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府。
高俅面色陰沉,冷視著臥床不起氣色虛弱的高衙內,怒道:“你這孽障,給老夫惹來諾多禍事,這回若非官家開恩,連老夫都要受你牽累!”
這高衙內其實是高俅遠房的一個堂侄。
因高俅無子,發跡後便過繼過來作為養老送終之人。
奈何這高衙內忒不成器,不學無術不說,每日隻知吃喝享樂、胡作非為,吃醉了酒便上街欺男霸女,可以說高俅在東京的惡劣名聲,至少有一半是高衙內的功勞。
高衙內自知理虧,囁嚅道:“阿父,孩兒知錯了!”
“可孩兒哪知官家會跑到樊樓那種地方,而且還……”
想起官家那惡狠狠的一刀,高衙內面色一變,忍不住又恨恨道:“阿父,對官家兒子自不敢記恨,可那王霖,一介草民,狗一般的東西,他竟敢欺壓在咱們太尉府頭上,這豈不是不把阿父放在眼裡?”
高俅冷笑:“閉嘴!那王霖已經被官家賜了金牌,今後不準你再招惹他!”
高俅甩手而去。
高衙內面色變幻半天,才沒好氣冷道:“陸平,滾出來!”
陸平灰溜溜從帳幕後拐出,悻悻道:“見過衙內。”
“陸平,這口惡氣本公子咽不下去!”高衙內面目猙獰扭曲:“你給我盯死那王霖,逮住機會,給我……”
高衙內狠狠做了個哢嚓的姿勢,不小心牽動傷口,忍不住痛得悶哼一聲。
趙佶這一刀,險些捅死他。
陸平嗯一聲,躬身下去:“衙內,屬下已經招募了些江湖人,請衙內放心,只要遇上機會,屬下一定結果了那廝,給衙內報仇雪恨!”
“還有那張氏,屬下……”
陸平湊近去媚笑道:“屬下就是把汴梁城挖地三尺,也盡快給衙內把她找出來,送到衙內的榻上!”
一聽張氏,高衙內眼前就浮現出張貞娘那張嬌柔溫婉的面孔,心裡就像是貓抓一樣癢得很。
……
王霖自然搬離歸元客棧,住進了官家趙佶剛賜給的宅子。
雖然他不缺錢,但能省錢還是不能浪費。
這數日間,王霖已經基本上把汴梁城逛了個遍。
王霖記得自己前世看過一本叫《東京夢華錄》的書,書中開篇,主要介紹的是汴梁的概況,包括城市規模、城牆有多長,城門有多少座,有多少條河,還有一些重要所在,比如皇宮大內的都有些什麽建築,官家的機構都有哪些。
按《東京夢華錄》的記載,汴梁外城城牆周長有四十余裡。
這是個什麽概念呢?
長居人口一百五十萬,以公元十世紀的世界狀況而言,汴梁那絕對是一座首屈一指的超大城市。
王霖實地遊覽,覺得汴梁城比書中記載的規模可能更大一些,人口更多。龐大的人口數量帶來了經濟繁榮,漫步在汴梁城中,你絲毫不會感覺到北宋末年的亂世征兆。
時間轉瞬即逝,轉眼就是六月末。
本次武科考試作為特別恩科,按照皇帝趙佶的要求,分為解試(初試)與殿試(複試)兩級。
解試由樞密院、兵部協同太尉高俅負責,在汴梁外城的東校場舉行。
辰時許。
武科正式開考。
來自全國的506名武舉手持各類武器騎著自備的高頭大馬,列成數列長隊,在禁軍旗兵指引下有秩序徐徐進場。
而校場四周看台上,則已經坐滿了密密麻麻的東京百姓,
怕不足有數千人之多。 張貞娘和錦兒也混在人群中進了校場,她本不願意來湊這個熱鬧,可經不住錦兒一個勁的攛掇,心下也好奇,就來了。
其實在另外一側的入口處,李師師乘坐一抬軟轎也進了場,不過與張貞娘的待遇截然不同,她在看台的正面有個專門的位置,那是樊樓使了錢從樞密院小吏手中買的。
說白了,李師師所在這片區域就是收費的VIP席位,京裡的各路達官顯貴願意湊熱鬧的都來了。
朝廷的特別恩科都能成為某些人斂財的途徑,這大慫還能有什麽指望呢?
張貞娘蒙著面紗,錦兒站在那遊目四顧,可任憑她看花了眼,也沒看到來參加科試的王霖的蹤跡。
畢竟要從數百舉子中尋覓王霖,不亞於大海撈針。
今日解試分為策論和武比兩場。
策論與文科取士大抵類似,不過略簡單。
武比則分為弓步射、騎射、步戰與騎對戰四個環節。
所有舉子分成四組,輪番比試,以積分計排名,前一百名入選第二輪殿試。
殿試再取前五十名賜武進士出身,授官。
十分之一的入選概率,按說還是蠻高的。
至少比後世那一比幾十甚至幾百的公務員選拔,要容易多了。
本次解試的主考官是樞密院副使孟桐,童貫的鐵杆。
考官組成人員中還有兵部左侍郎白世忠,蔡京的心腹。
再加上高俅,這三人組成考官組。
高俅雖然非主考,卻在三名考官中居於正中,這與他的地位和權勢有關。
所有武舉趺坐在地,每人面前一張案幾,擺滿筆墨紙硯。
今日策論考題並不複雜,也在王霖的意料之中,果然是主旨聯金滅遼。
孟桐起身躬身向高俅施禮道:“高太尉,時辰已到,可否開考?”
高俅揮揮手,慢條斯理道:“孟大人乃主考官,自行裁奪便是!”
孟桐點頭,剛要吩咐侍立在側的禁軍軍卒擂鼓,卻見校場外塵土飛揚,馬蹄聲奔湧如雷,不多時,一人獨騎飛馳而至。
馬上一名紅袍中年男子翻身下馬,向孟桐三人抱拳道:“下官給事中張叔夜,奉官家旨意,特來監考!”
孟桐皺了皺眉。
皇帝竟然派來一個監考的,有點不合規矩,到底幾個意思?
孟桐下意識望向高俅。
高俅閉目養神,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但高俅心中卻起了一絲波瀾,心說看來官家還是不放心某家啊,怕某家在那王霖的武科考試上做手腳,所以才臨時派張叔夜來監督。
不過,本次武科舉子眾多,有來頭者不計其數,就憑他一個山東無名小卒想要脫穎而出,難如登天,何需某做手腳!
高俅心裡冷笑起來,卻是不動聲色。
孟桐稍稍遲疑一番,便拱手笑道:“張大人客氣,既然官家派張大人來,那就請坐,本官這就宣布科試開考啦!”
張叔夜略一拱手,也不說話,直接就坐在了白世忠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