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蜘蛛走後沒多久,韓靖起身結帳,順道讓小二把酒葫蘆打滿酒,剛跨出玉樓東的大門,便瞧見幾個人。
幾個迎面走來的人。
這幾人年紀俱在四五十歲,穿著都十分體面,顧盼之間,威嚴流露,顯然不是等閑角色。
這幾人在朝韓靖走來時,街面上的人紛紛避讓,就連討價還價的攤販都住了嘴,老老實實的把頭低著,不敢正眼瞧這幾人一眼。
而這些人眼中也仿佛只有韓靖,他們走到韓靖近前,一位白面微須的中年漢子抱拳道:“閣下可是魔門宗主,玉簫主人,韓靖?”
應該是盯梢者背後之人。
韓靖打量了幾人一眼,瞬間做出了判斷:“不錯,我就是。”
白面微須的中年漢子接著道:“在下‘玉面判官’簫子春,這位是‘金獅’李迪,這位是‘鬼影子’何無雙……”
他一一給韓靖做著介紹。
等他介紹完了,韓靖也拱起了手,面帶微笑道:“對不起,我都沒聽說過。”
簫子春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剩下幾人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這些人一報名號,韓靖就已記起他們的來歷,眼前這八個人,均是宜昌城裡的武林大豪。
他們還有另一重身份,江別鶴的擁躉者,簡稱狗腿子。
倘若是江別鶴當面,韓靖倒有些興趣,陪他玩玩。
雖說江別鶴這個人陰險狡詐,不擇手段,野心勃勃,但不得不說,此人的能力數一數二的厲害。
江別鶴本名江琴,乃是燕南天義弟江楓的書童,當年為了出人頭地,出賣江楓,又欺騙了燕南天,可以說,這兩個名噪天下的男人皆是毀在了這個小小書童的身上。
數十年時間過去,江琴搖身一變,成為聲名顯赫的“江南大俠”,不僅獲得武林正派的尊重,暗地裡,又結交了一些隱秘大寇,譬如十二星相之首的魏無牙都跟他有所聯系。
更為玄奇的是,江別鶴還搭上了移花宮的路子,其實,這個搭字也不太合適,是他成為了邀月、憐星手下的一顆棋子,一條狗。
就憑這些,說一聲此人手段非凡絕不為過。
倘若老嶽有此人的本事,華山派也不至於落到那種田地,他甚至都不用修煉《辟邪劍譜。
正當韓靖發散著思維,那身形瘦長,面色泛青的“鬼影子”何無雙開口道:“韓宗主沒聽說過我們也很正常,畢竟我等只是在這宜昌附近混口飯吃,名滿天下的韓宗主又怎會識得我等這種小人物。”
韓靖瞟了他一眼,他實在是沒有興趣與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糾纏,索性順著他的話道:“不錯,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呢?如果沒事的話,我勸諸位最好不要擋住我的去路。”
“哈哈哈!笑話!”滿頭金發,面目粗獷的“金獅”李迪終於忍不住動怒,怒極反笑,“小小年紀,口出狂言,有些人名滿江湖也只是傳的厲害,李某只知道手底下見真章,路這麽寬,我就要站在這裡,你能拿我怎樣?”
韓靖眸間閃動異色,催動精神秘術,氣勢外放,眼神與李迪相觸。
高深叫囂的李迪本待拔出腰間紫金刀,試試韓靖深淺,但在看到韓靖幽邃眼神的那一刻,腦子裡忽然出現空白。
初始隻覺得迷迷湖湖,突然間,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僅僅只剩下韓靖的身影。
那道身影,曠古偉岸,深邃如崖,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莫名驚懼。
緊接著,恐懼感不斷放大,眼前身形越來越高,越來越大,幾乎與天平齊,那雙冰冷無情的眸子俯視下來,宛如無形之刀,橫劈而下。
他心中的恐懼放大到了極點,一身真氣根本無法催動,死亡的氣息侵襲心靈。
撲通一聲。
李迪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涕淚交流,不住磕頭:“韓宗主,饒命,饒命啊!”
話說,,,..版。】
簫子春等人驚駭莫名,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眨眼間,脾氣火爆李迪突然跪地求饒,僅僅是一個眼神而已!
難道此人會妖術不成?
“李兄,李兄,快醒醒。”素來與李迪交好的王勇搖晃著李迪的身軀。
簫子春向何無雙使了一個眼色。
突然間,簫子春抖手甩出藏在袖間的判官筆,握在手中,直點韓靖“天鼎”穴而去。
這一點又疾又快,認穴奇準,鋒銳的筆尖泛著銀芒,森森寒意猶然泛出。
同一時刻。
何無雙身形閃動,如鬼似魅,已至韓靖身後,雙刀在手,重重朝著韓靖雙肩劈下。
兩人一前一後,配合之完美,簡直可稱為絕殺。
若是一般的高手,就算反應的過來,也絕對要付出一些代價,但可惜的是,他們碰到的人是韓靖。
兩人的快招在韓靖的眼裡,慢到不像話。
所以當兩人一點雙劈就要挨到韓靖的刹那,韓靖的身影突然從原地消失了,一股奇異的氣勁湧動。
噗!噗!
簫子春的判官筆重重戳在了何無雙的“天鼎”穴上,判官筆沒及一尺。
何無雙的刀劈在了簫子春的雙肩上,血如泉湧。
兩聲慘呼不約而同的響起,讓其余五人膽寒不已。
韓靖悠然落在一旁,白淨的衣衫上纖塵不染,腰間玉簫輕輕晃動,他抬眼望著其余人道:“要不,你們還是一起上?”
五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正當此時。
一個醇厚有力的聲音響起:“住手!韓宗主,簫兄、許兄、何兄……都是誤會,快快住手!”
