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從未聽說過這種鞭法?”張箐把長鞭接了過來。
韓靖笑道:“武學如海,浩瀚無涯,一個人又豈能盡知所有武功。”
“這倒也是。”張箐點了點頭,望著一地的蛇屍,皺起眉頭來,“想來是那條臭蛇在附近,這人出現準沒一點好事,可不能讓他害人了。”
“姑娘真是嫉惡如仇。”韓靖笑了笑,“不過這事情,多少跟我有些關系,正該管上一管。”
他知道張箐口中的臭蛇是誰,江湖中臭名昭著的組織,十二星象裡的碧蛇神君,號稱是“青海之靈,食鹿神君”,名號起的駭人,武功卻稀松平常,玩蛇弄毒倒是有一套。
恰在這時,韓靖的耳根微微顫動,他從密林深處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臭蛇,你瞧見了嗎?這就是那藏寶圖,你想不想要?”小魚兒嬉笑著喊道。
“在那個方位。”
韓靖目光轉向東南方位,“小仙女,你隨我來。”
他話音剛落,人就已經消失在原地。
張箐腦子還在思索方才的鞭法,愣了會神的功夫,韓靖的身影已渺不可尋。
“這個家夥!我……我哪裡跟得上!”張箐惱怒的跺了跺腳。
她的想法剛落下,耳畔便響起了韓靖的聲音:“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
隨即,纖腰被一隻熱乎乎的大手攬住,整個人騰雲駕霧般飛離了原地七八丈。
張箐聞著近在遲尺濃烈男子氣息,又感受到一股熱力直從腰間湧起,直透雙頰,身子不覺一僵,忽的又有些發軟,一時間羞的說不出來話。
她正想呵斥的時候,兩人落在一處綠葉遮蓋的樹梢之間,韓靖收回了手,細聲道:“你看前面。”
張箐的注意力被轉移過去。
但見小魚兒臉色慘白,手上拿著一張泛黃的羊皮紙晃蕩,臉上卻掛著毫不在意的笑容:“小臭蛇,你到底想不想要藏寶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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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心蘭軟倒在地,淚痕滿面,抽抽噎噎的痛哭。
“這小滑頭好像中毒了。”張箐皺眉道。
“不錯,他被碧蛇神君暗算了。”韓靖道。
這時,一處樹梢上傳來一聲又尖又細,又滑又膩,聽起來讓人全身都起雞皮疙瘩的冷笑。
“這遲早是我的,我並不著急。”
只見這人穿著條碧綠的緊身衣,藏在樹葉中,當真叫人難以發覺。
他又瘦又長的身子,彎彎曲曲地藏在枝丫間,全身像是沒有骨頭,那雙又細又小的眼睛瞪著小魚兒,活脫脫就像是條毒蛇!
“十二相神果然都是惡心人的玩意。”張箐雖然不懼,但她畢竟是女孩子家,一個女孩子對蛇、老鼠一類的東西總是厭惡的。
小魚兒大笑道:“它真遲早是你的嗎?”
碧蛇神君陰森森地笑道:“你若趁早雙手奉上,本座只怕還會救你的命。”
小魚兒大笑不止:“是,是,我很相信……”
鐵心蘭嘶聲道:“我們根本沒有藏寶圖,藏寶圖被別人拿走了。”
碧蛇神君尖細的聲音道:“你們休想欺騙本座。”
“你不是受人之托要照顧他嗎?”張箐握著鞭子的手蠢蠢欲動,“不去救他?”
“怎麽?他不是曾經戲耍過你?”韓靖回望過來,“你還要救他?”
