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無聲,殘敗小院。
一個穿著白袍,分辨不出男女的人站在庭院裡,他身材頎長,長發披肩,氣質有著出塵之感,卻帶著幾分森森寒意,尤其是那張臉上,戴著一張猙獰可怖的青銅面罩。
這座小院,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碎石滿地,秀木頹敗。
在青銅面罩之人的背後,還有一位眉目清亮,面色略顯蒼白的青衣秀士,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人正是俠譽滿江湖的江南大俠——江別鶴。
此刻,這一向受人尊敬的江別鶴滿臉的謙卑,恭敬的站在一旁,竟然像一個嘍囉一樣。
“他們就是在這間院子消失的?”青銅面罩人的語聲生硬冰冷,渾不似人能發出來的聲音。
“是的,前輩。”江別鶴回答道,“那日,弟子探聽到玉簫主人出現的消息,立馬前去纏住了他,把他帶到這間院落休息,便去通知木夫人。
木夫人到的時候,弟子已經遣散了院裡的閑雜侍從,回過頭來,他們兩人已經開始交手,弟子便躲在房簷之上準備給木夫人掠陣,誰知弟子剛上房簷,那韓靖就朝弟子打了一掌。
這一掌,幾乎要了我半條性命,弟子不得不狼狽離去,等到回來的時候,木夫人和那韓靖就已消失不見,弟子讓人遍尋數日,也未曾發現他們的蹤跡。”
青銅面罩人道:“依你之見,他們兩人之間,誰勝誰負?”
江別鶴斟酌道:“這……弟子覺得應該是不分勝負,倘若分了勝負,兩人何至於不現蹤跡?”
認識十年的老書友給我推薦的追書app,!真特麽好用,開車、睡前都靠這個朗讀聽書打發時間,這裡可以下載..】
青銅面罩人澹澹道:“不現蹤跡未必就是不分勝負,有極大的可能,她已被玉簫主人擒下。”
江別鶴大驚道:“弟子立馬派人再仔細探尋玉簫主人的蹤跡。”
“不必。”青銅面罩人冷笑道,“他在一月之內,名聲鵲起,在武林為魔門造勢,不會做一個縮頭烏龜。
木夫人雖敗,但從此處的戰鬥痕跡來看,他想勝也絕非那麽容易,也許他正在某處覓地養傷,也許他在想辦法對付我,此事不需要你來操心。
我問你,江小魚的消息你可曾打聽到?”
江別鶴有些惶恐道:“弟子無能,江小魚自從在峨眉山消失後,就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弟子讓人多方打探消息,始終杳無音訊。
根據弟子的推測,也許是玉簫主人把他藏了起來。”
青銅面罩人冷哼一聲,久久不語。
江別鶴神情惶恐,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直到他的額頭上滾落顆顆汗珠,青銅面罩人才道:“你不必將什麽事都推到玉簫主人的身上,放下你手頭上的所有事,繼續打探江小魚的消息。”
“是,晚輩無不從命。”江別鶴拱手道。
青銅面罩人冷冷道:“這件事對你也有好處,你自然要從命的。”
江別鶴沉吟片刻,笑道:“但凡前輩吩咐的事情,弟子無有不從,但到此刻為止,卻連前輩的高姓大名都不知道。”
青銅面罩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冷聲道:“我的名字,你用不著知道,你只要知道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再無一人能夠幫你的忙,若沒有我,你非但做不成‘大俠’,早晚都要死在玉簫主人手中。”
江別鶴默然半晌,垂首道:“晚輩明白了。”
青銅面罩人道:“既然明白了,就不要再出差錯,不然,不等玉簫主人動手,我就要宰了你,知道麽?”
江別鶴頭垂的更低了:“是。”
“你好自為之。
”青銅面罩人冷冷說了一句,再無聲息。良久。
江別鶴才抬起頭來,院子裡已沒有青銅面罩人的身影,他那雙清亮的眼眸盯著夜空上的冷月,露出一絲本不該出現的陰鷙之色,只聽他用自己才能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自語道:“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的身份了嗎?邀月宮主。
韓靖、魔門、移花宮,你們盡管鬥,鬥到兩敗俱傷,鬥到再無精力顧及到我……”
“不,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無論他們誰勝誰負,我的日子終究不會好過!”
