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哆嗦著手接過服務員遞來的飯菜擺在酒樓後門的石桌上，三個菜，兩葷一素，用拳頭大的小蝶裝著，今天的湯是青菜豆腐湯，初霜打過的青菜被面上飄著的兩粒枸杞襯的更顯青翠。

　　“花子還挺講究，老板的親戚?”

　　“刷你的碗，保不齊你什麽時候在哪條道上就受過二哥的恩惠咧！”老付朝新來的假期工洗碗盆裡丟了塊抹布，壓低了聲音又說道:“按年齡他比你爹都大，但以後見著了你就叫二哥”。說完轉身接過後廚剛出的菜檢查了一番，一大九小，十朵金燦燦的牡丹花，濃鬱的湯汁順著花瓣滴落在打底的山藥泥上，鮑魚的香味瞬間飄滿了整個後廚。老付隨手挑出一朵放進小蝶裡，把菜遞給傳菜員，輕聲說道:“樓上的牡丹魚片，重新裝盤送上去。”扭過頭對著後廚自言自語:“九個人，你做十坨，萬一那小年輕不上道，想不周全，不得著了你的道。”邊嘀咕著，邊端著小蝶朝門外的石桌走去，“來來來，二哥，幫忙嘗嘗新出的牡丹魚片。”

　　飯店的一樓是敞開的大廳，四間臨街的商鋪打通了過道，放了一十八張桌子，沒有太多華麗的裝飾，玻璃牆上鮮紅的大字寫著“農家小菜，大眾消費”，反反覆複幾個字足足佔去了一半的門面牆。受了房子格局的限制，二樓是分開不連通的，左右各佔一半，梯子通鋪的銀灰色大理石地磚，朱紅的實木扶手在經歷了年歲的把玩之後顯得更加鋥亮。順著左手的樓梯上二樓，是一張能容納三十人的大圓桌，圓桌的中間是一個精致的山水景觀，青龍石做的主峰上一株六月雪格外醒目，主峰旁的群山間鬱鬱蔥蔥的種著些小葉赤楠、清香木，群山腳下被茂盛的狼尾蕨包裹著的是一條蜿蜒綿亙的小溪，溪水伴著隱藏在網紋草後的霧化器吐出的煙霧緩緩流向山腳的小城，湊近了細瞧，這儼然就是這座小城的沙盤模樣……

　　“右二上菜！”

　　傳菜員順著右手邊的樓梯上去，沒有太多華麗的裝修，整體分成了三個房間，門上是小篆手寫的小匾，分別是“風月、山水、人和”，傳菜員來到距離樓梯較近的房間——“人和”門口，再往裡的兩間關著門，今天並沒有其他客人，即便有，也是聽不到什麽響動的，簡單的三個房間看似不起眼，內裡卻還是花了些心思的。她輕輕的敲了敲“人和”的門，安靜的過道像是一台忘關的音響突然通了電，嘈雜的爭辯聲伴著濃濃的酒氣，隨著開門的一瞬間傾瀉而出。。。。。。

　　“。。。。。。現在時間那麽緊迫，就別挑來挑去的了，該走的程序一步不能落下，其他的問題先動起來再慢慢解決嘛。”

　　“顧春是不合適了，老頭現在精得很，隨便動兩鋤頭就等著發餉。”

　　“陳林怎麽樣，他不是。。。。。。”

　　“他不行，哄哄是能動，但這次體量大，他那點家底做不出什麽成績的。”

　　“抓點緊，還有十三天上面就要來人檢查項目落實，大型機械，工人先進場，把門面先弄好了，退一萬步講，試菜的走了還可以換廚子的嘛。”

　　“那我覺得。。。。。。”

　　隨著房間門關上，聲音也戛然而止了。。。。。。

　　瘋子放下筷子，正了正衣服，轉過頭朝樓上瞧了一眼，擺擺手招呼老付問:“這菜叫個啥來著?”

　　“牡丹魚片，二哥嘗著覺得怎麽樣?”

　　“炸魚片就炸魚片。”

　　說完背著一隻手，佝著身子走了。老付看著瘋子的背影愣了幾秒，轉頭朝著二樓眨了幾下眼睛，像是想到了什麽，走到櫃台上看了看點菜單，拿起筆劃去了兩個字，又在旁邊大大的寫了個“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