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十三年,正月。
新年的喜慶還沒有過去,朝廷就頒布了一個新政策。
這個新政策,是關於新建立文曲院新學的事情。
朝廷新政策決定,將增大對人才的培養,在各地建立新學堂,為了獎勵去年大明將士為國爭戰的付出,凡軍戶子弟,皆可憑憑證,送孩子到各地新學學堂免費讀書。
入學畢業者,可取消軍戶身份入民籍。
各地方百姓想將孩子送入學堂,只需讓孩子參加簡單口試,聰慧聰明者,也可免費入學堂讀書。
後凡學成者,只需教後來學生三年便可。
這一政策下達,各地軍戶都沸騰了。
隨著朱元章制定的軍戶策略實行了這麽多年,其中的弊端慢慢的顯現了出來。
軍戶子弟不但要耕種龐大的軍田,還要承擔繁重的賦稅和上戰場打仗的義務。
再加上各地軍官的欺壓,軍戶已經對此心生怨言。
不少人都想著辦法,讓自己的子孫改變戶籍。
可在大明朝軍戶想要改籍,除非當到兵部尚書那一步,否則這輩子都是軍戶,子子孫孫後代也同樣無法改變這個命運。
很多被各地方軍官欺壓活不下去的軍戶,不少直接選擇了逃亡。
軍戶的逃亡,造成了各地方的衛所,都是缺編嚴重,有的地方甚至連一半人手都湊不齊。
如今朝廷改變了政策,給了軍戶一個新的出頭之路,這讓軍戶們激動的熱淚盈眶。
雖然老一輩的人享受不到這個福利了,可孩子們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啊。
當這個政策公布的那一天,各地新學登記處,幾乎擠滿了軍戶子弟。
根據統計到開學那天,各地新學招收的軍戶子弟,不下10萬余人。
當這個數字報到老爺子那裡,老爺子都被嚇了一跳。
在朝廷一開始的設想中,第1批培養個兩三萬人就夠了。
然後後面的每一年依次接替,慢慢的培養這些人才。
但老爺子卻忽略了改變戶籍對軍戶的吸引力。
各地方軍戶們,為了讓孩子們能脫離軍戶籍,幾乎把符合年齡的孩子全部送了進去。
之所以會造成這樣,是因為他們擔心朝廷會改變政策。
所以為了防止意外,新學那邊剛開始招生,他們就把孩子都送了過去。
“皇上,要不裁掉一批人吧,咱們真養不起啊!”
看著表情震驚的老爺子,解縉猶豫了一下,提出了裁掉一批的建議。
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將手中的奏章扔到了桌子上。
“裁掉,裁掉誰!”
“你信不信這邊裁掉一批,那邊軍戶們都能鬧翻天。”
解縉臉苦的都能滴出汁了。
“可問題是這麽多人,咱們的預算不夠啊,這還沒算上各地選拔的民戶子弟,如果再加上他們,這第1批咱們就要養將近15萬人!”
“這俗話說的好,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這麽多正是補身體的小老虎,光吃都能把文曲院給吃空了。”
“而且還不是一年兩年,這可是10年呀,更重要的是明年還要招收新的一批,少說也有個三四萬人,然後第三年,第四年…”
解縉掰著手指頭,一邊說一邊算,到最後他感覺腦袋都要炸了。
“根據臣的保守估算,在第一批學生畢業之前,朝廷至少要養接近30萬孩子!”
聽到這個恐怖的數字,老爺子忍不住戳了戳牙花子。
正如剛才解縉所說。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30多萬小老虎,光夥食費都能把文曲院給吃垮了。
再加上還有文筆費,以及學生的衣服等一類的雜七雜八的東西。
前前後後算下來,一個孩子每年的消費,保守估計是在五兩左右。
簡單計算,光這第一批15萬的孩子,第一年支出就要將近百萬了。
雖然老爺子把從孔家那裡弄來的錢,都投入了新學當中。
可去年光在各地建造學校,就已經花費了8成之多。
根據解縉的匯報,文曲院剩下的錢,已經不足200萬兩銀子。
200萬兩銀子看似不少,足夠這麽多學生吃兩年了。
可問題是別的也需要花費啊。
各地新學先生的工資,以及學院的日常整修,和筆墨紙硯的支出,下午軍事訓練的營養補給。
這200萬兩銀子,夠不夠今年一年花的都是未知之數。
想著這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錢,老爺子是一陣肉痛。
可百年計劃是國之根本,絕對不能就此掐斷,老爺子一咬牙對著解縉道。
“錢的事你不用管,你只要把事給朕辦好就行了,沒錢了先去商鋪那裡支取,太孫已經跟那邊打過招呼了,只要有借款憑證,他們就會直接把錢給你。”
一臉苦瓜色的解縉,一聽到錢不是問題,表情立馬一收。
“臣,領旨!”
