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這個時節,六點多鍾的光景,天就黑的差不多了,路燈依次的亮了起來。
鄭老旦背著刀、拉著琉璃的手往街上這麽一走,很快就被路人們認了出來。
“鄭爺好!”
“鄭前輩威武霸氣”
“鄭爺,您吃了嗎?要不然跟我這兒再用點?”
“鄭爺您這是要去砍狗日的了吧,小鬼子可都不是好東西,您到時候可千萬別手下留情”
鄭老旦滿臉帶笑,一一拱手回禮。
拐入一個窄巷,看看四下暫時無人,鄭老旦馬上換上了一副苦臉,把手伸到腰後面使勁兒的捶了幾下。
“這種挺胸腆肚的走路姿勢真特麽難受,老子的腰都繃酸了”
琉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把手伸到他後腰輕輕的捶著,“明明是個老**,非要學人家前輩英雄的做派,活該你累斷腰。”
鄭老旦壞壞的一笑“有點酸而已,小場面,這世上也就你能讓我累斷腰”
琉璃臉一紅“陰壽陽壽加起來一百歲的人了,說話注點意,這大庭廣眾的”
鄭老旦一臉的不樂意“一百多怎麽了,我跟你說老年人他也需要生活,一百多也不能光靠想,再說這裡這麽幽靜,怎麽就……”
他邊說邊拉著琉璃的手往前走,正好又拐過一個街角,不經意間,一道亮光閃過,晃得他雙目難睜。
再睜眼時,只見眼前一條街上滿滿當當站的都是人,站在前面的個個面露尷尬之色。
縱然鄭老旦當兵多年,臉皮已經練得可以硬抗7.62毫米的子彈,此時也不禁臊的面紅耳赤。
好在面前的眾人並不打算讓他難堪,領頭的一個老者輕咳嗽了一聲,已經笑眯眯地迎了上來。
“鄭英雄今日前往賽場為國爭光,我們這些街坊原本應該前去呐喊助威的。奈何官方說這次比賽謝絕參觀,所以大家也只能守在這條必經之道上,為您壯一壯行色。”
說罷他一揮手,前排眾人往兩側一閃,露出了身後的大街來。
鄭老旦定睛一看,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也被眼前的排場驚的一愣一愣。
一眼望不到頭的長街,街兩邊依次擺開了八仙桌。每張八仙桌邊都坐滿了人,街有多長,桌子就擺了有多遠。
“原想在戰前請鄭英雄喝一杯熱酒。可後來大家又一想,以鄭英雄的本領,估計就算砍完那些鬼子再回來喝,這酒怕也還是熱的”老者把手一指兩邊
“所以大夥兒商量好了,我們就在這裡等著。您啥時候回來,我們啥時候開席。今晚上您要是不打一個通關,那就是不給老街坊這個面子。”
“琉璃你可別攔著啊,話說按輩分你得叫我一聲三太太太太太爺。今天我倚老賣老,你要是敢攔著不讓喝,我就敢連你一塊灌。”
“話說灌醉了好哇,酒能助興不是?你說都這麽大歲數了,要沒個助興的東西,這晚上上了床怎整?…….”
眼看著老東西越說越沒溜兒,琉璃趕緊打斷了他“三太太太太爺,街坊們的心意我們領了,今晚上我們兩口子必定回來陪大家痛飲”
老頭把胡子一翹“你少說了一個“太”字,不過沒關系,咱們這就可算是說好了啊。待會兒砍完了鬼子可不帶開溜兒的,要不然大家就把酒席擺到你家門口去。”
跟老頭兒道了謝,鄭老旦拉著琉璃大步往前走,走到哪裡,哪裡的人就齊齊從酒桌邊站起身來,衝著他抱拳施禮。
“旗開得勝,
馬到成功”不知道是誰挑頭兒喊了起來,街兩邊頓時喊成了一片。 路左邊,一幫子身材火爆的小妖精衝著鄭老旦一邊拋飛吻,一邊大喊“老旦老旦我們愛你”
鄭老旦看的眉開眼笑,心說小寶貝兒我也愛你們。剛要拿出當年當兵時跟窯姐兒逗嘴的本事,再一看琉璃的臉色,嚇得趕緊把臉轉了過去。
路右邊是一幫子細皮嫩肉的小夥子,一看鄭老旦看過來,頓時興奮的尖叫起來
“唉呀媽呀,老旦你真是純爺們兒,我們也好愛好愛你哦!”
鄭老旦心說去你媽的,幸虧老子晚上沒喝什麽稀的,要不然今兒這頓晚飯就算白吃了。
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一手拿著根兒棒棒糖,一手拿著一捧鮮花,沒頭沒腦的跑了過來,差點一頭撞在鄭老旦懷裡。
小胖子把花往鄭老旦懷裡一塞
“鄭爺爺,我媽說你雙膀一晃有千斤之力。以前在戰場上經常把鬼子一撕成兩半兒,這是不是真的?”