“一碼歸一碼。”張箐輕哼一聲,“這小滑頭可惡是可惡,總歸是沒做過什麽壞事,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低頭求饒,比那些在江湖上自稱好漢的人強的多。
”“你潑辣是潑辣了些,胸中卻有溝壑。”韓靖朝她豎起大拇指,稱讚道,“小仙女不愧是小仙女。”
張箐聽到前半句的時候柳眉緊皺,等到聽完微微揚著光潔如玉的下巴,輕哼一聲,表示滿意。
韓靖輕笑道:“救是要救的,不過救之前,讓他嘗一回苦頭也不錯。
這個小滑頭太過聰明,也正是因為他太過聰明,不把武功當一回事,自以為憑借過人的膽識與智慧就能把人玩弄於鼓掌之中,而忘記江湖險惡,人心難測,萬一碰到真正的凶人,很有可能就會喪命。”
張箐對小魚兒好感欠缺,聞言讚同道:“你說的不錯。”
這時。
碧蛇神君忽然急了,“嗖”地躥了下來,一把抓住小魚兒,厲聲喝道:“吐出來。”
原來,小魚兒在碧蛇神君遲疑間,把那張羊皮紙吞了下去。
小魚兒也不掙扎,笑眯眯的道:“吐不出來了。”
碧蛇神君怒喝道:“你這是找死!”
小魚兒嘻嘻笑道:“這藏寶圖世上只有一張,也只有我一人將它看熟了,你若讓我死,一輩子休想瞧那藏寶圖一眼。”
碧蛇神君怔了怔,手掌不由放松。
小魚兒成竹在胸道:“我若是你,此刻就該將解藥拿出來了,只要我活著,說不定會將那藏寶圖畫出來,死人的手是不會動的。”
碧蛇神君冷笑一聲,突然那張森冷的臉上泛起了殘酷的笑容:“你隻當本座真的要被你這小鬼要挾住了嗎?”
小魚兒仰起頭來,笑嘻嘻道:“假的麽?”
碧蛇神君一字字的道:“羊皮紙又薄又韌,你縱然吞下去,也還是好好的在你肚子裡,本座只要剖開你的肚子,還怕拿不到?”
小魚兒臉上雖然還掛著笑容,心裡卻不禁透出一股寒意。
鐵心蘭聲音嘶啞:“你不能這麽做……那張藏寶圖是假的……”
碧蛇神君怪笑一聲:“誰說不能?你瞧著吧!”
他手一抖,已從腰間拔出一柄碧光閃閃的軟劍,迎風抖得筆直。
鐵心蘭拚命撲了過去,卻被碧蛇神君一掌打倒在地,他獰笑著道:“小鬼,捉蛇打狗你最在行,開膛剖腹卻是我最在行的,但你隻管放心,我不會一劍把你刺死,我要你眼睜睜的瞧著我把你的肚子剖開,將羊皮紙拿出來後……再慢慢讓你死。”
小魚兒雖然智計百出,此刻卻想不出來法子,又因中了蛇毒,渾身無力,根本反抗不了,只能大笑道:“剖肚子乃人生一大快事,不想我江小魚竟在無意中得之……”
碧蛇神君掌中的劍抵住了小魚兒的胸膛,一分分刺了下去,血跡滲透衣衫,小魚兒卻還是在大笑著。
鐵心蘭驚叫一聲,幾乎駭的暈了過去。
正在此時,一聲微不可查的破風聲響起,隨即嗖的一聲,碧蛇神君慘叫出聲,撕心裂肺。
只因他拿劍的右手自手腕處被切割開來,鮮血狂湧,僅剩手背上的一絲皮挑著,就似是一隻被線牽著木偶手掌。
而切割開整隻右腕的東西,不過是一片單薄的不能再單薄的樹葉。
一道清朗的聲音隨之響起:“小滑頭,弄巧成拙、作繭自縛的滋味如何?”
小魚兒本已垂頭喪氣,聞聲臉上又顯出雀躍之色,幾乎拍起掌來。
碧蛇神君強忍疼痛,握住右腕,像蛇一樣快速貼在樹上,滴溜溜眼珠露出恐懼之色:“誰?是誰?”
“玉簫主人。”
人隨聲動,聲音還未落下,韓靖和張箐就出現在場中。
碧蛇神君尖細的童孔放大,像是活見鬼一樣,嗖的一聲,往樹梢一躥,化作一條青影閃電般鑽入密林深處。
但他剛剛躥走,又倏地退了回來,臉上更是如喪考妣。
只因他躥走的方向,走出兩個人來。
那是一個綠衣少女,手挽花籃,肩著花鋤,款款自林中走出,她的體態輕盈如風,柳眉輕顰,大大的眼睛充滿了憂鬱,容貌雖非絕美,但卻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她身後還跟著濃眉大眼的少年,各自雖然又高又大,卻是滿面稚氣,畢恭畢敬的跟在她身後,連頭都不敢抬起。
“好,很好,你膽子實在大的很,居然要在這裡開膛剖腹,看來你已經這條路是通向什麽地方的。”
綠衣少女澹澹道,她的聲音和小仙女有七分相似,卻比小仙女更柔和一些,語速更是慢吞吞地。
碧蛇神君頭垂的更低,身子都在發抖:“九姑娘,小人以為這裡還未到禁區,所以……”
九姑娘道:“現在你知道了麽?”
