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哥，你甭跟我客氣成不成?我心裡慌。”六子瞄了樓下一眼，半真半假地說。

　“去你的。”葉飛沒好氣地瞪了六子一眼，“我是這麽想的，甭管搞互助會還是基金會，都得有人打理，我們這幫人根本沒那個能耐，再說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一道命令，我們這些大頭兵就得上戰場，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好說……”

　“飛哥，你就直說吧。”六子無力地打斷葉飛，“你跟我繞彎子，我混身都像生蟲子一樣別扭。”

　葉飛臉上的肉好一頓抽搐:“我想把拍賣的錢交給你，擴大經營也好，建立基金也罷，都隨你，我唯一的要求就是……”

　“飛哥你不用說了，招遺屬這事兒不用操心，我再在公司裡建立一個新部門，專門負責幫助遺屬。願意來公司的我給安排工作，不願意來的，我他們無息貸款做生意。”六子信誓旦旦地說。

　葉飛滿意地點點頭:“六子，謝謝你。”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葉飛很懂，所以他聽懂了六子的意思。

　受人以魚，不如授權人以漁。對那些確實有困難的軍屬，確實可以直接給錢，但是一來二去就會產生依賴性，反不如以貸款的方式幫他們攢一份家業。

　六子腦袋一偏:“謝啥?咱們哥們誰跟誰?”

　葉飛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具體如何操作葉飛壓根兒就不懂，乾脆當一回甩手掌櫃。把剩下的瑣事全部交給六子辦理。

　三個人的注意力重新投到了拍賣上。

　正在拍賣的吸血蟲聽起來雖然和水蛭差不多，但皮像不知道美麗多少倍，拳大的乳白身體粉裡透紅，泡在標本罐裡就像一隻展翅欲飛的精靈——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固定的這個姿勢。

　來自遙遠的巨人星，而且賣相上乘，吸血蟲頓時成了競相叫價的寵兒。

　“怎麽?喜歡?回頭我送你一隻。”葉飛見六子一直盯著台上看，大包大攬地許諾，“看不出啊六子，你還有這樣的愛好。”

　願意拍下這些生物標本的大多是國內的研究部門，極少數沒有研究背景的競買人也是對外星生物異常感興趣的發燒友。一般人誰有那個閑錢買件不能吃不能穿的破罐子放家裡顯擺?

　回神的六子嘿嘿一笑:“飛哥你還能不知道我。哪懂這些東西?要不是廣告上說拍賣骨甲，我根本就不會來……飛哥，我可等著呢。”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葉飛不耐煩地翻翻白眼兒。

　薑宇飛好奇地插嘴:“不是。你不喜歡。幹嘛一直盯著眼睛都不眨一下?”

　六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拍賣台:“我在想。這些外星生物到底和地球生物有什麽區別，它們是不是也有dna，或者是用其它咱們根本想不到的辦法延續種族。”

　“我去。士別三日啊六子，你現在都考慮這麽深奧的問題啦?”葉飛誇張地重新打量六子，一副見鬼的模樣。

　六子老臉一紅:“上學的時候，我對生物課最感興趣。”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別看當年六子的總成績不怎麽樣，但隻論生物課的成績，絕對名列全校前茅。可惜生物課是副科裡的副科，高考裡根本沒這一門。

　葉薑二人對視一眼，薑宇飛微微地搖了搖頭，葉飛回給他一個無奈地表情:“六子，別的我不敢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從微觀的角度上看，巨人星上的生物和地球生物一樣，都是由細胞構成的生命，也有dna和細胞核。”

　“什麽?這不可能！”六子大驚失色，“地球和巨人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生態系統，怎麽可能一模一樣?”

　地球和巨人星之間有二十九光年的距離，在宇宙尺度上，巨人星相當於和地球住同一條街，但距離稍遠一點兒的鄰居，可現實是兩顆距離如此遠的行星，根本不可能在過去的幾十億年中有任何交集，怎麽可能產生完全一樣的生命形式?

