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初心
  工廠的宿舍修的很大，這個大當然是和九龍村的居住條件對比而來，畢竟這裡的位置很偏，李炎最大的成本就是些建築材料錢。地皮是跟著工廠一塊批下來的，甚至於後面的一大片帶著坡度的荒地同樣屬於李炎的名下。

  前後兩排的宿舍樓間隔能有20米的距離，兩座樓之間則是找人設計的休息區，嚴格來說，這並不符合工人宿舍的風格，更像是不錯的居民社區，不但蓋了兩座小涼亭，還挖了一個大坑養起了錦鯉。至於日常健身或者散步的石子路，據說還是很多工人用衣兜一點一點帶過來精心鋪設的，韓國人好像很喜歡光腳在上面走。

  李炎的工廠從不扣延薪水，到了每月十五的早上九點鍾，上個月的工資肯定會出現在每個人的帳戶裡。這件事的負責人是裴珠泫的妹妹，裴珠恩小姐，全廠工人最敬佩的人之一。

  珠恩小姐喜歡在休息的時候喂魚，本來長長的錦鯉向著滾圓的方向發展著，這讓不少討論錦鯉味道是否好吃的工人開始研究起錦鯉身上的花紋，到底是黑白紋的更富貴一些，又或者紅色的最喜慶，大家很難達成統一。

  “歐巴，你好狠的心。”

  “現在知道也不晚啊。”

  “哼，不和人家好，還讓人家給你乾活。”

  “那你能拿我怎麽樣？”

  一向和藹可愛的裴珠恩小姐發怒了，像頭小獅子一樣撞進李炎的懷裡，拉開李炎的大衣，自己鑽進去藏好，讓李炎摟著自己看向池塘冰面下還在緩緩遊動的錦鯉。

  李炎的下巴搭在裴柱恩的頭頂，他也很喜歡這些錦鯉，至少它們頑強的生命力就值得欣賞，

  “伱這麽喜歡看，要不要在這蓋個暖房？”

  “可以嗎？不好吧。還是不要了，有了暖房會想咖啡，還想好吃的曲奇，到了最後沒辦法及時回去工作，阿爸又該訓我了。”

  “就說我允許的。”

  “你又不可能一直在這，阿爸最討厭了，總是板著臉好像他以前不是餐館老板一樣，哼~偶媽也是，總是向著阿爸說話，全家人都欺負我。你也是，歐巴是最討厭的那個。”

  滿肚子的埋怨，李炎笑了起來。他當然知道老裴頭對這個小女兒的要求很嚴格，也知道裴珠泫時常擔心這個妹妹會做出什麽讓人驚訝的事情出來，可現在看來，珠恩做得很好，盡管心裡有諸多不滿，可還是很好的完成了工作。

  “想要什麽，馬上新年了，給你買輛車好不好？”

  “我才不要，到時候自己開，還要自己去加油。”

  “那給你買個包包？”

  “我可以偷歐尼的包包背啊。歐巴，等你以後生意做得更大了，把工廠給我一個好不好？”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和李炎提出這樣的要求，讓懷裡的珠恩轉過來面對自己，李炎好奇的問道，
  “你這樣問我，就不怕我會覺得很荒謬，不怕我斥責你嗎？”

  “當然不是白要啊，歐巴，我給你偷偷生兩個寶寶好不好，最多兩個。”

  所以熊孩子的本質是不會變的，如果讓裴珠泫聽見她妹妹說出這樣的話，估計那小短腿能跑成風火輪來追著打人。李炎看看珠恩伸出來的兩根手指，無奈的彈了一下她的腦瓜。

  “你怎麽總想著離譜的事情啊，工廠倒是次要的，你給我生兩個寶寶，你有沒有想過這意味著什麽？”

  “當然知道啊，一輩子就不用努力了啊，我可以成天待在家裡，或者想去哪裡玩就去哪裡玩。不用擔心沒有錢花。有了工廠就一直有錢花，也不用和別人要。歐巴，難道兩個寶寶還不值一家工廠嗎？”

  李炎歎了口氣，就知道是這個答案，這熊孩子倒是專一，專一的想好吃懶做，不勞而獲。只不過兩個寶寶的價值和一家工廠對比的話，李炎只能說，珠恩猜對了，別說一家工廠，要是裴珠泫這麽說，兩家工廠馬上就可以從李炎的名下徹底割舍到她的名下。

  就算小區四周有圍牆，還是有寒風吹過來，李炎摟著珠恩往辦公樓走，捏了捏她的臉蛋，

  “人總是要做點事的，要不然會很頹廢，要是錢不夠花了就告訴我。你明明不是愛花錢的性格，只要工作就可以過的很安逸，為什麽總想著在家宅著呐。”

  “歐巴，就是不想工作啊，不管什麽工作都不想，我寧願坐著發呆也不願意工作。”

  “那現在是不是過得很不開心？”

