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澡堂裡，白霧彌漫。

　十多個快二十位姑娘，邊嘰嘰喳喳說話邊洗澡。

　有人講述暑假回家都乾些甚麽，有人講回校火車上的趣聞，還有人討論今年好像擴招了，見到好多新生和家長在繳費。

　有沒有帥哥和美女啊?

　這是恆久討論的話題。

　也有女孩一會兒向貝伊要洗發精，一會兒向鹿佳要沐浴露。

　今天頂雨搬貨給大家澆得不行。

　人家貨站可不管下不下雨，貨一到，你貨主也到場了，那你就別大眼瞪小眼了，“趕緊拉走，我這裡沒地方給你堆貨。車啊，車全出去了，服裝城的店主們今天到許多貨包，沒空管你們這些散客。除非你等等吧，晌午之前指定不行，等到下午。”

　花錢找人都沒找到。

　沒招了，貝伊一面給秦剛秦叔叔打電話找車，一面找周小玥。

　床品最怕耗子之類的，不能隨便找個倉庫就堆貨。

　所以進貨前，貝伊就和周小玥溝通過，最初是尋思問問有沒有妥帖的地方介紹，周小玥說，還找什麽別的妥帖地方，找哪都要花錢，直接堆我家，給你空出一間臥室，往樓上搬，然後你差不多快到貨那兩天留我媽在家給你們開門。

　這不嘛，秦叔叔很給力，派車派司機來貨站幫貝伊運貨。

　可到了周小玥家樓下，問題來了，周小玥家住四樓，也沒電梯也沒什麽，只靠貝伊她們幾人和司機，這麽多套床品那得搬到什麽時候。

　更何況外面還下雨，床品是不能被淋的，淋濕賣給誰呀。新的上面像是有一層蠟，專門為保護新度。一旦那層臘沒了，床品會變軟就會像被洗過似的，買家又不傻，買到這樣的產品那不得退貨?

　就在貝伊為難地想再給秦剛打電話商量，想著這兩天將這輛車承包下來，等雨停再慢慢卸貨往樓上搬貨時，三五一串的姑娘們出現了。

　一問才知道，孫翩翩打電話通知的，一句來人啊，需要幫忙，好些人放下手邊的事，也不發名片了先來義務幫忙搬貨。貨要是有個不好，她們還拿什麽掙錢。

　所以貝伊四人是有些感動的。

　給大夥累夠嗆。

　那叫一套就一兩斤重，一趟搬五六套爬四樓。每個人都要折騰好些趟。

　到了後來，有女孩說兩個胳膊像打秋千，好像不聽使喚了。

　連秦剛派來的中年大叔司機，離開前都感慨過:“唉，這全是女孩子在乾啊，一個個真能乾。”

　是啊，全是女孩子。

　女孩在出生的時候，有多少人說願你像小公主般長大，願你雨天有人打散，願你能尋到一位疼你、愛你、護你周全的人。

　可事實上，並沒有像公主般長大。像家庭條件不好的姑娘，她長大後要和男孩一樣考慮怎麽幫父母分擔家庭重擔。

　然後有的人找的對象呢，那男孩會對你說:“你怎麽不知道換件衣服，就這兩身衣服啊，你看我哥們的對象都穿什麽。”

　甚至你的家庭也能被隨便講究，有的和兄弟們埋怨，我女朋友家窮，等畢業找工作買房子一點幫不上忙。她還有個弟弟，合著將來娶她還要當扶弟魔。

　就這些滋味，和貝伊一起創業掙錢的姑娘們曾經都嘗過。

　和貝伊她們聊天中也講過:“我浪費那時間幹什麽呢，有情能飲水飽嘛，我天天和人家在一起，也想和人家就這樣好下去，我沒嫌棄他平庸，結果回過頭，人家卻很可能挑剔我說，你怎麽這麽不優秀，說我天天在混日子，時間都用在哪了，自己的事情沒做好。你看你什麽證件沒考下，畢業沒有好工作等等，我真想頂一句，你說時間都去哪呢，不是陪你談情說愛來著嘛，最後他嫌棄你離開你。”

