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空洞,無垠,浩瀚,混沌...”
虹城的大街上。
少年饒有興趣的抬頭打量著天空的一切。
順著他目光所及,在夜幕中,黑洞般的裂縫橫貫蒼穹,深邃如淵,漆黑如墨,似乎連接了兩個不同的維度。
而那虛空之中,類似於人形的生物在其中蠕動著,它將月亮遮蔽,閃爍著耀眼奪目的紫芒。
“你看出了什麽。”
沙啞的聲音突兀的在身後響起。
少年微微回頭,卻見一名老者杵著拐杖,顫巍巍的負背站在自己的身側。
他乾枯的臉頰,皺巴巴的皮膚,渾濁的眸子裡透露出滄桑。
“你又知道什麽,似乎...你在害怕它?”少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他的目光很純粹,沒有絲毫雜質,卻莫名的讓人感覺老練狠辣,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對方的心中所想。
老者聞言一怔,旋即輕笑,撫摸著胡須語氣低沉,動作僵硬緩慢,“不錯,我害怕它,我從未否認過,它太強大了,強大到足以吞噬一切,毀滅一切,甚至連光明都難逃一劫...”
少年微眯雙目,只是默默的盯著這個老人,並沒有多言。
“神,偉大的虛空之神,我長存敬畏之心,敬畏自然規律,敬畏天理昭昭,敬畏攸攸之口,未敢抱有太多僥幸。因為舉頭尺便有神明,唯有神明在,我們虹城才會永存不朽!”
老者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凹陷的眼眶深處露出狂熱的崇拜,松弛的雙手高舉過頭頂,抬頭仰望著蒼穹上的神明。
少年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嘴角卻勾勒出淡淡的嘲諷弧度,依舊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見少年沒有搭理自己,老者也並未過多的去理會。
虛空之神每十年只會現出真身一次,而每次只有十分鍾,他可不願因為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錯過了覲見神明的機會,那他這一生恐怕都要活在遺憾中。
“虛空之神,請您原諒我們的冒犯。我已經決定,將我們的心臟奉獻給您,成為您最忠誠的奴仆,懇求您的垂憐,賜予我們新生吧!”
不知是誰開的頭,突然之間,這座富饒之城裡的人民前後呼應,整齊的匍匐在地,朝著天空祈禱著,口中呼喊著,神情肅穆,仿佛在進行一道莊嚴的儀式。
在少年身邊的老者也好似得到了召喚,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神明”叩首。
“我願意成為您的仆從,奉獻我的忠誠,只求您能夠庇佑我們的城市!”
“可笑至極。”
看著這一幕,少年終於沒忍住笑出來聲,他望著天空那道紫光,對這座城已經失望到了極點,異族入侵,難道這所謂的虛空之神就不是異族了麽?
“富饒強盛的虹城,境內的第一道防線,可惜,在你們這群孬種的面前,脆弱如紙片。我們的戰士還在邊境苦苦抵抗著,而你們卻崇拜手上滿是同胞鮮血的虛空之神,妄想依靠這所謂的神明庇護,愚蠢至極。”
少年冷冷的注視著周圍膜拜著上空的人群,語言中充斥著嘲諷和譏笑。
他洪亮的聲音在這片廣場回蕩,震耳欲聾,瞬間就讓所有人停止了祈禱,紛紛扭頭向他看來。
“你說什麽!找死不成?”
老者勃然大怒,猛的站起身,眨眼睛已經到了少年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散發出灼熱而又強大的氣息,完全沒有一點老態龍鍾的模樣。
“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懂得什麽,神明的榮耀是你這種垃圾能夠玷汙的?本來看你是個小屁孩不懂事,饒你一命,結果你非得找死!”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冰寒,透出森冷的殺機,令人膽寒,仿佛是要殺掉一個無足輕重的螻蟻一般,眼底深處卻帶著一抹興奮。
周圍的人群紛紛聚了過來,他們的目光全都落在少年的身上,或嘲弄,或幸災樂禍。
在虹城,還沒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偉大的虛空之神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殺了他!”
“區區一個低等的土著也敢跟神叫板?簡直找死!”
“哼,不過就是個廢物罷了,我們隨便派出一個人,都可以將他斬殺!”
“居然敢褻瀆偉大的虛空之神,必須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斷掉他的四肢,挖去他的雙眼,剝掉他那肮髒不堪的皮囊!”
周圍的議論聲四起,一陣陣刺耳尖銳的叫罵聲響徹雲霄,似乎是刻意想讓天上那所謂的神明聽見他們的忠誠。
“你能得到什麽?”被老者提在手中的少年並沒有掙扎,反而一臉平靜的莫名問了一句。
“嗯?”
老者微微皺眉,顯然是沒有聽懂。
“你殺了我,你所信仰的神明會給你什麽?”少年淡淡的搖了搖頭,解釋道。
“虛空之神當然會...”老者下意識地回答,但是話說到一半他頓住了,臉色漸漸平緩下來,他的瞳孔輕微收縮,呆呆地盯著手中提起的少年。
對啊!殺了這小子,我又能得到什麽。
“殺了我,你們所崇拜的虛空之神,又會給你們什麽。”少年站在人群的中央,看著將他圍得水泄不通的市民, 他的聲音不大,卻能傳遞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老者回過神來,看了看人群中央的那小子,再看了看自己懸停在空中的手感到詫異。
這小子是什麽時候掙脫的,怎麽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眾人沉默了。
是呀!殺了他,他們能得到什麽?
雖然他們也曾經幻象過獲得神明的垂憐,從此擺脫這個肮髒的社會,擺脫那群野蠻的異族,過上安穩的日子,然而,現實狠狠抽了他們一巴掌!
神明好像從未給予過他們任何東西,隻留下了一些高高在上的形容詞,甚至還會降臨下懲罰,讓信仰他的市民飽受折磨。
少年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了那座宏偉壯闊的巨城牆之外,他知道,那裡曾經有著數不清的異族和人類廝殺搏鬥,有的被撕成碎片,有的則渾身染血,慘死在敵人刀劍之下,更有的,被異族吞食了腦袋,死相淒涼。
他又看向蒼穹之上的龐然大物,眼睛微眯,他知道,那裡是他今晚的目標,也是對這個世界發起反抗的第一號角。
他很清楚,如果只是一句話就能喚醒這群迷失的人,那人類的命運也不至於淪落至此,畢竟人心才是人類的根基。
“你想去做什麽...”
老者看著少年朝紫月前行的背影,眼神閃爍不斷,詢問的聲音竟有些顫抖,好似猜出了他的心事,卻又不敢相信。
少年聞言,停下腳步,回過頭望向疑惑不解的老者,露出燦爛笑容,指著天上那片虛空,不慌不忙的開口道:“屠神,他太吵了,打攪了我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