  “也不是啊，工人們都很尊敬我，辦公室的人也都很友善，我能感覺到她們對我的親近，很有成就感的。歐巴你都不知道，年齡大的人認真的給你鞠躬，心裡會很過意不去的。大家對我都很好，我能感覺的到。”

  善良的熊孩子一個，李炎也不知道老裴頭家裡的教育到底哪裡出了問題，裴珠泫的性格堅韌而勇敢，珠恩的性格也不是不好，只不過她的目標一直是個什麽都不用做的廢人。到了現在的地步，竟然開始打寶寶的主意了。

  “你有沒有和其他人說過你的想法？”

  “除了歐巴性格這麽好欺負，哪還有男人會聽我說話啊。恐怕心裡會罵我是精神病吧。”

  李炎揉了揉珠恩的頭髮，這我就放心了，你不說，我不說，裴珠泫就不會發瘋。老裴頭也不會一副家門敗壞的表情唉聲歎氣。

  “至少現在不行，你才成年多久，就這樣在家裡待著，早晚有一天會後悔。先好好的工作，幫歐巴管好工廠的財務，歐巴答應你，等你以後大了，歐巴不讓你工作，這樣總行了吧。如果現在想去旅遊，告訴我一聲，歐巴做主讓你去。”

  “歐巴，謝謝。其實我知道我就是蠻不講理，胡攪蠻纏，可誰讓我知道歐巴喜歡歐尼呐，你那麽好欺負，憑什麽讓別的女人欺負。不要摟著我了，讓其他人看到不好。”

  裴珠恩離開了李炎的懷抱，轉身幫著李炎把大衣扣子系好。細心的抹平褶皺，對著前方的路微微鞠躬伸手，

  “社長nim，請這邊走。”

  李炎笑了笑，只能走在前面，說起來，這樣的珠恩還真讓他有點不適應，可在這裡，就應該如此。要不然，受到詰難的不是自己，而是珠恩。

  “現在還沒鬧起來，據說樸區長會利用我去參加區裡慶祝會的時候單獨聊聊。小炎，你說樸區長會不會借機生事，打算在九龍村撈一筆。”

  小炎？李炎看看老裴頭，他說的很自然，此刻正皺著眉思考。
    李炎走到旁邊的飲水機旁，給老裴頭接了些熱水續上茶，這才坐下慢慢開口說道，
  “應該不會，她謀求的不過是一個形象。簡單說來，咱們廠裡是不太接受這種置地的做法，畢竟工人們要求的不僅僅是宿舍的擁有權，還有地皮差價帶來的補償。洙民和我說，實際上很多年齡偏大的工人已經完全放棄了補償的想法，他們隻想確認以後，等他們不能在工廠工作了，咱們也不會給他們趕出去。”

  “這樣的話，我們恐怕還要繼續在宿舍方面投入。這筆錢不應該我們來出。”

  李炎笑了笑，確實，單純的從工廠的角度出發，這種置換是沒有意義的。而且工人們也不應該有這種想法，可是在洙民的有意引導下，現在已經成了馬上需要解決的問題。

  其實很好解決，李炎只需要把這些提出意見的工人全部解雇，從工廠的立場來說是最好的辦法。因為宿舍是工廠的財產，而什麽九龍產太過遙遠。不要說什麽城裡的關鍵位置，那破破爛爛的地方拿在手裡，恐怕根本無法利用。

  可老裴頭是知道李炎潛在目的的，說個更真實的，要不是因為想讓這幫人離開那裡，這兩個工廠可能都不會建立。所以，正面對抗說解雇什麽的完全不可能，只能含糊其詞，說要等李炎這個掌權人來決定。

  洙民的說法是老板是外國人，不懂九龍村的實際情況，慫恿工人們獅子大張口，等到最後談判的時候降低要求，這樣不出意外，至少能滿足那些工人的實際要求，也就是在宿舍拿到長久的使用權，剩下的人生在這樣一個舒適的地方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在九龍村像蟑螂一樣活在汙水中。

  洙民雖然被洙赫看不起，可在蠱惑人心這方面，李炎也要承認他的能力，本以為要拖到明年的計劃，現在就這樣被他開啟了，甚至李炎馬上要面對的來自樸區長的壓力，搞不好就是洙民說動的。

  “姨夫，你就先拖著吧，還是那個態度。等樸區長出面了再說，我也不知道樸區長到底想要做什麽，但肯定不是為了錢。把巫女那邊洗腦的幾個人放到安保部，適當的給工人點壓力。既然事情被提起來了，快刀斬亂麻才是最好的辦法，拖得久了，破綻太多，到時候反倒麻煩。咱們先動手，讓樸區長快點出面。”

  “你的意思是先把帶頭的幾個人處理一下？”

  “既然想要得到好處，流血是必不可少的，我相信只有這樣，他們才會更著急。小巷的人都可以信任，具體的事情讓洙民做計劃，讓老樸帶著村民動手，最後你來善後。達成初步協商之後，我再出面。”

