足地回頭看著蘇猛手上提著的幾個袋子，開心地去牽起蘇猛空閑的手，離開了二樓的服裝市場。

　樓梯剛下到一半，就聽到一樓菜市場嘈嘈雜雜的聲音中，夾雜著氣急敗壞的罵人聲。這聲音很熟悉，蘇猛正想著是誰，還沒等他想起來，蘇小婷就喊了一聲，先他一步往樓下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