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也很富有吧?”
春蠶穿著孝衣坐在家門口的小塘邊,心裡像開了一個洞似的,難過的無以言表。盡管這樣,眼淚卻怎麽也滴不下來。弟弟春鵲可憐兮兮的倚在自己身邊,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沒完沒了。
姐弟倆在廢墟的地方將就了一晚,好在是夏天,除了蚊蟲多點,其余的還好。第二天剛蒙蒙亮,春蠶就拉著弟弟去了二牛哥家。聽到敲門聲的二牛開門一瞧,不禁大吃一驚,問道:
“好。”
賣完柴,二牛哥又買了些日常用品,就準備驅車回去了。看著還跟著自己的茫然的春蠶姐弟倆,歎了口氣,從剛才賣柴的錢裡拿出十個銅板,遞給春蠶,說道:
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眼淚,春蠶摸了摸弟弟的頭,輕聲的說:
春蠶的爹爹是個身體單薄的秀才,雖然滿腹經綸,卻因為那副身體誤了自己的前程。第一次進京趕考的時侯,因為病在了半路上而錯過了,等再次秋試的時侯,家裡的條件已經不允許他赴京趕考。怎麽也湊不起盤纏的父親徹底死心了,然後遇上了性格強悍的娘親,用自己最為滿意的字畫換得了一枚金簪子,心甘情願的在這個貧瘠的村子扎根了。
李嬸聽春蠶這麽一說,有些疑惑的望向二牛,二牛無聲的點了點頭。李嬸接著說:
望著慘兮兮的弟弟,春蠶學著娘親的樣子摸了摸小家夥的頭,柔聲的說:
“李管家,那你就好心的全要了吧。”
“帶著路上吃吧。”
“是啊,就是戲文裡縣太爺管理的地方。”
坐了大半天,春蠶忍不住又一次回頭望了一眼,那被燒得黑漆漆的房子,除了幾根房梁的木架外,真的什麽都沒有了。不知道春家是造了什麽孽,竟然讓天火把自己的家燒了個精光,連帶爹娘的性命也一並帶走了。好心的鄰居們簡單的葬了自己那已經面目全非的雙親,就再無能為力的搖頭走人了,留下年幼的姐弟倆孤零零的坐在塘邊。春蠶不怨大家,真的。這是個貧瘠的村子,大家都過的很辛苦,根本沒能力再養活姐弟兩人了。父親在世的時侯,是這方圓幾十裡唯一的一個秀才,也是這裡唯一私塾的教書先生。好在,在世的時侯為人和善,才讓自己死後有了一處葬身之地。
“姐姐,我們以後怎麽辦呢?”
“反正柴總是要買的,一次性多買些也沒什麽。你現在就送到柴房去吧,一會兒我再給錢。”
“好嘞,李管家你真是好人。”
“丫頭,我就把你們送到這裡了,以後的路就你自己了。”
說完,把錢塞到春蠶的手裡,拍了拍丫頭瘦弱的肩膀,就驅著牛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過神來的春蠶,看著自己的弟弟,才六歲呢,就要和自己受苦受累了。不過,眼下不是怨天尤人的時侯,活著才是眼下最重要的。起身,拉起弟弟,向那個黑漆漆的殘骸走去。自家是沒什麽積蓄的,不過,現在除了在這裡找點希望外,春蠶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麽地方可以讓自己尋找。拿了一根木棍,春蠶一手拉著年幼的弟弟,一手在灰堆了找著。人說,真金不怕火煉,記得娘生前的時侯有一根金簪子,那是爹娘的定情之物。娘親一直舍不得戴,裡三層外三層的用布包著,放在首飾盒的最裡層。
鄰居們都說春蠶長得像爹爹,柔柔弱弱的,而虎頭虎腦的弟弟長得像娘親。其實只有春蠶知道,自己長了一個爹爹的相貌卻有著娘親的性子。而弟弟呢,小家夥雖然看起來挺結實的,卻很膽小害羞,跟父親的性子很像。
不知道這樣是不是上天的有意安排,但春蠶此刻很感謝這樣的安排,因為自己是姐姐,一定要照顧好春鵲這個弟弟的,若是軟弱的性子,那兩個人就真的沒有活路了,也很對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找了老半天,才在原來裡屋的位置,找到了那個已經化成了灰的木盒,唯有那個金簪子還在,不過已經黑的不成樣子了。春蠶用衣服拚命的擦拭,還好,終於出了金燦燦的光澤,這是春蠶的希望之光,許久沒有流出的眼淚,這時候像洪水爆發似的,怎麽也止不住。看著這樣的姐姐,春鵲也哇哇的哭了起來。
“嗯,怎麽拉?”
“二牛哥,你平時賣柴的那個鎮子大嗎?”
“春鵲不要怕,有姐姐呢。”
春鵲聽姐姐這麽一說,好似沒那麽難過了,柔順的在姐姐的懷裡。看著安靜了下來的弟弟,春蠶開始愁了起來。小家夥以為可以倚自己這個姐姐,所以安心了。那自己呢?父母已經不在了,房子也燒了,讓自己這個十歲的女孩倚誰去?
“二牛哥,你今天還去鎮子上賣柴嗎?”