解縉前腳剛走,老爺子還沒有喝口茶順順氣,後腳夏原吉就走了進來。
“皇上,戶部沒錢了!”
夏原吉進來的第一句話,就習慣性的說到了錢的事兒。
老爺子煩躁的撓了撓頭。
“去年不是剛給你撥了一批嗎,還有去年的秋收,這年還沒過完呢,難道你就花完了。”
夏原吉無語。
什麽叫做我把錢花完了?
你們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這個伸手問我要錢,那個伸手問我要錢,我就是財神爺,也差不多讓你們給掏空了。
一個個總想著要錢。
也不想想朝廷就那麽多稅賦,夠你們這些敗家子折騰了嗎?
“皇上,您可是冤枉臣了,什麽叫臣把錢都給花完了。”
說著夏原吉就開始了算帳。
“北邊建造紫禁城,每年的開支是定額的,臣這邊錢剛收到手,還沒暖熱呢,就被劃走了一批。”
“還有太孫提出的海軍基地計劃,那可是有10個地方,每個地方的預算都是在十幾萬兩,這一下又100多萬兩不見影了。”
“還有海軍的造船廠,神機營和海軍陸戰隊擴軍計劃,去年的俸祿補發,以及今年科舉的花銷,還有山東那邊恢復春耕的花銷。”
“這一樣樣算下來,東拿一點,西拿一點,哪怕戶部是聚寶盆,也扛不住這樣花錢速度啊,臣…”
“停停停…”
老爺子越聽越頭大,連忙伸手製止了夏原吉的算帳。
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老爺子猶豫了許久,對著夏原吉道:“去儲備庫那裡先拿出500萬兩,等回頭戶部充盈了再填回去。”
夏原吉暗暗的撇了撇嘴。
就你們這幫敗家子花錢的速度,還戶部充盈了,我做夢都沒想過這事。
“臣,領旨!”
趕走了來要錢的夏原吉,老爺子背著手在屋裡轉了幾圈,最後一拍桌子。
“不能讓這小子在家裡呆著,趕緊把他趕走去掙錢。”
“再耽誤一段時間,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一點家底就要被掏空了。”
在自己寢宮,爬在一堆奏章中埋頭批改奏章的朱瞻圭,突然莫名其妙的哆嗦了一下。
疑惑的撓了撓頭,朱瞻圭左右看了看,見沒什麽問題,又低頭拿起了一本奏章批改了起來。
“來乖孫子,爺爺給你讀書啊。”
傍晚東宮。
今天好不容易從老爺子那裡把孩子搶回來的朱胖胖,樂呵呵的把孫子放在一個瑤椅上,手拿著一本千字文開始念了。
“你發瘋了吧,孩子才多大,你就讓他讀書!”
在一旁拿著一個小玩具逗弄孫子的張氏,白了一眼朱胖胖。
“什麽我瘋了,這叫幼教,我從書上看過,經常在孩子面前念一些聖人書籍,可以讓孩子身上沾染聖人之氣,將來能成為一名飽讀詩書的仁義之君!”
“瞻圭是徹底的廢了,孫子我可要教好了,不能再像他爹那樣整日裡蠻乾!”
張氏聞言沒好氣的白了朱胖胖一眼。
“我兒子哪一點不好,我覺得比你這個當爹的強,兒子沒回來之前,你看看咱們東宮過的啥日子,回來之後現在過的日子,你以前敢想嗎。”
見到妻子又嘮叨了起來,朱胖胖頭痛的連忙擺手。
“得得得,我不跟你說了,我繼續念書,您繼續跟您孫子玩,咱倆誰都別影響誰。”
“哼!”
