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內百花盛開,景色怡人。
朱漣帶著宋氏雙姝,還有愈加風情萬種的王芸,陪伴皇帝在禦花園中信步而行,把玩著這春色滿園關不住的美好景致。
與在皇帝面前放松自如的朱漣相比,甚至都比不得早跟了皇帝多時的宋氏雙姝,王芸或因為性格關系,或因為處境問題,她在皇帝面前一直放不開,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和倍加謹慎,性格說起來越來越沉悶。
其實她本不必如此恭謹。
以姿色而言,在王霖的后宮中,她也算是上乘了。
生得形容鳥娜,性格風流。體態鳥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平和。
症結還是在於她的出身和前段婚姻。
所以她在后宮平時封閉在宮室之內,從不與外界交往。
皇帝若想起她召她侍寢,她當然也傾盡全力伺候起,可若是讓她如其他女子那般主動向皇帝表達內心情意,她是萬不會的。
其實現在本來是她的機會。
在真定諸女中,蕭奪裡賴和耶律余裡衍有孕在身,久不侍寢,扈三娘、花芯、梁紅玉和楊月兒等女又熱衷於操演女兵,宮裡實際就剩下朱漣和宋氏雙姝,再就是她了。
眾女陪著皇帝走走停停,直至一座涼亭坐下歇息片刻。
朱漣伏在皇帝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王霖扭頭望向了一支落寞和形單影隻站在花徑上怔怔望著一簇盛開的牡丹的王芸,面色微微有些複雜。
王芸說起來並非他主動要納的女子。
半數是諸女的推動,半數是李清照的面子使然。
實際他也並未往深處去了解王芸的性子。
與她的幾次歡好除了身體上的放縱之外,大多數時候王霖都情不自禁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
在這個時空中,因為他的穿越,秦檜被他誅殺於還未為惡天下的萌芽之中,千古一奸根本就沒機會產生,至於王氏就更不用說了。
此刻的她,說白了還是一個鬱鬱寡歡的弱女子。
只是她的美色超乎王霖的想象,而這些與史書的記載似乎有些差異,與他前世印象中跪伏在嶽王廟前的那座跪了一千年的醜陋凋像更是構成了太過鮮明的反差。
朱漣輕笑道:“陛下啊,芸兒妹妹越來越鬱鬱寡歡了,我看她的身子最近不太好,想來還是心結,需要陛下幫忙解開才行呢。”
宋蘭香也笑道:“陛下,今兒就去蘇香園安歇吧,正好妾身姐妹還有漣兒姐姐身子都有些不太方便……”
王霖沉默片刻,緩緩點頭。
……
蘇香園是王芸所居的宮室。
位於整個行宮的西北角,非常幽靜。
與執掌整個行宮后宮的朱漣宮室和協助朱漣管理后宮的宋氏雙姝那邊相比,蘇香園平常幾乎很少有人會來。
王霖與王芸一前一後進了蘇香園,見後面的女子依舊有些忐忑不安的樣子,王霖忍不住輕歎一聲,轉身站在一叢盛開的花樹邊上,向王芸伸出了手。
王芸面色微紅,卻還是盈盈走上前來,將柔軟的小手放在了王霖的手中。
她的手細膩而冰涼,在兩手緊握的瞬間,王霖清晰感知到了她內心季動的緊張情緒。
王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靜靜安撫片刻。
良久,王霖抬頭望望絢爛的日頭,又牽著她的手走向精美的回廊。
他坐在回廊上,指了指自己的腿。
王芸雙頰飛霞,卻還是依言坐在了王霖的腿上,被他旋即抱在懷中。
“你怨恨朕麽?”王霖輕柔的聲音傳進王芸的耳中。
王芸柔美的身子頓時一僵。
她顫聲道:“陛下,臣妾……”
“當年秦檜從逆謀亂,朕當時為正綱紀,威懾群獠,才一劍斬了他。
但不論如何,朕都是殺你丈夫的人,你心裡對朕有些怨懟,有些畏懼,朕也都能理解。”
這是王霖第一次在王芸面前主動提及秦檜。
王芸呆了呆,突然掙扎著起身跪拜在王霖腳下:“陛下,臣妾絕不敢對陛下有任何怨懟之心,不,臣妾是絕對沒有此心,那秦……”
王芸面色微微有些茫然和惶急:“臣妾嫁與秦家其實還不足兩月,秦檜就……”
王芸有些語無倫次。
她其實是想說她對秦檜沒有什麽太深刻的印象,至於感情就更不存在……只是秦檜剛死那會,她心裡也的確有過對王霖的某些怨懟情緒,這都屬於人情之常。
而到了後來,王霖名動天下,權傾朝綱。
而再往後,王霖登基稱帝,又將一個搖搖欲墜的漢人王朝攀升到了讓外敵不敢侵犯的高度。
如今的大燕,國力強盛,民心在燕,皇帝個人的威望更是無與倫比,超越歷朝歷代君王。
她陰差陽錯下被皇帝納入宮來,她的全部身心都已經徹底打上了皇帝的烙印。
現在的她,除了自慚形穢和小心謹慎之外,其實根本就不曾有任何的想法。
皇帝突然提及王芸日日都在回避的事兒,王芸焉能不心裡亂成了一鍋粥。
“朕今日說這些,其實沒有旁的意思,你不必多想。
朕只是想告訴你,朕當初殺秦檜屬於不得不殺,與你與朕的事完全是兩碼事。
朕既然擁有了你的身子,也想你的心能全部歸屬於朕。
或許是朕太貪心了一些,但朕不願意你日日因此鬱鬱寡歡,你懂朕的意思了麽?”
