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想了想說:
“我的屍骨在那院中,我也去不了太遠的地方,那山坳怨氣極重,我想去找幫手來著,可惜進不去,你若是也能幫他們出了怨氣,那不是你想知道什麽便能知道什麽?”
吳晨即刻想到漫山遍野的陰森綠光,和一張張恐怖的臉,汗毛不聽話的又立起來了。
“你一個就把我嚇的半死,他們那麽多……我是多不想活了?”吳晨惱怒的問。
玉蓮咯咯的笑了起來。
吳晨趕緊示意玉蓮閉嘴:“你再把大頭吵醒!”
“他聽不到我的聲音。”
吳晨舒了一口氣。
玉蓮哼了一聲說:“其實吧,我倒覺得鬼沒有人可怕,你說他們能把活人如何?”
吳晨呵呵了兩聲說:“晚上進入山坳的人,沒一個能活著出來,有一個人便是死在我面前,突然一下身上就憋了,你說它們能把活人如何?”
“哦,那就是他們死的時間太長了,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反正是想嚇一嚇蔣山都做不到……我倒是進了他夢中幾回,他便找了道士來做法,我隻好躲了起來……”
“你還有沒有別的事?我真沒空跟你閑聊,你說與你一起遇害的其他人都好好進了光束,偏你放不下執念……”
玉蓮垂下頭,淒楚的說:“若不是因我不能忍,她們死不了……她們能輕松離開,我卻不能!”
吳晨突然想到一句話:未經他人事,莫勸他人善。他有什麽資格勸說玉蓮應當如何做?
“我只是這麽一說,你莫當真,你的冤情我必定會替你報,不論用什麽法子。”
玉蓮抬頭,嫵媚的一笑,挑逗吳晨道:“你現在太過單薄,雖有一副好皮囊,卻顯得贏弱了些,應是之前餓的,如今頓頓飽飯,來日去到京都,玉樹臨風的,不知要迷死多少小娘子,要不要我教你一些養生之道?”
“滾!”
吳晨雙目一瞪,玉蓮咯咯笑了幾聲便不見了。
吳晨輕歎了一口氣。
……
轉日一早,吳晨用過早飯,去見了陳忠,這才出了門。
宋固已經到了。
宋固今日同樣沒有穿官服,正在後院布置如何驗屍。
吳晨到後,發現廊下準備了不少東西,有麻繩,竹席,柴碳,幾壇酒,幾壇醋,紅油傘……
吳晨倒吸一口涼氣,心中不由的又燃起了希望,他看過相關的書,知道有那麽一個人是用這種方法判斷死者生前死因,但他忍住沒有過去詢問,只是站在一旁等著看。
廊下有人在清洗屍骨,院中有人在挖大坑。
宋固本在指揮眾人挖多深,多寬,扭頭看到吳晨便笑呵呵的走過來,說:“是不是好奇我要做什麽?”
吳晨卻問:“宋提刑可有曾用名?比如……宋慈?”
宋固納悶的看著吳晨問:“你這是何意?你認識一個叫宋慈的?”
吳晨失望的輕輕搖了搖頭,說:“宋提刑這是要蒸骨驗屍。”
宋固愣住了。
吳晨忙解釋道:“宋提刑不用驚訝,我這人偶爾會蹦出一兩句話,確實容易嚇人一跳,我也是沒辦法,記不住出處,偏腦子裡看到了便能想到。”
“這個……本事好啊!”宋固感慨了一句。
“我隻知皮毛,還望宋提刑講解一番。”
宋固沒有猶豫,說:
“挖出這個大坑之後,裡面堆放柴碳點火燒,將大坑四壁燒紅,除去炭火,
潑入好酒二升,酸醋五升。趁著地窖升起熱氣,再將屍骨放進去,蓋上草墊,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取出屍骨,我算著應正好是午時,迎著太陽撐開紅油傘,便可見屍骨上的傷痕。” 吳晨點頭,不由自主的接口道:“若骨上有被打處,便可見紅色微蔭,骨斷處其接續兩頭各有血暈色,骨上若無血蔭,即便有損折也是死後傷。”
宋固又驚了,他張著嘴看著吳晨,想問點什麽,卻又不知問什麽。
吳晨歉意的笑了笑,說:
“班門弄斧了,我只是腦子裡記著這麽個意思,便說了出來,只是……即便能夠查驗出死者身上生前有被打痕跡,又能如何呢?知情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又是幾年前的舊事,唯一知道的便是縣令蔣山那段時日曾經常出入此地。”
“這便夠了。”宋固果然被吳晨成功轉移了注意力:“如無外力逼迫,這處人家不會隻留下屍骨,活人卻跑了,能讓他們如此懼怕的,能有誰?若是驗出屍骨生前死因,便更要與蔣縣令好好說一說了。”
“即便是驗出死者全是被打死,也有可能是逃走之人所為,蔣縣令怕是一句不知便能遮掩。”
“逃走之人若是做過此等惡事, 剩下的那些女子又怎肯這般聽話的跟著逃?出了這處宅子,但凡一人呼救,說出宅中有屍骨,老夫婦死罪難逃,他們哪來的膽子?若真是那夫婦二人所為,那也該全殺了再跑,可這些女子女童可都是他們的銀子,為何要殺?”
吳晨還想說證據鏈不完整,可看到宋固胸有成竹的表情,他突然明白,這裡與那裡不同。
……
下午,安平縣縣衙內。
縣衙大堂前東為押司房,是押司,錄事這些小吏日常工作之所,西為牢房。
大堂中間北側為縣令審案暖閣,穿堂而過,便是二堂議事廳,平日裡蔣山與佐官,書吏處理公務,會見賓客之所,如今議事廳中只有三人。
蔣山披散著花白的頭髮癱坐在地上,他本是跪著的,但身體已不能支撐著他跪著。
宋固坐在上首的位置,吳晨站立一旁。
“本官並未升堂,你可知為何?”宋固嚴肅的問。
蔣山渾身顫栗著,沒有答話。
“縣衙前院有戒石碑,上書: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你日日可見這十六個字,卻置若罔聞,你長了個天大的膽,犯下這等滔天大罪,來日你有何面目下去見你蔣家祖宗,又讓你蔣家子孫如何苟活於世?!”
蔣山嗚嗚痛哭,趴在地上喊了兩聲:“冤枉啊,冤枉。”
“你既喊冤,便說說你哪裡冤枉!”宋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蔣山嚇的渾身一激靈。
“說!”宋固底氣十足的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