“我和弟弟要離開這裡了,想順便搭一下你的牛車,成嗎?”
中午的時侯,三人終於趕到鎮上,春蠶看著人來人往的集市,真算是開了眼界。剛睡醒的春鵲,看著街兩邊大聲吆喝買賣的,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所以,一邊躲在姐姐身旁,一邊兩眼咕嚕嚕的亂轉,讓春蠶有些好笑。下了牛車,春蠶這會兒也不知道該去哪,隻好以熟悉環境為借口跟著二牛哥去了他經常賣柴的那戶人家。
相比於斯文柔弱的父親,娘親是個能乾的女人,雖然沒有官家小姐那樣的才貌,卻很會持家,裡裡外外照料的井井有條。因為這些,春蠶的前十年過的還是很幸福的。三歲的時侯,父親已經開始教小春蠶讀書寫字,雖然左鄰右裡不是很理解,一個女孩子家的讀什麽書啊?但是娘親卻很支持,因為她覺得,女孩子讀點書會很有氣質,這樣,將來會找個好婆家。就這樣,一學就是七年,事到如今,這是父親留給自己的唯一的財富。
春蠶姐弟倆換上了乾淨的衣裳,洗了一下髒兮兮的小臉蛋,然後給李嬸磕了一個頭,就爬上二牛哥的牛車,離開了生活了十年的葉家村,開始了茫茫的未知之旅。
“春蠶,你們怎麽在這裡?”
“平橋縣城?”
“謝謝二牛哥。”
“我和弟弟要離開這裡了,所以麻煩二牛哥順帶我們一程。”
春蠶愣愣的望著二牛哥離去的方向,現在連最後一個熟悉的人也走了,這裡真的成了陌生的地方。望著來往生疏的面孔,春蠶又一次迷茫了。
“李嬸,喂雞呢。”
“這天也真夠熱的,我們還是趕緊趕到鎮子上吧,否則就變成人肉干了。你們兩個坐穩了,我要加速了。”
二牛哥把牛車停在一家頗為體面人家的後門口,敲了敲門上的銅環,一會兒就有一個老人家走了出來。
“哦。”
“挺大的,裡面讀書的人也很多。不像我們葉家村,方圓幾十裡也只有你爹那麽一個秀才。”
“二牛,今天的柴挺多的嘛,整整一車啊。”
“春蠶,你這是?”
“春蠶丫頭啊,既然要出遠門,就把自己整的乾乾淨淨的,也吉利些。你看看,你們姐弟倆的衣服都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了。這樣好了,我把家裡丫頭和那小崽子的衣服拿一件給你們換上吧。”
春蠶看著二牛哥憨厚老實的臉,眼睛酸酸的接下了小布袋。三人準備出門,走到院子裡,正好見隔壁的李嬸在院子裡喂雞,春蠶就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是不錯。不過,我聽人家說,平橋縣城更富有。”
飯桌上,簡單的饅頭鹹菜,但姐弟倆吃的很香,因為兩人差不多有兩天沒吃東西了。二牛有些複雜的望著姐弟二人,自己是個光棍,好不容易相了個媳婦,再過兩個月就要進門了,要不是這樣,自己是很想收留這兩個孩子的。
“姐,我餓了。”
心情興奮了一會兒後,春鵲就躺在姐姐的腿上睡著了。春蠶一邊撥弄著弟弟的的頭髮,一邊和前面的二牛哥閑聊。
“二牛哥, 你放心,總會有辦法的。”
說完,就扛起一捆柴進了門。進進出出的跑了十幾趟,終於把柴全部搬完了,那位李管家滿意的給了二牛哥柴錢,春蠶在一旁看的很清楚,那麽一大牛車的柴可是二牛哥辛辛苦苦了十多天才砍齊的,總共卻賣了那麽一貫錢。由此可見,人世間窮人生活的艱難。
吃完早飯,二牛把剩下的饅頭裝進了一個小布袋子,遞給了春蠶,說道:
“春蠶要離開這裡?你們還那麽小,外面又那麽亂,以後兩人怎麽過呢?”
一路上,春蠶憂心忡忡的腦袋瓜子都想破了,而身旁的春鵲卻好奇的東張西望,有的全是初次出門的新鮮,完全沒有一丁點兒對未來的害怕。爹娘去世的時侯,他哭的很傷心,不過忘的也很快。春蠶不止一次的想,做個孩子真好呢,雖然她自己也只是一個孩子。
“春鵲,和姐姐一起離開這裡吧。”
“好吧,既然這樣,那你們再等一會兒吧,在二牛哥家吃個早飯再走。”
說完,就一甩牛鞭,春蠶一個趔趄差點從車上摔了下來。扶穩後抬頭看了一下天,太陽出來了,難怪那麽熱。低頭看了一眼春鵲,睡的渾然不覺。當車子走到一片水塘附近的時侯,春蠶讓二牛哥稍微停了一下。跑過去,摘了幾枝大的荷葉,一枝去了杆,當成帽子蓋在二牛哥的頭上,另外幾枝,就權當遮陽傘,給自己和弟弟遮擋太陽。此舉讓憨厚的二牛哥隻誇春蠶聰明,腦子轉的快。
二牛看著春蠶那有些倔強的眼神,也就不再勸什麽了,歎了一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