  老裴頭沒做過這樣的事，可看著李炎斬釘截鐵的態度，他知道這件事非做不可。讓洙民做計劃，老樸動手？那幫工人怎麽可能贏的了。說不得，自己要多出面幾次才不會鬧大。

  “對了，珠恩在工廠這麽久了，讓她出去玩玩吧。挺好的孩子別在這憋壞了。我安排個七天的旅遊，姨夫你帶著姨母和洙恩去吧。找個度假村，洙恩也能玩的開心。”

  “七天？時間太長了，我不在的話，老樸會不會鬧出人命？”

  “別管那麽多了，姨夫。相信老樸吧，他本身也不是那麽狠的人。我心裡有數。你一直在廠裡，有些事老樸也不好辦，等洙民的計劃做好，你們馬上就走。”

  李炎沒和李善浩聊這件事，也沒有去找崔君直，他不擔心這件事會脫出他的掌握，作為一個表面上馬上要被蒙騙的人，在某些人心裡，並不值得可憐。

  這就是現實，哪怕李炎的工廠讓很多人從汙水池一般的九龍村裡脫離出來，到了這個時候，他們的欲望依然不會有盡頭。現在這個時候恐怕那些有心換房子的人心裡還想著更多的條件，比如足夠的現金補償，甚至於用罷工來讓李炎妥協。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李炎早就知道這一點，在日本的時候，花街上虛榮拜金的女孩子，彈子房門口跪地哭嚎的中年人，就連佳奈子也是在被拖入絕境的時候，才真的反省過來。人這種生物，就沒有滿足的時刻，不管是誰，皆是如此。

  “正炎哥，你又好久沒來看我了。”

  繪裡不滿的噘嘴，眼睛緊緊的盯著李炎的表情。她覺得正炎哥變了不少，以前那種莽撞亡命的凶狠勁從眉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成年人的穩重。繪裡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好事，偶媽如果看見一定會喜歡。

  “是啊，很久沒來了。”

  李炎點了點頭，把吸管拿起來幫著繪裡插好，放在她的面前。發現繪裡還在看著自己，李炎捏了捏繪裡的臉蛋，
  “怎麽胖不起來呐？”

  “正炎哥，這就夠胖的了。難道你想我被同學嘲笑嗎？”

  “還有人敢嘲笑我們的繪裡組組長？”

  “正炎哥，什麽繪裡組啊，你才是組長，我是副組長。”

  聽見繪裡還承認這個非法組織，面色嚴肅的糾正自己，李炎看看繪裡眼裡的笑意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炎負責打，繪裡負責罵，這是小小繪裡制定的規矩。組長李炎，副組長繪裡，至於組員們，就是那些跟在李炎身邊的兄弟，幾乎囊括了花街所有的內永組成員，除了年齡最大的那兩個。

  內永大哥當時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非常讚賞的點了點頭，甚至還特意用筆在繪裡的手臂上畫了一隻小蠍子，

  “你的正炎哥就是你的兩個大鉗子，我們家繪裡是毒針。”

  李炎記得很清楚，夫人第一次在大家面前伸出手拽住內永大哥的耳朵。李炎當時沒有笑，或許是因為太過驚訝，李炎只能把繪裡抱在懷裡，好像這樣，他尊敬的夫人就不會懲罰他，那是他第一次把繪裡當擋箭牌用。

  繪裡的罵很少有髒字，她喜歡用她的小嘴快速的說出讓你來不及反應的句子。這是花街上的一道風景，沒人知道繪裡怎麽就掌握了這個技能，甚至於大家日常總要找個理由逗逗繪裡，就為了看著小丫頭學著大人輕蔑的眼神快速的吐出一串又一串可愛的字符。那是李炎痛苦生活中不多的快樂。

  李炎回憶的太過幸福，卻不知道他此刻眼裡有多溫柔，住在眼眸裡的繪裡捂著嘴，把面前男人這一刻深深的烙印在腦海裡，她就知道，正炎哥永遠是那個人，一個自稱社會邊角料，卻讓她為之驕傲的人，自己在他眼裡，依舊是他珍愛的寶貝。

  繪裡開心的挽著李炎的手臂，對於街上各種奇怪的目光視而不見，因為覺得幸福，繪裡甚至開始跳著走路，李炎對於繪裡的行為並不覺得意外，摸摸繪裡的頭讓她安靜一點，冬天的地很滑，摔一下，可不是咧嘴哭兩聲就能緩解的，雖然那是繪裡曾經最擅長的事。

  李炎再次看著繪裡走向趙珠熙那台奔馳車的時候，第一次沒有覺得自己很失敗，也沒有不舍，因為他知道如果他願意，他會再次見到繪裡，趙珠熙不在，可相勉卻對自己伸出了拳頭。

  李炎知道這不是在示威，而是打招呼，李炎的拳頭遞出去和相勉撞了一下，他聽見相勉笑著對他說道，

  “你很不錯，我很佩服你。準確的說，又羨慕，又佩服。”

  李炎知道相勉在客氣，可他也知道這句話是真的，因為他自己也是這麽想，不知道是對相勉，還是對曾經的自己，李炎慢慢說道，

  “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