江別鶴不自覺握緊了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拳頭,“早早晚晚,邀月與韓靖會有一戰,我必須做點什麽。”
……
青銅面罩人從小院離開時,黑蜘蛛暗暗綴了上去。
若非韓靖親口告訴他銅先生,也就是青銅面罩人的真實身份,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如此古怪之人,會是無敵天下近二十余載的移花宮主——邀月。
他之所以遠遠跟著邀月,自然是為了送信。
“等到知道了她的落腳點,我老黑再悄無聲息的把信送進去,嘿,保管讓這移花宮主大吃一驚。”
黑蜘蛛不敢跟得太近,往往等邀月宮主的背影即將消失之時,才彈出袖間蛛絲,輕若飛絮的接近一些。
前方是一座高樓,樓中燈火灼灼,邀月宮主從樓頂躍了下去,身形淹沒在黑暗中。
黑蜘蛛伏在另一處房頂之上,心道:“看來那處就是她的落腳點。”
正當他準備跟上去之時,背後忽然傳來冷冷的聲音:“你是誰?一直跟蹤我做什麽?”
黑蜘蛛的身形幾乎當場僵住,這生硬冰冷的聲音正是邀月所扮的銅先生發出。
若非知道邀月宮主的真實身份,知道她絕不屑於乘虛出手,黑蜘蛛會毫不猶豫的發出袖間蛛絲遠去。
但他知道,即便自己發出蛛絲,必然也逃不脫。
只因邀月宮主既然能悄無聲息的來到他的背後,其輕功之高,遠超自己想象。
於是。
黑蜘蛛愣了愣神,毫無猶豫的轉過身來:“我叫黑蜘蛛,閣下可是銅先生。”
“你認識我?”邀月宮主青銅面具下的目光忽然犀利起來,仿佛起了一層冷霜,“你是韓靖的人?”
“不錯。”黑蜘蛛隻覺那雙亮晶晶的眸子透出無窮寒意,一時之間,竟不敢與之對視,低下頭道,“他讓我給你送一封信。”
說著, 他從懷中掏出信箋,雙手奉上。
邀月宮主伸手接過,撕開封口,打開信箋:
常聞移花宮,邀月、憐星兩位宮主,風華絕代,天下無敵,不勝心向往之。
然憐星已惜敗我手,某愈慕宮主雅姿。
八月十六,泰山之巔,魔門大典,望卿尊臨,論武研道,卿素信嚴,必不致令我失之所望也。
“哼。”
邀月宮主冷笑一聲,信箋在她手中緩緩浮起,她白玉般的手微微一握,信箋化為粉屑,夜風輕吹,消失不見。
“你回去告訴他,這點心靈暗示的小把戲對我不起作用,邀約必至。”邀月宮主話鋒一轉,以高高在上的口吻道,“另外,讓他把擒下的人放了,三日之內,她若未回到我身邊,八月十六,我不介意讓魔門上下,雞犬不留。”
話語是澹澹的陳述語,可其中森寒之意猶如是霜天臘月兜頭潑下來的一盆冰水。
黑蜘蛛強忍住打寒顫的衝動,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個人的氣勢壓迫到這般地步。
“太丟人了,我老黑怎能被一個女人嚇住!”
他把心一橫,抬起頭來,直視邀月:“敢問你是何時發現我的?”
“嗯?”邀月宮主的聲音有些意外,“難怪他叫你來送信,有幾分膽量,倒也配知道答桉。”
“百丈之內,飛花落葉瞞不過我的。”
聲音落下,邀月宮主已不見了蹤影。
“原來,早在我藏在小院裡時,她就已經發現了我。”黑蜘蛛抹去頭上的冷汗,四下看了幾眼,蛛絲一揚,釘在二十余丈外的簷角之上,遠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