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牛角村的村民們破天荒的沒有下地乾活,他們聚集到了村口,就為了送一送在這裡住了兩個多月的牛角村村民陳兄弟。
“送君千裡,終有一別,村長,牛叔,牛三兄弟,就到這裡吧。”三人陪著陳謀一路從村口又走出去五裡地,終於轉出了蒼山腳,見到了一條官道。
“陳兄弟,那我們就不多送了,你在外萬事小心,一路保重!”村長言語間也有些激動。
“陳兄弟,記得這裡,如果想回來你便隨時回來。還是那句話,不缺這一口吃食一件衣裳。”牛豐田揮了揮手,衣襟掩住了自己滿是皺紋的臉龐。
“陳兄弟,等你回來啊!千萬別忘了我們!”
“各位,大恩大德,沒齒難忘,陳謀定當牢記各位的話,未來終有一會,到時我們再把酒言歡!”
“好!”
“好!”
“好嘞!”
陳謀和三人依依惜別,一直到他轉過山去,還能見到三人已經變得如米粒般小的身影,矗立在官道邊的山腳下…
落神都,乃是大周經濟、文化以及權力的中心,隨著大周國力的強盛,已然隱隱有和大朔王都帝臨分庭抗禮的趨勢。
相傳谷神脫離凡胎登臨神境的過程並非一蹴而就。在谷神初次窺探到神境之時,恰逢邪祟之力侵襲,神境破碎,風神失蹤,谷神跌落,重回七道六重境,而她跌落之地,便是神啟大陸如今的落神都,而那次跌落,也是記載中最後一次真神降臨,即便谷神全部的神力在凡間僅存於一瞬便蛻至六重境,至今仍有無數關於那次神降的歌謠和詩篇,其中無不將那一時刻描繪成神啟大陸的榮耀,正法時代的終章。而說到如今,無不是像法非法,末法將至等厚古薄今之語。
在大周立國以前,落神乃是大陸神都,所有有關谷神的教派視此地為聖地,久而久之,還因此爭鬥不休,時至今日,仍存在新神派和舊神派之爭,而風神眾教派雖然都起源於大朔舊都,但也都承認落神都具有神性,並視造訪落神為接近自己信奉之神明的終南捷徑,故而即便時至今日,谷神和風神勢同水火,大周官方已然禁止大朔信眾進入落神,民間信眾依舊每年絡繹不絕,總能找到辦法進入落神都。
所以當封長生進入這座依托於信仰而建立的城池,立刻便感覺到了一種他在之前世界中從未體驗過的宏大和神聖。
從南邊高達十二丈,全銅澆築的神啟門進入落神都,首先看到的是一個長六十四丈,寬六十丈,高二十丈的甕城。甕城中除了幾十個全身鋥亮銀甲,在甕城進出口檢查來往人馬的王都衛兵,便是或步行、或騎馬、或搭車,或乘轎的幾百個進出王都的各路人馬。每半個時辰,甕城外圍的衛兵放入三千人,而甕城內的衛兵便會對放入的各色人等逐一甄別檢查,驗明正身,確保一切無誤後才會將人真正放入王都。半個時辰後,甕城外門重新開起,將城外等待的人再次放入,周而複始。每日除宵禁時刻,城門吞吐不休,可以進入三萬人,而這樣規模的甕城,遍布落神都四周,百姓可以通過其中南北各八座甕城入城,東西各八座出城。
有了牛角村村長開具的憑條,封長生又變回了曾經的陳謀,他沒費什麽力氣便通過了甕城衛兵的盤查,第一次邁入了大周國的中心。
站在神啟門內,繞是在另一個世界見慣了高樓大廈乃至世界奇觀的陳謀,也不禁駐足,深深地被眼前的奇景吸引。
