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衡山上,月朗星繁。
竹影橫斜,松柏豎長,一座深山寺廟立於空地之前,隱隱能聽見竹林搖晃,偶爾能聽見陣陣風聲。
尋著空地的石板前去,便見殘門兩邊,各自立有一塊貼子。
且見,上半句說:
‘岩前古廟枕寒流,落目荒煙鎖廢丘。
白鶴叢中深歲月,綠蕪台下自春秋。’
再看,下半句言:
‘竹搖青珮疑聞語,鳥弄余音似訴愁。
雞犬不通人跡少,閑花野蔓繞牆頭。’
真是個仙家道場,人間寶地,不知曉是哪位大能潛藏於此,也不知怎會有如此雅興。
等穿過了門前,走入庭院,又見數顆松柏凝青,朵朵桃梅鬥麗,中有一方石桌,上有幾盞杯茶。
凳上坐著位素衣男子,大約三四十歲,看似劍眉星目,俊朗非常,忽地拿起腰間葫蘆,望著天空道。
“度厄道友,既到了彌衡寶地,怎得不下來一見?”
翕然,一陣清風吹過。
朗朗晴空上,忽現一聲白鶴鳴啼,一道人坐於仙鶴上,身穿灰色道袍,手拿長杆拂塵,從一輪明月中走出。
“彌衡道友,怕是得三四百年不見了,今兒老道前來叨擾,可得好生款待一番。”
那老道落定,讓仙鶴下山遊玩,拱了拱手說道。
彌衡山神搖搖頭:“自從封神以來,你為了教導那幾個兒徒,上我這求來了哼哈二法,又學去了五行遁術。
至今已有近四百年了,不知今日一來,又是所謂何事?”
度厄真人哈哈一笑:“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來問彌衡山,你我數千年的交情,我沒事來坐一坐,又能何妨。”
“少說這些屁話,有事便說,沒事同我喝上一杯濁酒,也好能逍遙一番。”
彌衡山神見這位多年老友,混不吝的模樣,拿出了腰間的葫蘆,扒開了瓶塞,酒香四溢。
“好好好,事要做,酒也要喝。我可是有些日子,沒喝到這‘山川同月’了,趕緊給我來一小口。”
那混不吝的度厄真人,聞見這酒香,搶著討要。
“等等,還有人沒有到齊,這酒還喝不得,先把事說清楚。”
彌衡山神將酒葫蘆一讓,盯著度厄真人,露出一絲笑容。
“罷了,罷了。”
度厄真人舔了舔手指頭,搖頭晃腦道。
“昆侖金母娘娘,這些日子要開萬仙大會,我一屆白丁,沒什麽能拿出手的。
就想著湊點奇珍異寶,讓祖師開爐練造一件寶貝,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紫金鈴’。
可你是知道我的,我住在那西昆侖山,九頂鐵刹山,八寶雲光洞,唯一的寶貝便是定風珠,除此之外身無旁物。
又想著道友,手頭有三塊巫妖量劫時的靈石,剛好可以用作煉器,這才前來討要。”
一口氣說完這一大套話,度厄真人露出個笑臉,欲搶下酒葫蘆,先混一個水飽。
卻又讓彌衡山神躲去,瞪了一眼,罵道。
“好一個貪嘴的,我都說了,還有客人未至,我已讓後山的松竹二客,前去傳喚,難道這點時間,都等不得嗎?”
度厄真人抿抿嘴:“等得,等得。”
……
深山老林,一輪明月。月光盈盈似水,山風一度吹起幾番漣漪。
等李穎聰一行人上了山,見這彌衡山內祥和靜謐,景色頗佳,也不急著上山拜會山神,便在此嬉鬧了起來。
只見,這夜晚的山林內,無數精怪都跑了出來,山石中、流水內、花葉下、樹梢上…都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都是一些小妖小精。
這些山林內化成的精怪,趁著夜色濃厚,想要吸納月精星華,以此修煉道行,也沒有什麽爭鬥,一片祥和景象。
只見,花叢中的指節小人,躺在樹葉上,嘟著嘴不停吸氣,一股股帝流漿引了過來,肚子一點點鼓起。
等了半晌,似乎是喝醉了,臉上飛來兩朵紅暈,躺在樹葉上睡去,鼻頭還掛著一個小小氣泡。
李穎聰見這小人可愛,是花朵精氣而成,背後還有兩個翅膀,好似個可愛的孩童,忍不住戳了戳鼻涕泡。
啪!