　“這我哪知道?”葉飛攤了攤手，“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遠望號飛了大半年的時間，艦上的醫生們沒少在本土的遠程遙控下研究捕獲的巨人星生物，巨人星原生生物dna的雙螺旋結構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別說巨人星上的生物和人類近似，就算骨頭長外邊的外骨人，還不一樣是由細胞構成的生命?只是這個涉及到軍事機密，根本不能往外說。

　“是誰說的?”六子急忙追問。

　葉飛抿住嘴搖搖頭:“保密，不能說。”

　“啊?”六子失望無比。

　薑宇飛莫名其妙地嘿嘿一陣笑:“你倒是和獸醫的性子差不多，肯定合得來。”

　六子勉強笑笑，毫不掩飾心頭的失落。在自己人面前，他實在沒有裝模作樣的必要。

　葉飛拍拍六子的肩膀安慰道:“前一陣子我也想過這事兒，其實也不難理解，宇宙雖然大，可是構成宇宙的物質無非就是那些原子分子，氫原子拿到巨人星還是氫原子，無論化學性質還是物理性質都不會因為位置的改變有任何變化。”

　葉飛的一番話登時讓六子豎起了耳朵，他疑惑地望著葉飛:“你是說……不管在哪兒，進化都有相同的規律?”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八個字不光放眼四海皆準，放眼宇宙一樣是金科玉律。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葉飛說，“說得懸一點兒，這是個客觀的世界，無論在什麽地方，各種物質的物理和化學性質都完全相同，照這個理論往下推理，假設巨人星出現的時候環境與地球類似。出現最早的有機分子也是因為閃電的作用。既然兩顆行星都遵守同樣的物質規則，那麽是不是可以斷定地球和巨人星的生物遵守著同樣的進化規則?”

　有機化合反應在許多環境條件下都能進行，而且構成生命基礎的碳、氫、氧、氮等基本元素遍布宇宙，這些分子原子遵循著同樣的化學規律，產生近似的生命形態並非無法理解。

　葉飛的話好像在六子的眼前推開了一扇窗，他若有所思地說:“這麽講好像有點道理，地球就是現成的模板，任何一顆與地球類似的行星，都有可能產生類似於地球生物的碳基生命。”

　科學界也曾猜測宇宙中會不會存在矽基生物，不過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誰能拿出可靠的證據證明矽能夠成為生命的基礎。哪怕真的存在矽基生物。也是一種與碳基生物完全不同的生物體系，根本不能，也不應該套用碳基生物的氨基酸結構。

　如果一定要強行分類，那麽機械文明倒可以勉強算做正宗的矽基生物。畢竟他們的處理器都是以矽為基礎製造。可惜機械文明是人造生命。與自然進化出來的生命差了不止十萬八千光年。

　“理論上是這樣。”葉飛咧咧嘴，壓低聲音說，“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巨人得的太陽和地球的太陽差不多，都是黃矮星。格利澤581和667雖然也找到了幾顆行星，但是沒一顆像巨人星那樣擁有完善的生態體系。我覺得，地球和巨人星的條件很可能比其它類型的行星更容易產生生命。”

　“飛哥，你當兵真可惜了，當年要是換個老師教你，你現在最少也是個博士！”六子用異常誠懇的語氣說出這句話，聽的兩個人卻怎麽都覺得這是個笑話。

　葉飛眼睛一瞪:“滾蛋，少扯沒用的。”

　“你倆一起滾蛋，你們倆自己說說，你們一個大頭兵，一個黑心商人，好好的拍賣不看，還研究起哲學來了，這是你們能研究的東西嗎?”薑宇飛一臉地恨鐵不成鋼，“你們以為能憑這個得諾貝爾獎麽?”

　六子嘻嘻一笑:“要是飛哥不當兵，還真沒準。”

　葉飛哈哈大笑:“隨便說說，我肯定不是頭一個這麽想的人。怎了?難不成薑大少學歷高，看不起我們倆這樣眼高手低的貨色?”