“我知道了。”
“既已知道,你總該知道怎麽辦吧。”
碧蛇神君慘笑道:“小人知道。”
“休”的一聲,碧光一閃,他居然用牙齒咬著劍柄,把左手手腕齊腕斬斷。
小魚人和鐵心蘭動容不已,九姑娘仍舊是那麽澹漠,只是輕輕揮了揮手:“好,你現在可以走了。”
話未說完,碧蛇神君如蒙大赦,飛也似的逃走了。
“站住,我小仙女叫你走了麽!”
張箐對於惡人絕不心慈手軟,腳下一動,就要追擊上去,卻被韓靖一把拉住。
張箐臉色一僵:“你做什麽?”
“何必去追,百步之內,他必死無疑。”
韓靖屈指彈出一縷氣勁,輕微的嗤響中,勁力如箭失飆射而出,後發先至,讓縱躍在樹梢間的碧蛇神君微微一頓,隻覺一股奇異熱力自後背散入經脈,他頭也不敢回的,跑的更快。
張箐臉色稍緩,停下腳步。
九姑娘詫異的望了一眼張箐,又看著韓靖道:“此地雖然沒有特別的規矩,但我不喜歡別人胡吹大氣,箐姐,這人是你的朋友嗎?”
她的話音剛落,碧蛇神君的慘叫聲突然響起,那慘叫聲讓林中鳥兒驚飛四起,走獸顫栗。
隨即,叫聲戛然而止,林中陷入一片死寂。
在場之人除了張箐,其余四人的目光全都目不轉睛的瞧向韓靖,好奇、驚駭、動容,種種表情,不一而足。
九姑娘轉頭看了一眼濃眉大眼的少年。
那少年微微點頭,足下一點,身形已飄忽四丈之外,朝著碧蛇神君逃去的方向奔行。
不一會,他又飄飄然落在九姑娘身後,輕聲道:“九姐,他真的死了。”
九姑娘端詳著韓靖,好看的眉頭輕蹙:“閣下究竟是誰?難道不知此地的規矩嗎?”
“玉簫主人,韓靖。”韓靖笑了笑,“慕容姑娘應該知道,規矩對有些人來說形同虛設,我沒當場取他性命,已是看在姑娘的面子上了。”
慕容九的臉色突然冷了下來:“那你是選擇跟他一樣守規矩,還是要我教你守規矩。”
韓靖微笑不語。
慕容九冷笑一聲,肩頭的花鋤落在地上,人已飄至韓靖身前,白皙修長的手如天女散花般籠罩而來,或點或拂,一招七式,共二十一種變化,每種變化都是一發殺機,直取韓靖要害而來。
忽然間。
激昂的破空聲響起,數道鞭影如黑蛇狂舞,擋在韓靖身前,化解開慕容九的殺招。
慕容九身子一閃,落回原位,不徐不疾道:“箐姐,你為了他要跟我動手嗎?他難道是你的情郎?”
“你……胡說些什麽!”張箐俏臉一紅,“他,他是我的頭頭,是我魔門的聖主,我身為聖女,自然要為他護法。”
“魔門,聖主,聖女?”慕容九疑惑連連,卻還是一副澹漠的態度,“箐姐,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不過,這莊院自從蓋成以後,就沒有人不遵守這裡的規矩,我管他是你的聖主也好,情郎也罷,他不可能破了這的規矩。”
張箐聽到情郎二字,像是炸了毛的貓一樣,怒斥道:“慕容九,你夠了!”
韓靖終於憋不住笑,輕聲道:“好了,箐姑娘,既然慕容姑娘想要立威,盡管讓她來便是,不過,慕容姑娘,我聽說,人間九秀,各個奇絕,不知道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個賭?”