鄭老旦心說你媽果斷是抗日神劇看多了,可眼下哪能說泄氣的話。
他把胸脯兒一拍,嗓門兒扯到最大
“怎麽不真?我跟你說啊小小子兒。那小鬼子就跟德州的扒雞差不太多,肉酥骨爛的。說實話我都不敢使勁兒撕,要不然甩的哪兒都是,打掃戰場的時候準得挨罵”
剛把小胖子打發走,一個壯漢在路邊遠遠得給鄭老旦跪下了,咚咚咚磕了三個頭
“鄭爺,您以後就是我的師父,我這響頭可先給您磕了。等您回來我就找您學刀去,下回再有小鬼子上杆子找死,徒弟我跟您一塊兒砍丫挺的。”
鄭老旦一路回禮,一路大步前行,心頭越來越熱,眼見的前頭已經到了賽場的警戒線,他回過身來衝著路兩邊的人群深深一躬。
“老少爺們兒們請放心,我鄭老旦絕不會給大家丟臉”
說罷,在眾人的喝彩聲中,拉著琉璃走進了警戒線。
轉過幾個樹叢,大路上的喧鬧就被隔絕在了身後。他緊緊地攥著琉璃的手,臉上的慷慨豪邁早已經被凝重所替代。
“琉璃,我有一句話想跟你說”老鄭猶豫了半響,橫下一條心來開了口。
“你說”琉璃低著頭輕輕的答了一句,陰暗中看不清她的臉色。
“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這次刀賽我失手了,你可怎麽辦?”
“沒什麽萬一的”琉璃抬起頭來,臉上冷靜的怕人
“你活著,我想跟你在一起;你死了成了鬼,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要是你魂飛魄散了,我依然要跟你一起。鄭老旦,你還欠我好幾十年的恩愛未還,我早給你放成了高利貸,你這輩子休想甩脫我。”
這邊琉璃化身為貴利,一通九出十三歸的算法把鄭老旦欠她的感情債算到下下下輩子。
與此同時,方棄正跟著文老爺子做賽前的最後一次場地巡視。
這個比賽的場地是方棄挑的,就在當年王五爺戰死的那條街上。
老文對此很不讚成。在他看來,這條街不過五六米寬,而且一面臨水、一面臨宅。實在不是一處以命相博的好所在。
可是方棄卻堅持自己的主意,他說王五爺的那把刀把自己埋在土裡一百多年,那是對國人失望到了極點。
而今難得有一次痛斬小日本兒的好機會,正好幫它順一順這口氣兒。
文老爺子拗不過他,隻好同意,可如今走在這條街上,反倒是方棄開始後悔當初的輕率。
總共有三場比賽,可他卻只找到了鄭老旦一個人。就算鄭老旦能穩贏一場,剩下的兩場可怎麽辦,三局兩負那也是個輸,難不成讓鄭老旦一個人賽完三場。
這個想法連方棄自己都覺得不靠譜,鄭老旦又不是關二爺。
再說就算是關二爺,他老人家過五關斬六將的時候中間也得緩上幾起兒。這要是不小心把老鄭給玩壞了,回頭怎麽跟琉璃姨交代?
看見方棄在那裡愁眉不展,老文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打算安慰小夥子一下。
“小方,其實你不必太擔心,這場刀賽若是能勝上一場固然好,即便全輸了也不打緊……”
話還沒說完,只聽見不遠處路中間又傳來一陣金鐵之音,喀拉拉如鐵甲碎,當啷啷似白刃交,一陣淒厲、一陣高亢又一陣悲涼。
“聽街坊們說,王五爺的這把刀最近總是時不時的鳴嘯,一整夜一整夜的不安生,也不知道它是不是預感到了在自己身邊又將有一場血戰?”方棄看著那露出路面的半截鐵橛子,輕聲歎息。
“這把刀也太過癡愚了些”老文也歎息道
“我覺得王五爺自己都已經放下了過往,它卻猶自糾纏在百多年前不能自拔。這世間早已經鬥轉星移,老記著過去的那些國仇家恨,又怎麽能朝前看呢?”
方棄歪了他一眼,心說你一定是不掃興會死星來的冷場高手。
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時候,只見街口那裡一陣黑霧湧起,黑霧之中走出幾個黑色禮服的老外來,正是本次比賽的公證人德古拉伯爵一行到了。
老文和方棄趕緊換上一副笑臉迎了上去,這老家夥也算是靈異界的資深偶像派,萬萬怠慢不得。
“爵爺滿面紅光、龍行虎步,跟前兩天在醫院時的情形有天壤之別,想必這身體是已經大好了吧”方棄知道他們蝙蝠一家耳朵都靈光的很,因此老遠就開口問好。
“托福托福”剛來中國幾天,德古拉伯爵就已經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人們都說吸血鬼聰明,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多虧了那位美麗的魚小姐從貴國的紅會血液中心“借”了不少新鮮的血漿出來,我才能恢復得這樣快。不過這麽一來,血液中心少了這麽多庫存,怕是有人要背黑鍋了吧?”
“無妨無妨”方棄笑嘻嘻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