張氏輕哼一聲,抱起正歪著腦袋好奇看著二人日常拌嘴的小家夥。
頂了頂小家夥的腦袋,張氏寵溺道。
“我的乖孫呀,你可要給奶奶爭這口氣,不能跟你爺爺一樣窩囊一輩子,要像你爹一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奶奶以後可都指望你了。”
說完,張氏看著小家夥可愛的臉蛋,突然又歎了口氣。
正翻著一大堆書,打算換一本新的聖人之言念給孫子聽的朱胖胖,聽到張氏突然歎氣,好奇的問道。
“好好的怎麽又歎起氣來了!”
張氏抱著小孫子,看著東宮的一間房子出神道:“瞻基出去遊玩一年多了,也沒給家裡寫過一封信,你說他是不是還在怨我們!”
正翻書的朱胖胖,手停頓了一下,“說不怨我們那是假的,本來這一切都是屬於他的,後來我們…”
話說一半,朱胖胖搖了搖頭便不再多言。
自打前年認識了柳如夢,朱瞻基就離開了京師,帶著姑娘四處遊玩去了。
這一走就是將近一年,連個信都沒寫過,如果不是錦衣衛那邊經常匯報在某些地方見到過朱瞻基,東宮這邊都以為朱瞻基失蹤了呢。
“對了,我聽兒媳婦說,瞻圭過兩天又要走,可能一走就要兩三年。”
不想再聊那件事,張氏便想起了早上兒媳婦跟他聊的事情。
朱胖胖點了點頭。
“他和老爺子有個計劃,需要出去兩三年,估計也就是這幾天走了。”
什麽計劃朱胖胖沒說,張氏也沒詢問。
后宮不能乾政,這是朱元章定下的鐵律,后宮門口還有一個碑在那裡放著呢,老朱家後院的女人,目前還沒有一個敢觸碰這條紅線。
“還好有我的小孫子陪著我,否則他們這一走啊,東宮又冷清了。”
想著兩個兒子前年在家的時候熱鬧的場景,張氏突然間有些傷神。
又想著丈夫的身體,和兩個兒子的關系,她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難受。
如果有一天丈夫先她一步走了,孩子又天天忙不在身邊,自己的日子該有多麽孤獨寂寞。
永樂十三年二月初。
因福建浙江兩廣水賊倭患原因,皇上下旨讓太孫朱瞻圭南下接管福建浙江兩廣所有軍務,清剿地方倭寇水賊。
各地方衛所守備兵馬,需無條件聽從命令,如有違背者,太孫無需上報可當場處置。
同日下旨擴充5萬的神機營,也將跟著太孫一同南下,歸太孫朱瞻圭節製。
這兩個旨意一出,讓朝廷中很多人心中一震。
福建浙江兩廣所有軍隊加起來不下20余萬,皇上這一道聖旨,可以說是間接性的把這些軍隊劃到了太孫名下。
這些軍隊落到了太孫手中,同樣也變相的落到了東宮手中。
福建浙江兩廣20萬軍力,再加上5萬的神機營,以及去年派去福建的大明海軍。
太孫手中兵力前後一加,已經接近30萬之數。
這幾乎已經是大明1/3的軍力了。
如此一來,原本在三位皇子中,軍事實力最強的漢王朱高煦,一下子落到了下層。
老爺子這一系列的舉動,讓很多人都明白東宮的位置是徹底的穩了。
以後哪怕漢王跳的再高,也很難撼動東宮那位太子爺的位置。
“混蛋!老頭子這是想幹什麽,難道他就不怕那混蛋帶著軍隊回來造反嗎。”
漢王府中。
得到這個消息的漢王朱高煦,憤怒的打砸著眼前能看到的所有東西。
坐在一旁的趙王朱高燧,默默的看著這一切不發一言。
他心裡十分慶幸。
還好自己先一步下了籌碼,否則現在這個時候再過去投靠,恐怕那個大侄子就看不上眼了。
發泄了一會兒,漢王朱高煦喘著粗氣,雙眼之中滿是憤怒怨恨。
“呵呵,南下,既然你去了,那你就別想回來了。”
朱高燧的眼皮跳了跳,看向朱高煦小聲問道。
“老二,你有什麽想法!”
