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家誤會了。”

　　朱高熾和顏悅色，安撫滿頭大汗的張德輝。

　　區區幾千兩銀子他如何看得上。

　　雖然他當下全副身家都沒有超過一百兩。

　　至於身上的配飾和家裡的器物，他敢拿出去賣，燕王妃就敢讓人打他的板子。

　　把他打的屁股開花，以後再不敢犯。

　　之所以和張德輝斤斤計較，是因為張德輝名氣大，從他這裡打開市場，能賣出十台，其他地方怎麽也得賣個三五六七台。

　　整個西山十幾家礦場主，以及一家官營，賣出個近百台不成問題。

　　北平府可不止西山煤區。

　　還有整個北方，全國呢。

　　這是項數百萬兩銀子的大生意，名聲不能壞嘍。

　　無關道德。

　　他怕朱元璋。

　　如果自己不能說服眾商人，而是強行逼迫他們購買，只怕自己的惡名很快會傳到應天府，最後到了朱元璋的耳朵裡。

　　祖父朱元璋要是知道自己與民爭利，殘害百姓，為禍一方，那是真會動刀子的。

　　不信?

　　隔壁的秦王，自己的二伯，以為天高皇帝遠，在封地做事貪婪，殘害百姓，被朱元璋親自下令捉拿回了應天府。

　　為了徹查秦王的罪證，朱元璋派了他最心愛的寶貝兒子，太子朱標前往西安督辦。

　　擔心官員不敢得罪秦王，所以派了太子，可見朱元璋最開始的想法。

　　要從嚴從重。

　　殺猴儆雞。

　　朱高熾小胳膊小腿，可不敢頂風作案。

　　“萬三?”

　　蒸汽機出了故障，朱高熾可弄不懂裡面的部件。

　　猶如他會開車，卻不代表他會修車。

　　萬三也僵著臉。

　　氣鼓鼓的看向徒弟們，徒弟們手舞足蹈，手腳慌亂的去檢查。

　　丟臉啊。

　　剛拿出來的家夥就壞了，要是傳了出去，他老萬的臉往哪裡擱，恨不得扒了徒弟們的褲子用棍子打。

　　都說讀書人最在乎臉面。

　　其實真正在乎臉面，視臉面強過性命的，工匠比讀書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讀書人沒臉，還能活。

　　工匠名聲壞了，那可是砸了自己的飯碗，要餓死的。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見徒弟們爬上爬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還得萬三親自老胳膊老腿去爬。

　　不光他的徒弟們擔心，連朱高熾也跟著揪心。

　　“老萬頭，你可得小心啊。”

　　勸不住萬三，朱高熾只能提醒道。

　　別說一台蒸汽機，就是一百台蒸汽機，也不如萬三的重要。

　　不過老匠頭到底是老匠頭。

　　能帶出一批徒弟，徒弟又能帶出更多的徒孫，有名無實的工匠可沒這份能耐。

　　百姓們最精明。

　　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別人家當學徒，任別人打罵，為別人家乾活，眼睛那是擦得賊亮。

　　誰家有真本事，能教好徒弟，老百姓們門清的很。

　　不一會。

　　老匠戶萬三上手，很快發現了毛病。

　　汽缸裡的活塞出了問題，卡在了壁管上。

　　“怎麽避免?”

　　朱高熾關心的問道。

　　萬三皺起眉頭，一臉的嚴肅。

　　對於技術，萬三是虔誠的。

　　這也是中國工匠代代傳下來的態度，吃飯的家夥容不得馬虎，必定精益求精。

　　嚴師出高徒，

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高要求出高質量。

　　沒有讓朱高熾失望，萬三想到了麻繩，用麻繩在油裡浸泡後，再拿出來充當密封環。

　　缺點不少。

　　例如摩擦容易起火。

　　浸了油的麻繩雖然不會起火，但用不了多久會爛掉。

　　不過沒人在乎。

　　麻繩不要錢啊，自己就可以搓，要多少有多少。

　　真要是製造出專門的配件，那打造蒸汽機的工序變多，成本則會增加。

　　古人的智慧真容不得小覷。

　　朱高熾再次看向張德輝。

　　“咱承諾你，蒸汽機保修二十年，出了問題由萬三負責。”

　　“俺勒個老天爺誒。”

　　萬三趴在地上，哭天抹地。

　　朱高熾一頭黑線。

　　同是天涯淪落人，張德輝動了惻隱之心，上前扶起萬三，嘴裡抱怨道。

　　“大公子面前，成何體統。”

　　老家夥。

　　你剛才很嘚瑟，老子早就忍你很久了。

　　嘴角不引人注意的翹起，差點就藏不住，連忙低下頭。

　　“嗚~~嗚”

　　萬三老臉滿是淚水，委屈巴巴的看著張東家。

　　“俺就說不能張揚啊。”

　　“俺師傅生前說，俺們匠戶要遠離大人物，容易引來禍事。”

　　“俺信了一輩子，到老了栽跟頭。”

　　“師傅嘢，俺錯了喲。”

　　……

　　他，他還唱起來了。

　　朱高熾拳頭緊握，這麽多人面前，太丟人。

　　看了眼侍衛們，侍衛們手伸向了刀把子，只等大公子一聲令下。

　　“唉。”

　　歎了一聲。

　　想起祖父朱元璋，朱高熾決定還是要以德服人，這是中華傳統美德啊。

　　“每台機器三百兩銀子，製造也是交給你的徒弟們，還另外單算你五兩銀子的專利費，難道你還不包售後?”

　　“太貪婪了吧。”

　　朱高熾語重心長的告誡萬三。

　　“生意不是你那麽做的。”

　　“咱們格局要打開。”

　　“整個大明的市場都是我們的，你怎麽能隻盯著自己碗裡的呢?”

　　……

　　萬三還在哭，身旁的張德輝鼻翼張大，兩眼放光，仿佛發出光彩一般攝人。

　　萬三想的是自己哪裡賠得起，三百兩銀子能要他的老命。

　　張德輝卻看到了商機。

　　按照大公子的說法，其實也不無道理。

　　他怕的是被群起而攻之。

　　不是不願意發財。

　　現在大公子承諾保修二十年，還能加上燕王府的招牌，張德輝覺得大有可為。

　　利潤的天平傾向了蒸汽機。

　　以燕王在北平的影響力，整個北方的商道暢通無阻。

　　“大公子，這生意可容的人入股?”

　　聽到張德輝的話，朱高熾沒有高興，反而升起憤怒，有種別人要搶他生意的膈應。

　　自己好不容易搞個蒸汽機，你特麽以為自己姓馬啊。

　　正準備拒絕，突然又想通了。

　　姓馬的做生意的確有一套。

　　萬三這德行，讓他出頭搞製作可以，但是讓他做生意，絕對跟自己一樣兩眼發黑。

　　至於安排給府裡的管家去做。

　　想起管家那吃人的眼光，朱高熾覺得還是小命重要。

　　管家出馬，定然天怒人怨，最後還得自己背鍋。

　　朱元璋的刀子快不快?

　　那是相當的快。

　　誰讓百姓不痛快，他就讓誰掛在衙門口。

　　自己是他孫子，雖然大概率不會有性命之憂，但是世子的位置還要不要?

　　“你想入股?”

　　張德輝使勁的點頭，猶如小雞啄米。

　　風險?

　　他只看到了利潤。

　　怕風險，他走不到今天。

　　“隻入股不太行。”

　　不等張德輝失望，朱高熾詢問。

　　“你願意當咱的掌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