氣泡炸開,那小孩幽幽夢醒,見眼前那麽大一張人臉,嚇得差點沒掉下葉子,連忙扯開幾朵花瓣,遮住了羞羞的位置。
李穎聰見它有趣,又故意拿了點蛋糕,送到了葉子旁邊。
不過頃刻,那小人從樹葉裡鑽出個腦瓜,湊了湊鼻子,聞到了一股奶油的香氣,吭哧便是一大口,吃得滿臉都是奶油,有趣極了。
李穎聰想著抓起了兩片葉子,卻見那小男人吃得正香,猛一抬頭,看見了那張笑眯眯的臉龐,忽地一驚,嗔罵道。
“偷看吃飯,羞羞。”
說著,這小孩抓起樹葉子,順著莖枝便飄落到了泥土裡,不知跑到了那朵花內,轉眼便沒了影子。
“有趣,有趣的緊。”
李穎聰哈哈大笑,又瞥見那邊白鹿走了過來,踩過了樹葉堆積的小路,朝著林子內啾啾了兩聲。
忽地,漫山遍野的所有精怪,都從各種角度鑽了出來,扇動著小小的翅膀,照耀的樹林點點熒光,好似星河燦爛。
“別鬧了,別鬧了。”
瑤瑤見這山林的精怪,撒起嬌來,眼底還有一絲後怕。
這些小精靈說了兩句,紛紛都飛了過來,蹭在白鹿臉上,親昵贈吻。
“你看,這小白鹿還是個大忙人呢。”
管仲歆指著這一幕,開懷大笑。
“可不是嘛,看起來這彌衡山神對這白鹿極好,寵的像山林的公主似的,這般算起來,我們也算得上王爺勒。”
金蟬子敲動木魚,露出個小眼神。
“此言差矣,我和師兄到還稱得上王爺,你這個毛都沒有的小和尚,也來爭什麽,念你的佛經去。”
“誰說僧人就不能當王子了,我教如來轉世之時,便有一世是那迦毗羅衛國的皇子呢?”
金蟬子不忿的說道,連敲動木魚的聲響, 都快了幾分。
李穎聰指著一笑:“你家佛祖,還有一世是讓大孔雀吃了呢,這你怎麽不說?”
“對!對!對!”
管仲歆連連點頭,
“你家那個大慈悲大造化的如來佛,出生的時候,觀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聲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氣魄…嘖嘖嘖,好生霸道啊。”
似乎說到了糗事,金蟬子被噎的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的敲動木魚,誓要將這木魚敲破敲爛。
這時,遠處走來了兩個青年。
一人青衣道袍一人緊身翠裝,看似二十三四的年紀,長得還算清秀文氣,緩緩走來,高歌唱道。
“漠漠煙雲去所,清清仙境人家。
正好潔身修煉,堪宜種竹栽花。
每見翠岩來鶴,時聞青沼鳴蛙。
更賽天台丹灶,仍期華嶽明霞。
說甚耕雲釣月,此間隱逸堪誇。
坐久幽懷如海,朦朧月上窗紗。”
這兩人長歌唱罷,朝著李穎聰一行人走來,拱手說道。
“各位道友休怕,我等不是歹人,乃是彌衡山的精怪是也,他叫凌空子,我叫拂雲生。
因風清月霽之宵,應彌衡山神之邀,特請你來前去山上古寺,飲酒作詩,品味誦經,消遣情懷故耳。”
“凌空子,拂雲生,原來是到了荊棘嶺地界了,怎得現在叫什麽彌衡山呢?”
李穎聰眯著眼睛,打量眼前兩個青年,似乎想起了原文裡,那幾個好吟詩作對的樹精。
良久後,他忽然笑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