朱高煦猛地轉頭看向了朱高燧,幾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朱高燧的衣領。
“你是不是又想告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投靠了老大,北征我打算動手的事情,就是你告訴那個小王八蛋的。”
朱高燧心中一緊,臉上卻是一副委屈的樣子道:“老二,你還是不信我呀!”
“你他娘讓我怎麽信你!”
朱高煦將其推倒在地,如同野獸般發出了憤怒的嘶吼。
“在勝利的那天,那個小王八蛋在我耳邊親口告訴我,他知道我打算在北征的時候向他動手,還跟我說下次動手早一點,省得又沒機會。”
“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不是你告的密,難道是我嗎。”
朱高煦越說越憤怒,伸出手顫抖地指著朱高燧。
“老三,你隱藏的夠深呀!”
朱高燧從地上爬了起來,也裝出一副憤怒的樣子吼道:“老二你瘋了,我要是真是老大那邊的,我還會天天幫著你嗎。”
“那你告訴我,那小王八蛋是怎麽知道的!”
“老二你是不是喝酒把腦子喝湖塗了,那小王八蛋手下有什麽人,難道你心裡沒數嗎。”
“錦衣衛的紀剛,還有一個我到現在還沒搞清楚是幹嘛的老丈人。”
“他手下那麽多人手,這種關系到小王八蛋的生命安危事情,你覺得他們會沒有收到風聲。”
“沒錯,這事一開始確實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可你難道敢保證你派人辦這事兒的時候,沒有把這事走露出去。”
“如果是我告訴那小王八蛋的,以那小王八蛋的惡毒心,早就讓我當人證,到老爺子那裡告你一狀,然後把你乾的那些事全部抖出來了。”
“以老爺子的脾氣,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好好的跟我在這裡說話。”
朱高煦陷入了沉默。
朱高燧這話說的有道理。
兩人這麽多年合夥乾的事情,如果讓老爺子知道了,以老爺子的脾氣,絕對會把自己胖揍一頓,然後貶為庶人。
那天小王八蛋當時只是威脅自己,後續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這也就是說明,他只是收到這個消息,但沒有絕對的證據,能證明自己會乾暗殺他。
所以只能以言語上挑釁自己,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老爺子。
想通了這些,朱高煦歉意的拍了拍朱高燧的肩膀。
“抱歉老三,剛才二哥憤怒之下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你千萬別往心上去。”
“如果你要是心裡不痛快,你就打我幾拳,罵我幾句!”
見成功的把老二又給忽悠住了,朱高燧暗暗的呼了一口氣,笑著擺了擺手。
“咱們兄弟之間講那些幹嘛,二哥你剛才的心情我也能理解,這種事兒換我,我也會懷疑。”
“對了二哥,你剛才說讓那小王八蛋南下回不來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打算在南邊動手。”
朱高煦聞言一聲冷笑。
“南方的倭寇哪是那麽容易打的,這些倭寇明面上說是倭國來的,其實大部分都是咱們大明的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那些走私世家蓄養的私人武裝。”
“這小王八蛋去清剿倭寇,這就是在斷那些走私世家的根。”
“俗話說得好,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那些人一旦被逼瘋了,乾出一些瘋狂的事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到時候我派人在其中挑撥一番,然後再給他們提供一些情報。”
“他們一家兩家的實力或許不怎麽樣,可一旦團結起來,咱們那位大侄子,說不準可能會陰溝裡翻船。”
“一旦他清剿倭寇失敗,反而讓南方那邊動亂不堪,你說老爺子會不會對他失望,甚至剝奪了他的太孫之位。”
朱高煦臉上露出陰狠的表情。
“我們甚至還可以派一些好手過手, 趁亂將他給…”
說著,朱高煦手狠狠的往下一切,給了一個你懂得眼神。
朱高燧豎起了大拇指。
“讓這小王八蛋先失去老爺子的信任,然後再趁亂將其除掉,老大身體那樣,肯定經受不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說不準老爺子也會…”
“一旦他們都出了意外,那個位置,二哥你簡直就是唾手可得。”
“高…實在是高,小弟佩服的簡直就要五體投地。”
“二哥呀,你將來要是成功了,可不要忘了我這個弟弟呀!”
ps:抱歉,突然有點卡文了,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先發5000字,後面的5000多字,晚上8點之前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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