　“一邊呆著去，我看你們倆純粹是閑的。”薑宇飛下巴點點樓下的拍賣師，“沒看見他一個勁兒往上瞅麽?咱們這兒可是半天都沒人喊價了。”

　薑宇飛沒入伍之前就是個紈絝子弟，上學什麽的，弱爆了。

　“看看又少不了一塊肉。”葉飛滿不在乎地揮揮手，不過注意力卻重新轉向了拍賣本身。

　這時台上拍賣的是個一人高的大號玻璃罐子，罐子裡塞了一隻圓頭圓腦的黑色生物，粗長的腕足隨著玻璃罐子的挪動而微微擺動。

　葉飛立即介紹說:“這個是剪刀抓到的，我們倆夜裡下水的時候被偷襲過，剪刀為了報復，把附近所有大型水生生物都抓了一遍……他的眼睛比誰都好使，淨挑大個的抓。”

　薑宇飛明白葉飛指的是剪刀那兩隻機械眼，頓時會心一笑。六子隻當那個叫剪刀的眼神比一般人強。

　一件又一件來自於巨人星的生物標本被競買人拍下，葉飛看到熟悉的拍品就會簡單地介紹幾句，直到拍賣會結束。

　總體而言此次拍賣十分成功，流拍的次數屈指可數，讓葉飛感到意外的是流拍的幾件標本都是那種平平無奇，看不出是外星生物的類型，而外形可愛或者奇異古怪，一看就不像是地球物種的統統賣出了高價。

　估計是怕買回家擺上，會被客人當成地球物種。

　其實每件標本都會附帶一張由檢疫局提供的證明，證實這些標本是純正的巨人星血統。

　這個結果也給葉飛提了個醒，將來要是再有同樣的機會，一定要帶那些看起來不像地球種的生物回來。

　拍賣會結束後的掃尾工作葉飛全甩給了薑宇飛，又一次當起了無所事事的甩手掌櫃。

　完成了一個心願，葉飛的心情輕松不少。晚上著實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早就爬起來沿著大街跑了半個小時活動活動身體，回家時陸蘭芝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匆匆地衝了個澡，換身衣服的葉飛一屁股坐在餐桌上，餓死鬼投胎一樣兩口就吃掉一個包子，連什麽餡的都沒吃出來。

　見慣了自家老頭子惡劣吃相的陸蘭芝毫不見怪，趕緊把包子盤往女婿面前送了送，順手夾了一個放在葉琪面前，又夾了一個擱進高嵐的碗裡，最後才是她自己。

　挾起細白的肉包子小小地咬一口。陸蘭芝滿意地點點頭。

　一旁的高恆直瞪眼睛:“我的呢?”

　白羽鵬一口豆漿差點噴出來。心說老高你都這麽大的人了，至於跟女兒女婿爭這份寵麽?

　陸蘭芝白眼一翻:“你沒長手啊?自己夾！”嘴裡這麽說，手上卻還是夾了一個放在高恆面前。

　白羽鵬這個羨慕嫉妒恨，酸溜溜地說了一句:“老高。你和嫂子感情真不錯。”

　“誰跟他感情不錯！”陸蘭芝不陰不陽地損了一句。自顧自地啃包子。

　高恆心說我又哪兒惹著你了?仔細想想。從昨天到現在，也沒什麽地方得罪這位姑奶奶啊！

　這時候高嵐突然抬頭說:“老公，拍賣結束了。今天沒什麽事了吧?”

　葉飛突然覺得腦後陰風陣陣，嘴巴一僵，硬著頭皮含糊不清地回答:“木什麽事了。”高嵐平時都是葉飛葉飛地叫，除了在床上運動最激烈的時候很少叫老公。

　這兩個字從高嵐嘴裡吐出來，葉飛混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高嵐嫣然一笑:“那太好了，陪我逛街去吧，就咱們倆！”她刻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的讀音。

　葉飛心頭一松，喝一口香濃的小米粥順了順差點塞車的食道:“沒問題，但是琪琪呢?”