　所以懵懵懂懂地慢慢明白了，女孩子不是小公主，雨天要自己打傘，有事要自己乾。

　也並沒有人，會疼你愛你護你周全。

　即便有這樣的人，也要反過來要求你很優秀。你要被品評值不值得被好好對待。你看男孩子過節給你選禮物就能看出來，你常穿好的用好的，他也不好意思送不好的禮物。你要是天天穿的可差了，他過節給買朵花，買個一百多塊錢的連衣裙都覺得好像對你多好似的。

　那怎麽辦，掙錢，自己的天，自己頂起來。

　這不嘛，乾完活，貝伊一招手，滴，學生卡，請你們回學校洗澡去，姑娘們也在洗澡堂子裡聊起這話題。

　“你說咱們這麽多貨物都倒動到樓上了，可把我們厲害壞了，那我們同類裡真的有人會擰不開瓶蓋嗎?”

　有吧，有力氣小的。

　“但這事兒還是應該從根本上去看。我認為無論是擰瓶蓋還是開車門，或是讓我們走馬路裡面，打電話不要先掛，吃飯要等等我們，不要沒上桌呢，他們造上啦。看見車要拉起我們的手，等等情況吧，其根本就是我們女孩子要那種被呵護的感覺嘛。然後還被男的吐槽我們很在意細節。”

　生活中又沒有別的事情，說白了就是衣食住行。

　那不從這些細節上找被呵護的感覺，要從什麽事情上找呢。

　非得家裡出大事了，急需一大筆錢周轉，或是骨髓移植，再去看男人有沒有擔當?

　話說，真不用那麽大。

　那非得讓自己窮得飯卡裡就剩下五毛沒錢吃飯，再去看他們會不會細心發現?

　而男人能不能如此“呵護”，姑娘們不清楚。

　貝伊呵護她們了，姑娘們倒是發現了。

　澡堂子裡忽然想起起哄的笑聲，因為貝伊說:“洗好了沒有?走，A區食堂，點它十個硬菜。”

　啥硬點啥，吃頓好的。

　一方面大家今天辛苦了，又都是剛返校，有很多人還沒來得及存飯卡，國家給的每月三十六塊飯錢補助也沒到，貝伊飯卡裡有錢，她就想請客。

　另一方面，吃飯的時候還能開個聚餐的小會，介紹一下床品掙錢章程。

　……

　曾經林泉請貝伊第一次吃飯的A區食堂大圓桌，此時坐滿女孩。

　貝伊正舉著飲料對大家說感謝詞，講兩句。在學校不喝酒。

　她想將有些場景，用另一幕去填平。

　不該是路過這裡時，想起的都是她和林泉曾經如何如何，也不該因為某個人而不敢再去哪處地方，貝伊不知道別人什麽情況，她不想那般。

　畢竟這所學校遍布林泉的軌跡，那要是都不想觸及就完了。

　食堂打菜阿姨透過窗口朝貝伊那桌熱熱鬧鬧的場景看，和切墩面案阿姨們說:“我像她們這麽大的時候……唉，年輕真好。”

　而這面貝伊講完話就開始給孫翩翩各種夾菜。

　“小排骨，吃。”

　“牛肉，吃。”

　貝伊都有點心疼翩翩了，今天可比以前上貨時累多了，沒看翩翩拿筷子在打哆嗦嘛。

　別人爬幾趟樓要在單元門裡歇一會兒，而翩翩是從頭搬到尾。貝伊或是鹿佳有時搬到二樓實在堅持不住了，靠牆歇一會兒。翩翩路過看一眼，然後將貨順手就給帶走。

　貝伊心疼啊，翩翩是多麽懶惰的人。

　那是一位鹿佳在收拾衛生時，翩翩會說:“收拾它幹什麽，沒聽過那首歌嘛，你閉上眼睛就是天黑，你閉上眼睛不就看不到髒亂差了嘛。哪裡髒啦，我看很乾淨。”

　更是一位在疊石橋上貨時，走一會兒就要扯著她歇著，走一會兒又說餓了渴了的胖妞。

　結果再看今天，真不白胖。

　貝伊又給翩翩夾了一個雞大腿，看著翩翩說:“咱不胖，吃飽了，才有勁兒”乾活。

　“一會兒要不要喝奶茶?待會兒我去打熱水，你再用熱水泡泡腳。你跟缺心眼似的，穿個帶窟窿眼的鞋，都八月末了，被雨水再一泡，那腳不涼嗎?”