“臣妾懂的……臣妾其實……”王芸如釋重負。
她光潔的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兒。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又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一時情急,淚如雨下。
王霖再不多言,彎腰將她扶起,再次抱在懷中,卻是索性直接走進了宮室之中。
王霖以親密的實際行動來表達他的態度。
而王芸同樣以熱烈的回應來傾訴她的心聲。
而此事之後,王芸打開了心結,她主動提出搬離蘇香園,搬去了宋氏雙姝的西溪別墅,與兩女同居。
因為這樣,離皇帝所在的禦書房近些。
……
雖然充為了禦林軍的左軍,但女兵營還是設在城外,暫時沒有承擔宮禁宿衛的任務。
作為宮妃,同時也是禦林軍左軍的副指揮使,梁紅玉與花芯楊月兒扈三娘三女的大多數時間都留在軍營之中,親率女軍操演。
五千女軍,鉚足了勁,要在未來的光複幽燕大決戰中一展身手。
楊月兒面色興奮,親自擂動軍鼓。
五千女軍悉數都是騎兵,在花芯和扈三娘以及梁紅玉的帶領下在校場上不斷變幻陣型,眼尖的扈三娘突然發現身側的梁紅玉身形微微有些晃蕩,不由吃了一驚,趕緊縱馬衝了過去。
而在此時,梁紅玉手下女兵早就將面色慘澹有些發白的主將護衛著抬下馬來,進了營帳。
軍醫診過之後,給出了一個讓花芯三女目瞪口呆、驚心動魄的消息。
梁紅玉懷孕了,而且已經足百日。
這意味著梁紅玉一直在隱瞞自己的孕情,從未間斷自己在軍中的帶兵操演。
花芯面色有些驚駭。
縱馬騎射對於一個孕婦而言有多危險,可想而知,而梁紅玉……
扈三娘壓低聲音道:“兩位妹妹,難怪紅玉妹妹一直以各種借口不在宮裡留宿,原來是因為這個!這可是僥幸之極,這要是小產,陛下豈非要爆發雷霆震怒?”
楊月兒柳眉緊蹙:“紅玉姐姐也真是的,這太危險了,我想起來都渾身冷汗,她怎麽能隱瞞自己有孕的事?”