所謂“人間九秀”,就是指慕容世家的九個姐妹,這九個姐妹容貌姿態,皆是人間絕色,無論智慧武功,都是世間少有,是以,凡是名門大派的世家子弟,沒有一個不想娶慕容家的女兒。
“九姐……”濃眉少年輕輕叫了一聲,臉上有著擔憂之意,眼神中分明是叫她莫要答應。
慕容九卻不理他,冷冷道:“我接受你的賭局,不過,你不要以為是你激我我才答應,我答應你,只是為了讓你知道世上沒有慕容姐妹做不到的事情。”
“好,我就知道慕容家的姑娘,都是世間一等一的奇女子。”韓靖拍手讚道。
“哼,我看不僅僅是慕容家的姑娘是奇女子,凡是漂亮的女子,你都要讚上一兩句。”張箐把頭扭向一旁。
韓靖哭笑不得,索性懶得接話。
“韓公子,你,你能不能救救小魚兒,他中了劇毒。”鐵心蘭柔弱的聲音響起,她臉色蒼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
“慕容世家最講禮儀,應該不介意等上一會,容我心無旁騖吧?”韓靖笑看著慕容九道。
慕容九沒有說話,略微頷首。
韓靖這才看向鐵心蘭:“可以救。”
鐵心蘭的一雙大眼睛露出喜色,卻在下一刻又泛出淚光。
只因韓靖輕飄飄地又說了一句:“但我為什麽要救他?”
“你……你不是受人所托要照顧他一二麽,他現在身中劇毒,你不救他,他就要,就要……”鐵心蘭不忍把那兩個字說出口,眼裡一片懇求之色,讓人心生憐惜。
韓靖卻心冷如鐵:“他中毒,為什麽是你來求我?”
“我,我……”鐵心蘭不知道該怎麽回話,顫聲道,“韓公子,總之求求你……救救他。”
小魚兒一雙眼睛轉來轉去,突然大笑道:“咱們走吧,何必求他?”
鐵心蘭道:“但你,你……”
小魚兒高聲道:“我是生是死,又有什麽關系?只不過,有些人,他答應別人的事情,做不到就做不到,偏偏不敢承認,嘿嘿,我要是他,一開始就不答應別人,免得丟臉的時候還要找一些蹩腳的借口,走,快走,我小魚兒可不願意死在背信棄義之人的面前。”
他每說一句話,聲調就拔高一分,哪怕臉上的青灰之色愈加嚴重,他還是奮力的叫著。
“站住。”韓靖故意臉色一放,“你說誰背信棄義?”
小魚兒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但口中卻大聲道:“你為何要我站住?我若死在這裡, 豈非讓某些自稱天下無敵的人臉面掉落一地。”
“哼,救你性命對我來說易如反掌,我既己決定救你,你想死也死不了了!”
韓靖身形一閃,攔在小魚兒和鐵心蘭面前,本是放著的臉,突然又露出笑容:“小魚兒,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我說的每句話,都是你上句話給我設的圈套,覺得強如我,也能被你在言語間被動驅使?而且你料定了我是故作姿態,所以才有恃無恐對不對。”
小魚兒臉上的笑容終究露出幾分尷尬:“我,我是覺得仙人大哥是個天下間少有的奇人,也是個一諾千金的君子。”
有道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韓靖本有再折騰折騰他的心思,此時聞言,也放下了那一絲念頭,只因面前這個少年,實在讓人不大能恨起來。
明明長在惡人滿地走的環境,偏偏善良的有些可愛。
“君子倒不必了,不過,我說的話,向來算數。”韓靖伸手一抓,把小魚兒中毒的那隻手臂握住,探入九陽真氣,覓毒化氣。
小魚兒但覺一股暖洋洋的真氣遊走在體內經脈,很快毫無知覺的傷口,有了疼痛感,緊接著,一縷縷黑血從傷口冒出,數息過後,他臉上的青黑之色消退,就連傷口上冒出來的血也呈現紅色。
“好了。”
鐵心蘭喜極而泣。
韓靖放手,也未多言,他明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小魚兒這個脾性只有靠他自己轉變思想,才能真正懂得實力的重要性,別人說的再多,也是枉然。
這是人性,也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