　“我跟著姥姥。”葉琪嘻嘻笑著喊了一聲，圓溜溜的眼睛一轉，正好對上陸蘭芝的笑臉，祖孫二人默契十足。

　隔輩親隔輩親，葉飛和高嵐都不是慣著孩子的人，跟在父母身邊，葉琪太拘束，跟著外公外婆就不一樣，兩位老人家完全服從小葉琪的指揮，說往東絕不向西。

　“我沒問題了。”葉飛說。

　高嵐芝恨恨地瞪了高恆一眼:“看見沒看見沒?女婿都知道陪著老婆逛街，你這幾天都幹什麽去了?”

　高恆一聽恍然大悟，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他趕緊表態:“我今天也沒事，也陪你出去逛去。”他這幾天確實忙於應付舊日的親朋，就連今天也有了安排，不過老婆和應酬哪個重要還用問麽?

　白羽鵬一聽，得，這下今天啥也別幹了，安排好的聚會也得取消。

　眼下他還真不敢得罪陸蘭芝，不說別的，光這一手廚藝，他坐著超光速戰艦也追不上。就這麽幾天的工夫，一直不見漲的體重一路飄紅，連小肚子都鼓起來了……嗯，正好今天有時間，多鍛煉鍛煉。

　得到肯定回答的高嵐頓時眉開眼笑，幾口扒完早餐，急吼吼地扯著葉飛上樓換衣服，又飛一樣地拽著葉飛離開了家。

　葉飛早就聽說過陪女人逛街的可怕，可他一直不以為然，逛街不就是走幾步道麽，難道還比和外骨人拚命更難?

　然而很快他就不再這樣想了，他和絕大多數男人的習慣一樣，需要買什麽就直奔目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乾淨利落。

　可是高嵐不一樣，她像是要把這幾年的損失都補回來一樣，不管買是不買，必須一路走一路看，衣服挑挑撿撿地換了一套又一套，還死活非得讓葉飛點評幾句，明明相中了一件衣服，又非得為了十塊八塊的零頭和商家討價還價，三五分鍾不算少，半個小時不算多，一副樂此不疲的模樣。

　沒多久葉飛就提上了大大小小一堆袋子，拖拖拉拉地比穿上訓練裝甲還累贅。

　葉飛真的很想問問高嵐，講價講下來的那幾個錢，值浪費的時間錢麽?

　一寸光陰一寸金哪！

　好幾回，葉飛差點把頭轉過去說自己不認識她。

　更可怕的是高嵐不光給自己買衣服，看到合適的還要給葉飛也買上幾套，明明穿著十分地合身，還不斷地要求葉飛再試一套，然後又是一套……葉飛就納悶兒了，看起來都是一樣的衣服，款式顏色也差不太多，至於一遍遍地換個沒完麽?

　此時此刻葉飛無比地想念自己那身軍裝，穿在身上即使挑剔如高嵐也一點毛病找不出來。

　一整天逛下來，葉飛差點沒散了架，覺得在巨人星對付外骨人連軸轉的進攻都沒這樣累。

　他一頭栽倒在床上就不想再爬起來， 要不是高嵐硬把他拽起來逼著他去洗澡，葉飛準能一覺睡到天亮。

　然而這還不算完，第二天一早，還沒等葉飛起床，高嵐就趁他睡得迷糊，再次下達了陪逛的任務。

　折磨啊！

　葉飛陪著老婆逛街的間隙有感而發，不禁哀歎陪女人逛街堪比酷刑，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以前他一直以為高強度體能訓練是最難受的。

　他就想不明白了，連他這個大男人都累得夠戧，高嵐天天晚上都腰酸腿疼地一個勁喊累，怎麽第二天還是能精神熠熠爬起來逛街！

　這體能這耐力，比受過最嚴格訓練的突擊隊員還要強，葉飛忍不住胡亂琢磨，是不是能用這個辦法強化訓練戰士們的體力和耐力。

　ps: 兒子發燒，昨天一宿都沒睡好，早晨四點就起來看孩子，現在眼睛看東西都花了，要是哪裡錯字啥的，兄弟們回頭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