但見一個青衫秀士從左側的房頂上縱躍而來,身形奇快。
待到近前。
只見此人眉清目亮,面如冠玉,臉上雖帶著一臉的歉意和愧疚,但也不妨其瀟灑堂正的風度。
簫子春等人見到此人,都不進在暗中松了口氣,勉強壓住痛呼聲,向他靠攏。
青衫秀士已走到韓靖面前,抱拳一禮道:“在下江別鶴,韓宗主,這一切都是誤會,所有罪責,皆怪我江別鶴言之不清,江某願一力承擔。”
好家夥!
韓靖心中直呼好家夥。
這江別鶴的賣相,真是好的不得了。
除開花無缺外,他的氣質風度不做第二人想,比君子還要從容,比大俠還要方正。
倘若不是我知道你的真面目,怕真是要被你這幅姿態蒙蔽了。
“哦?”韓靖似笑非笑,“原來是‘江南大俠’當面,怪不得這些歪瓜裂棗敢來找我的麻煩。”
簫子春等人怒目而視,敢怒不敢言。
江別鶴苦笑一聲:“這都怪在下,韓宗主在峨眉山上戳穿奸人陰謀,阻止了一場武林殺孽,還一招擊敗移花宮的傳人,江某聽聞,佩服至極。
忽聞韓宗主至此,江某隻想一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一番,方才脫不開身,才讓簫兄他們來請韓宗主一會,當時,江某曾對簫兄他們說‘務必要把韓宗主請過來’,許是這句話讓他們生出誤會,還望韓宗主見諒。”
“好說,好說,原諒他們不難。”韓靖微微一笑,“你先磕個頭吧。”
江別鶴一愣,旋即松開眉頭,坦然道:“也好,此事錯在於我,倘若磕個頭能讓韓宗主消除對江某及簫兄的誤會,江某多磕兩個又有何妨?”
簫子春等人也是一愣,愣過後,再也抑製不住憋屈與怒火,拉住江別鶴的胳膊道:“江大俠,此事與你無關,是我等不知天高地厚,觸犯魔門宗主威嚴,要殺要剮讓這姓韓的來便是。”
“是啊,江大俠,你萬萬不可受此侮辱,我等寧死!”
……
“諸位,此事錯在江某說話不清不楚,任何人犯了錯,都要為錯誤付出代價,江某也不例外。”
江別鶴笑著拉開簫子春等人的手臂。
就連周邊圍觀的百姓都竊竊私語起來。
“江大俠真是仁義無雙,為了化解友人矛盾,寧願自己受辱。”
“那個年輕人叫什麽來著,長得倒是俊朗,可惜心胸太狹隘了,哎,怎麽能讓江大俠磕頭呢?他是好人啊!”
“哎,年輕氣盛,怎麽不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呢?”
……
韓靖靜靜看著江別鶴的表演,此刻,他是真有些佩服江別鶴的手段了。
三言兩語之間,讓自己由“施暴者”變成“受委屈”的一方,不僅籠絡了下屬及百姓的人心,還對韓靖和魔門的名聲造成貽害,簡直是一箭三凋!
江別鶴雙膝一彎,就要跪下,忽覺膝間有一股柔和之力把他穩穩托住,卻原來是韓靖拂袖阻止了他。
“韓宗主,這是何意?”
韓靖笑道:“素聞江南一帶,出了個了不起的英雄,乃是燕南天燕大俠之後第一個當得起‘大俠’兩字的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方才,不過是我跟江大俠開的玩笑罷了。”
“那只是江湖朋友抬愛,在下怎擔得起!”江別鶴就勢站正笑道。
圍觀諸人都松了一口氣,均想:原來是開玩笑的,看來兩人是英雄惜英雄。
“你擔當的起。”韓靖笑了笑,隨口道,“不過,江大俠,我怎麽聽人說,峨眉山的藏寶圖就是你畫的。”
江別鶴笑容不變,極其自然道:“這便是謬傳了,有道是‘得名之人,誹謗隨之’,江某得了一些薄名, 挨罵栽贓之事也是常有的。”
“那倒是。”韓靖讚同的點了點頭,“江大俠,我還聽說了一件關於你極其有趣的事。”
江別鶴神色不變道:“在下洗耳恭聽。”
韓靖神色玩味道:“我聽人說,你原來不叫江別鶴,你叫江琴,是昔日天下第一劍燕南天義弟江楓的書童。
我又聽說,你不僅把江楓出賣給十二星相和移花宮,害的主人慘死,騙了燕大俠,還做了移花宮的奴才。”
這幾句話,道盡了江別鶴最為不堪的隱秘,換做旁人,縱使是心性堅韌之輩,也會有神情上的動容,或是眼神上的閃避。
但誰知,江別鶴不僅神情自若,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更是與韓靖討論起來:“天下間居然有如此惡毒之輩,坑害恩主,簡直罪不容誅!韓宗主,依在下之見,那位與你言及此事的人只怕別有用心,向江某潑髒水不說,極有可能,他就是那賣主求榮的狗賊,不然,他為何如此清楚此事?”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點頭,均覺得十分有理。
“好,不愧是你。”韓靖笑著搖了搖頭,“江大俠,你難道是想與我在此說到天昏地黑嗎?”
“哎,你看看我,江某對韓宗主一見如故,談的興起,居然如此湖塗。”江別鶴一拍腦門,做出請的姿態,“韓宗主,我與簫兄他們已備好酒席,還請賞光。”
“酒席倒不必了,我剛剛吃過。”韓靖不再看他,“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好,好。”江別鶴滿口答應,“韓宗主請隨我來。”
韓靖微微頷首,負手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