落神都和他想象中的古代城池那種在平面上延伸的鱗次櫛比不同,是一個非常立體的城市。他所在的南城有東西南北方向的主乾道各十二條,每條四丈八尺寬,幾千丈長,道路兩旁店鋪林立,府宅密布,蔓延街巷的都是高達十余丈高的三五層結構的木製樓閣,主乾道上車馬首尾相接,形製各異,兩旁行人如織,摩肩接踵。走在大街上,兩側視線被兩旁高聳的建築阻擋,只能沿著大街的走向延伸,封長生沿著自己所在的神啟大道方向北望,遠處南城外乃是一座難以想象的巍峨建築。
他從來都以為木製梁棟結構的建築,形製所限,頂多也就佔地四五畝,座高十多丈,可盡頭地處落神都中央的建築,便是千丈外的平地上遠眺,也需要微微抬眼,陳謀用勾股估算,那座宏偉異常的谷黃色建築,至少也高達百丈。
若是單單這座雄俊的寶殿,也頂多讓陳謀瞠目,真正讓他內心震撼不已的,乃是如此巍峨的殿宇都無法遮蓋的背後的一座巨大的石製谷神坐像。
坐像乃是少見的四面像,無論從王都的哪個方向,都可以正視谷神的面容,千丈外的陳謀,能清晰地看到谷神雕像那亦喜亦憂的表情,和微微卷曲的頭髮。
雕像似乎穿著一件寬大的*****有一個連接的兜帽,谷神俯視王都,表情微妙,雖然不言不語,又好像已經說了千言萬語,給陳謀一種與他在另一個世界中觀賞的佛像神像截然不同的親切感。
神像大大超出了前方巨殿的形製,即使坐像的膝蓋,高度也超過了巨殿的飛簷。即使神像的表情溫和,已然給整個落神都帶來隱隱的壓迫感。
在天啟大道上走了一陣,陳謀信步拐入一條小道,對他而言,大道上的酒樓客棧都太過昂貴,現在他身邊除了衣物,便只有還夠吃三五天的乾糧、一張已經無用的靖安州地圖、一些牛角村鄉親們給的,已經用的所剩不多的碎銀子,一把救了他一命的水裡針,以及一瓶不知還有沒有用的醉裡香。如果選擇大道上的客棧,他住十日便會囊中羞澀,但如果住在小巷子裡面的小旅店,可以毫無顧忌地住兩三個月,足夠他利用這段時間打聽青陽州獻人馬的消息,以及自己想方設法,調查有關那夥追殺自己的神秘人的信息。
正盤算著自己以後的打算,陳謀忽然聽見前方傳來一聲呼喝:“前面的人讓開!”
循聲抬頭,陳謀隻覺得眼前晃過一陣紅色的旋風。還沒等他反應,就覺得左肩被一陣巨力帶到,自己向後飛出了三五步遠,才重重摔回地面。
捂著左肩,他艱難地坐起身,又驚又痛,抬頭看去,只見一匹火雲一般的雄俊坐騎上,坐著一位身著同樣火紅色衣服的少女。少女仙顏如畫,青螺發髻,一雙紫瞳電眼顧盼生姿,瓜子臉如玉琢一般,美得直入心魄。
陳謀坐在地上,一時看呆了,甚至忘記了肩膀的疼痛,他實在沒見過將精致與英氣如此完美統一的一張臉。
“看什麽看!”沒等陳謀站起來,紅衣少女背後一黑衣勁裝男子打馬上前,鞭梢直隻陳謀的臉:“彭王府出行,無關人等一律回避!”
一言既出,黑衣勁裝漢子一甩馬鞭,揮向陳謀,陳謀此時無暇躲避,但見馬鞭由遠及近,他似乎能看見馬鞭上每一條磨損的紋路,可卻無法讓自己的身體如意識般敏銳,只能閉目忍耐,卻想不到馬鞭在他面前三寸繞回,炸出了一個響亮的鞭花,將他嚇得原地跳了起來,引得女子背後跟上的幾個黑衣勁裝漢子一陣哄笑。
“硨磲,莫耽擱,正事要緊。”紅衣女子聲如黃鶯,出聲阻止了黑衣勁裝漢子,並未看馬下的陳謀一眼,垂在火雲兩邊的修長雙腿輕輕一夾,馬兒靈巧地繞過了陳謀,一眾隨從也急急跟上。
不過片刻,巷子內又只剩下陳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