　而孫翩翩一邊嗯嗯應著吃著，一邊心想:自己找什麽男朋友?哪個男朋友能比貝伊更好。

　她可不缺人給予呵護。

　“一一，你也吃，然後你再和大家講講怎麽分錢的事。”

　啊對。

　貝伊衝大家說，“大家應該發現了，分到你們手裡的名片顏色不一樣。因為有的人可能在現場不買，她會選擇網上購物，這裡面就涉及你們拉來的客，給你們提成的問題。所以名片顏色要不同。”

　貝伊說，她們四人左思右想，多次研究用哪種方式能完全分辨是誰拉進網店的，就弄出這個。前期她們四人客服會在成交時問買家，你是從哪知道這個網店，當時的名片顏色是什麽。根據買家說，然後給錢。

　好處是，發傳單存在浪費現象，說白了就是不用心，隨便給。但一旦涉及後期提成，姑娘們就會牟足勁乾。去各個宿舍樓推銷會用心。

　壞處也有，壞處是對於分發名片的隊伍們，心細地人會琢磨，那你問完買家顏色了，真的能實話實說給錢嗎。

　所以:“信不信任我們啊。沒事兒，咱都暢所欲言，或是有更好的主意也行。”

　這有啥可不信任的，又不是第一次合作，真希望你們床品過後再接上別的買賣，一年多合作個十回八回的，從哪都能掙不少。

　“就是，沒必要小心眼尋思那些。去學校外面的超市收銀兼職，還有店黃了不給工錢的可能呢，幹什麽都不可能做到完全符合自己的心理，我們又不是剛進校園兼職的學生，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貝伊、翩翩、鹿佳、穆微聽著女孩們發表看法笑。

　只要信任就好。

　並且也如鹿佳所說，因為這次壞處都在分發名片那撥人，對她們四位老板倒是大大的好處，比如店裡其他東西也會被帶動宣傳起來。所以如果這種合作，姑娘們還能完全沒意見，並且用心乾，那才叫作真的人不錯。有那種小肚雞腸算計多的，正好也可以借此機會剔除。以免將來再想倒動個平安果之類的雜七雜八多口舌。

　貝伊正和女孩們聊天呢，在講咱們的宣傳圖冊量少，廠家給的本身就少，一定要珍惜，好多圖還是從每套床品自帶的配圖抽出來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可見她想去給翩翩打熱水打不上了。

　“什麽，我錢包學生證?”

　陳老太無語了，這東西也能丟。

　多虧校方交給陳老太沒有解釋在首都撿的，要不然老太太會更吃驚暑假跑首都去了。陳老太以為是在學校門口丟的呢。

　“趕緊過來取，看看錢少沒少。”

　貝伊:不可能少。本來就少。

　所以隻穆微和鹿佳在聚餐後回宿舍，翩翩朝周文文借個水壺，她懶得來回折騰，翩翩變成了那個去給貝伊打熱水的人。

　鹿佳看著宿舍門開，急忙和穆微對視一眼。

　進屋看到一位陌生女孩似乎很滿意她們寢室，正在像巡視般看看這裡，看看那裡。倒是沒有亂動東西。

　鹿佳:“你怎麽能開門進來。”但已經猜到怎麽回事。

　穆微非常不友好道:“你誰呀。”

　就算貝伊在，別看長相軟乎乎的也不會有個好態度。她們四人感情越好就會越排外。

　“哈嘍，學姐們，我是你們的新舍友，葉昕彤。 ”

　原來舍友都是神仙姐姐，葉昕彤高興地看著鹿佳和穆微，長得真好看。

　十分鍾後，葉昕彤就尷尬地站在門口，腳底下就是沒有石子，要是有石子，她就會無奈地踢一踢。

　這怎麽都不搭理她呢，而且當她面前就給老師打電話問怎麽回事，什麽孫翩翩還要住在這裡，只是老生還沒到繳費時間而已，這裡沒有多余的地方，能不能將新人挪走。

　唉。

　葉昕彤覺得完了，還沒有開始就被舍友嫌棄。

　孫翩翩拎著水壺吭哧吭哧爬上樓，看到葉昕彤驚訝道:“葉不耶?！”

　“啊，是你?”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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