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斯無法理解這樣的力量，喉結湧動，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面前這個傀儡背後的存在，展示出了自己的神秘之處，並且完全地理性和友善！

　　理性和友善，多麽可貴的品質，放在那些動輒屠戮全城的詭異之物身上，就更加獨樹一幟了。

　　絕對不能激怒對方。

　　這是西蒙斯給自己的警告。

　　就算對方並不如其所言，能夠僅用一個音節就毀滅半個星空。但至少，他是一個願意和自己這種凡人交流，並且願意幫助自己的存在。

　　甚至有可能是全宇宙唯一一個。

　　西蒙斯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的人，忍不住抬起手，抓住了面前這個傀儡的臂膀，語氣失態道:“你……您真的是神明麽?這是您降臨在凡間的肉身麽?我請求您，萬分請求您，救贖我們，寬恕我們，讓我們歸入真實無虛的死亡吧！”

　　“我知道你很急，你先別急。”

　　張自成先安撫了一下對方，只是他控制的奎托斯依然一副死過全家的嚴肅表情，讓現場的氣氛並沒有任何緩和。

　　西蒙斯能夠聽懂張自成的語言，但張自成聽不懂對方的，好在系統可以同步傳譯，沒有任何延遲。

　　西蒙斯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抽回了手重新站定，長長呼吸平穩情緒。

　　與此同時，他還注意到面前這個神之傀儡背後的巷子裡，一些熟人正小心翼翼地向這邊走過來，卻在遠處不敢靠近。

　　這些人醒來時的位置距離廣場不遠，是西蒙斯在無數次輪回中召集的理智殘存者。

　　不止這些，還有其他人，只是醒來的位置比較遠，需要更長時間才能抵達這裡。

　　可真加起來最後也就二十來人，已經是這個數十萬人口的城市僅剩的可交流對象了。

　　西蒙斯微微抬手，示意這些人不用怕，可以靠近過來。

　　幾人見狀，面面相覷一番，便緩緩靠近過來。

　　現在的理智者們，每個人都不怕死，只怕身上又增添新的汙染，或是讓精神承受更大的負擔。

　　既然看西蒙斯沒有更進一步的異化，那他們也沒什麽可擔心的了，再危險左右不過一死。

　　現實中，張自成摸著下巴思索一番，再次發語音問道:“我其實知道的事情不多，但看你如今的樣子，應該是被什麽邪神之類的存在汙染了吧?你有什麽線索麽?”

　　聽到張自成的問話，西蒙斯的五官雖然早已扭曲在一起，還被一層厚厚的血痂包裹，可他依然從獨眼中透露出痛苦的神色。

　　顯然聽到‘邪神’二字，他的聯想就已經給自己的精神帶來了極大的負荷。

　　好在畢竟是經歷過數十年噩夢輪回，還能保持理性的少數人，精神早就被鍛煉到了極致。

　　西蒙斯只是痛苦了片刻，就用微微顫抖的語氣道:“邪神……我不敢直述其名，且僅在一些私人暗藏的書籍中看到過隻言片語……”

　　這話剛一開頭，那些原本圍過來的人頓時面色大變，有幾個扭頭就跑，很顯然一個字也不想聽進耳朵。

　　只是還有兩個人，在張自成說話後就流露出震驚的神情，似乎和西蒙斯一樣意識到自己竟然能聽懂這種未知的語言，這個陌生人絕對來頭不小，因此還是強忍恐懼留了下來。

　　西蒙斯繼續從牙縫中擠出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群星歸位之時，混沌將從地底升起，偉大的古老將會蘇醒……祂的尊名是……祂的尊名是……”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說到最後，獨眼已經滲出了血水，全身的衣物顏色越來越深沉，無數的鮮血從褲腿中傾瀉在地面，轉眼間流出的鮮血已經比西蒙斯整個人的體積還要多。　　沒有離開的另外兩人見狀，雖然同樣內心惡寒和驚恐，可因為不知邪神的真實名諱，所以反應並不劇烈。

　　只不過他們也不敢讓西蒙斯繼續說下去了，西蒙斯把自己說死是小，汙染兩人的精神是大。

　　於是其中一個較為低矮的人立刻撲了上去，伸出仿若一團黏液的手，直接覆蓋了西蒙斯的面門。

　　西蒙斯在身體僵硬中，沒有絲毫反抗地被同伴製住。

　　另一個高瘦的人長舒口氣，他戴著高高的禮帽，五官倒還在原位，只是皮膚乾癟潰爛，像是移動的行屍。

　　他看向奎托斯，疑惑道:“請問你是?我在過去的幾百次噩夢中，從未見過像您這麽……這麽獨特的存在，難道您是外鄉人麽?”