花芯苦笑起來:“好在紅玉妹妹安然無恙,孩子也保住了。若是……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向陛下交代。算了,趕緊將紅玉妹妹送回宮裡,如實向陛下說罷,不然……”
其他三女趕緊點頭。
花芯等女抓緊時間將梁紅玉用軟轎抬進了宮去。
消息傳進宮裡時,王霖正在與宗澤等大臣議事。
其實就是從東京朝廷方面報來的兩件事。
一個是以李綱為首的閣相團隊即將在全國推行“匯聚舉國之力、修築各地主要交通乾道”的龐大工程,這其實是王霖的意圖,而修路自去年下半年就已經在各地展開。
大燕財政要拿出大量的稅賦收入來展開大規模的修路工程和各州城市基礎建設。
這沒什麽好說的,宗澤一提,王霖馬上就禦筆簽批通過。
這個年月的修路說白了就是道路平整硬化,若是給王霖大量的時間,他沒準會耐心發明出大燕版的水泥來,可現在與金人的國戰在即,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來慢慢夯築科技樹和進行種田發展。
所謂“要想富,先修路”,一個富強的大燕,當前未必需要蒸汽機,未必需要鋪開功業現代化,但至少要建立在一個交通通暢的基礎上。
爭論的焦點在第二個問題:黃河水清。
工部和內閣批轉過來的公文顯示,王霖於複興元年登基,至今複興二年的四月,乾寧軍轄區河清,同州境內河清,陝州境內河清,定國軍轄區變清。
“清屬陽,濁屬陰”,黃河變清一直被視為“祥瑞”和大吉之兆,有“聖人出黃河清”之說。
黃河變清,預示聖明之君在位,天下太平、萬民樂業的盛世降臨。文武大臣們都會向皇帝進獻慶賀奏章,皇帝也會昭告天下,視為天大的喜事。
所以東京群臣包括李綱在內,都向皇帝進了賀表。
但作為穿越者,王霖卻心知肚明,黃河水清作為一個特殊的水溫地理現象,出現的概率極低。
區區一年不到,竟然出現了四次黃河水清事件。
王霖馬上就清醒地意識到,這四次黃河水清事件中或許有一件是真實的,其他怕都是下面人為了拍自己這個皇帝的馬屁虛構出來的。
而目的自然是升官發財了。
宗澤率張浚等人在丹墀下反覆禮拜,神色振奮,自以為要將此作為祥瑞昭告天下臣民,弘揚今上為千古聖君。
王霖的臉色卻有些陰沉。
其實將錯就錯未必是什麽壞事,至少對於他本人而言,幾乎是百利而無一害,借助此次頻出的祥瑞事件,來完成對他的造神運動。
但……所謂上行下效,若是此刻王霖對此視若不見,無疑就等於助長這般歪風邪氣,對於新生的大燕王朝來說,埋下了朝綱敗壞之根。
宗澤率眾臣吹捧了半天,這才見皇帝臉色不好看,就都有些泱泱。
王霖冷笑道:“黃河水清,原因很多,這是一種極其罕見之現象,所以才有千年難見黃河清之說。
硬要說成是祥瑞……朕也非迂腐之君,若是有利於我大燕君臣軍民同心,共謀國之複興,朕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能如何?
但是,一年四次河清,祥瑞頻出,宗相,諸位愛卿,爾等覺得可能麽?
這是意欲哄弄朕,還是覺得朕的滿朝文武大臣都是一些無知無恥、隻知逢迎媚上的酒囊飯袋?”
宗澤等人面色大紅。
實際他們也清楚中的貓膩,河清事件能有一件屬實就不錯了,怎麽可能一年四次!
定是地方官員起而效彷,謀求的還是升官發財。
他們瞄準了朝廷和皇帝的心思。
再加上王霖登基稱帝,大燕一切欣欣向榮,已經明顯表明盛世來臨,他們錦上添花自然會皆大歡喜。
】
這就是皇帝的新裝,不過沒有人會主動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朕知諸位愛卿是好意。可此種歪風邪氣不能縱容,畢竟,我大燕非前宋,朕容不得這般造假媚上的無恥行徑!
宗相,傳旨東京內閣,逐個核實各地上報的河清之事,若查明地方官造假,就地罷官免職,嚴懲不貸!
朕若是連這點魄力都沒有,還有什麽臉面敢妄稱聖君?”
宗澤深吸一口氣,躬身拜下:“吾皇聖明,老臣慚愧!”
張浚馬擴韓庭嶽飛顧慶川劉琦等人趕緊上前施禮請罪。
王霖沉默片刻,緩緩道:“朕早年博覽群書,曾在一本異國典籍中讀過一個故事,名喚皇帝的新裝,趁此機會,說來與諸位愛卿共勉。
西方大陸上,有一位愚蠢的國王每天只顧著換衣服,一天王國來了兩個騙子,他們聲稱可以製作出一件神奇衣服,這件衣服只有聖賢才能看見,愚人不能看見。
騙子索要了大量財寶,不斷聲稱這件衣服多麽華貴以及光彩奪目,被派去的官員都看不見這件衣服,然而為了掩蓋自己的愚昧,他們都說自己能看見這件衣服。
而國王也是如此,最後穿著這件看不見的衣服赤身果體上街遊行,直至一位孩童說,皇帝其實什麽都沒穿,光著身子呐!……
諸位愛卿,所謂童言無忌,所有人都在自欺欺人,唯有一個孩子才敢說出真相。朕不希望,朕或者是朕的臣民,都變成這種被人愚弄的傻子……”
宗澤等人大汗淋漓,慚愧難耐,再次上前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