　　張自成原本見西蒙斯說名字時開始全身流血，已經發語音想要阻止他了，只是發語音條再降維畢竟慢兩拍。等到發完語音之後，西蒙斯已經被阻止，他也就沒讓系統降維自己說的話。

　　此時張自成正在琢磨西蒙斯的話。

　　群星歸位之時……這不就是克蘇魯題材的經典台詞之一麽?

　　看來這個世界果然是被類似的高維信息汙染得不輕。

　　既然如此，對方的話語中又出現了‘地底’這個詞匯，也不知道這個地球中的邪神，到底是傳統的在海底還是地心。

　　要是海底還好，張自成可以試著操控奎托斯下去弑神，地心就沒什麽辦法了。

　　雖然不確定遊戲中的戰神是不是邪神的對手，能不能抵抗不可名狀的汙染，至少自己操控的奎托斯沒有任何神智和意識，應該不會受到太大干擾。

　　正思考間，聽到這個高帽爛臉男說的話，張自成奇道:“幾百次噩夢?什麽意思?”

　　此時西蒙斯已經恢復了過來，撕開籠罩在臉上的黏液，用手杖拄著地面勉強站直，語氣有些萎靡道:“尊貴的……存在，我們的家鄉正處在永恆的噩夢當中。每次醒來，都會遭受截然不同的災禍和苦難，如此輪回，已經難以計數……”

　　這好像，是來自《血源詛咒》的設定?無論遊戲主角遭遇了什麽，每次死亡都不過是從噩夢中驚醒。

　　張自成頓時心中升起一絲愧疚。

　　但他又想起西蒙斯說，他聽來的邪神名諱，是從某本書裡看來的，說明早有記載……

　　再結合之前系統說只有高維信息和低維不衝突的時候，低維才不會被高維信息所衝垮。

　　意思是，這個世界很有可能原本就有邪神之類的存在，這才能在接受了高維信息後沒有直接毀滅。

　　張自成這才松了口氣。

　　雖然自己打遊戲可能加劇了低維的惡化，可好歹罪魁禍首也不算自己，那就沒必要在良心上折磨自己了。

　　反正自己也不過是個高維凡人，一個臭打工的，本就對這些事情無可奈何。

　　說到這，張自成想起之前月亮將地球重新複原的場景。

　　於是他輕聲道:“你說無數次輪回的噩夢?在我上一次打招呼時不小心毀滅半個星空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你們的月亮複原了這個世界， 還復活了所有死者。難道說，罪魁禍首竟然是月亮?”

　　聞言，在場的三人渾身一激靈，抬起頭，五個眼睛死死盯著高空上漆黑一片背景下無比明亮的圓月。

　　西蒙斯血痂之下的口腔咬緊牙齒，攥緊手杖，他壓抑的聲音仿佛從喉嚨內低聲嘶吼:“竟然是月亮！不……果然是月亮！”

　　他的眼中滿是仇恨，但在片刻後，卻又無力地松開拳頭，整個人頹然下來。

　　一旁戴著禮帽的行屍和西蒙斯的反應如出一轍，同樣頹喪著低聲道:“可是，知道是月亮又如何?我們面對高空的星辰，又能做到什麽呢?”

　　氣氛一時間，重新透出了絕望。

　　那可是月亮啊。

　　自古以來，有多少王臣將相曾有此奢望，但數千年來又有幾人得償所願?

　　一個也沒有。

　　人類，是沒有登上月球的資格的。

　　在群星中遨遊，在宇宙中探索，就如同醫學中的大腦一樣，那是神明的禁區。

　　張自成思索了一下，搖頭道:“月亮畢竟復活了我誤殺的所有人，它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是很好，但絕對有什麽更底層的原因。”

　　三人面面相覷，西蒙斯無奈道:“就算真有什麽原因，我們又如何能做到當面質詢月亮呢?”

　　張自成微笑道:“這個簡單，我帶你們去。”

　　三人錯愕地看著面前從頭到尾板著臉的奎托斯。

　　最矮的那人也抬起頭，露出只有兩個孤立眼球的透明膠質面孔，發出:“呃呃……?”的聲音。

　　這是要……登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