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朝會散得格外的早,但很多有經驗的老油條卻知道,這並不是因為今天事兒少,相反,可能是出了什麽大事!
剛下朝準備回家的一些五、六品京城小官,看著朱雀門外一頂頂印著黑色麒麟的轎子,心中泛著嘀咕。
京城只有國公級別才能在轎上印麒麟,朱雀門外停了九頂轎子,代表著如今還在京城的九個國公都來了!!
大晉朝有大朝會和小朝會,大朝會一般七品以上的京官都有資格參與,小朝會則需要從四品,正常情況一月兩次大朝會五次小朝會,不會重疊。
今天不僅重疊了,連好幾個已經許久沒露面的國公都到位了,恐怕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有點心機的官員根本不敢輕易討論,紛紛告辭同僚,早早回家,一些不太懂事的新官則是暗自討論得起勁,卻不知已經被站在暗處的宮廷暗衛用紙筆將說話記得清清楚楚…..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在四品以下官員退場之後,留下的京城大員以及剛剛趕來的各個勳貴武將齊聚一堂,朝會的大門重新關閉!
此次朝會的陣容華麗,讓記錄朝會的史官都小心翼翼,至新朝建立起,留守京城的九位國公大多很少參與朝會,至少這樣九員到齊的情況是極其稀少的,上一次還是在太子殿下確立的時候!
九位國公身著麒麟黑袍,除新貴宋國公劉裕以外,剩下八人皆是血脈之家,而很多人也知道,這八個家族都是歷經千年的大家族,可謂流水的王朝更替,鐵打的血脈世家!
“劉卿,將事情說一下吧……”龍椅上的皇帝閉目養神,語氣淡淡,但整個朝廷的人都能感覺到,這位陛下心情並不是很好。
“是!”劉裕先告禮一聲,隨即轉身將柳州的事情簡略的說了一下。
朝會文武大多面露震驚,無論是千面狐殺了探花潛入尉遲家,還是柳州畫皮先生控制了整個柳州官場,聽起來都過於駭人!
大多數老人都顯得恍然,太平了二十多年,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了,這是一個隱藏著恐怖妖魔的世界…..
無數人紛紛慶幸自己在京城為官,有著諸多保障,要不然身在外地,怕是和柳州同僚一樣,人都被做成傀儡了父母妻兒都還不知…..
“陛下!”一身著二品仙鶴紅袍的官員上前道:“柳州如此大事,尉遲鵬入駐五年渾然不知,如此懈怠,必須重罰!”
武官那一頭聞言則是紛紛冷笑,此時能留在朝堂上的都是血脈之家,轉頭看向文官群體就像餓狼看綿羊,一眾文官紛紛被其氣勢嚇得腿軟倒地!
不堪的場面頓時逗得武將們哈哈大笑,一群文官夫子則是氣得滿臉羞紅。
當然,文官中也有站立的,至少九卿以及各大殿學士都沒有被氣勢嚇倒,看向武官那邊的眼神帶著冷光。
“夠了!”皇帝臉色黑沉,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忘互相對立!
“陛下…..”九大國公中,一滿臉絡腮胡的黑臉大漢嘿嘿笑著,完全不在乎皇帝那陰沉的臉色,指著剛才那發言的吏部尚書:“這老兒太不是東西,人家尉遲家將家族最有潛力的後代派去鎮守江南,如今更是家裡的老祖母都遇害了,這老兒還不忘往人家身上潑髒水呢!”
吏部尚書則是面色冷漠:“你們身受爵位,與國同休,替朝廷辦事本就理所應當,辦不好還有理了?”
“呵…..”大漢冷笑一聲:“說得好像你們這些文官不領錢一樣,
照你這麽說,那江南學政沐洪清負責江南異事,他才應該負大責吧?” “好了!”皇帝打斷兩人的爭執,有些無奈:“今天叫你們來是解決事情的,不是來爭辯該誰擔責的。”
“臣建議完全清洗柳州官場!”一個高瘦白淨的中年男子踏出,男子樣貌英俊,體格比起周圍膀大腰圓的武將來說過於不合群,但所有武將在他開口後都紛紛閉嘴,顯然威望極高。
皇帝看了過去,眼神帶著深意。
秦國公:陸鳴!
當年追隨秦王的舊部裡,屬他威望最高,也是因為他的威望才讓秦王死後,大部分追隨的武將沒有暴亂,也是因為他沒有繼續爭奪的意思,蕭家…..才能登頂皇位!
要說皇室如今對誰最為忌憚,非眼前這位莫屬,就算作為威望最高的開國皇帝,面對這一位平日裡都得客氣一些,當初建國時甚至願意以王侯待之,卻被對方拒絕。
此次千面狐事件少不了京城中某位大人物的手筆,而要說誰有這個能量,眼前這位卻是很有嫌疑的。
皇帝頓了頓:“清洗?”
“是……”秦國公陸鳴行禮道:“雖根據大理寺少卿之言,柳州傀儡官員在畫皮先生死後皆都現了原型,成了不能動彈的木偶,但不能排除柳州其他官員的嫌疑,為保險起見,臣認為應該立即召回柳州管轄所有官員回京接受徹查,而柳州人事,則應該派遣新的官員前往接替!”
“這…..”皇帝皺眉,這動作太大了些,但對方說得沒錯,發生了這樣的事,柳州這個地方,的確有必要清洗一遍,而且江南地域說不定都要嚴查一翻。
能有畫皮先生也能有其它東西,江南是朝廷賦稅重地,可不能再出岔子!
“秦國公說得簡單!”吏部尚書冷笑道:“柳州是直轄大府,下面管轄十九個縣城,涉及官員不下三百之數,我去哪裡給你找這麽多新官過去?”
文官紛紛點頭,這國朝新立,最缺的就是能做事的文官,各地官員緊缺,根本不可能外調,柳州這麽大一個坑,就是把翰林院那些人一起派過去也不夠呀…..
秦國公彬彬有禮的對著吏部尚書行了一禮,這才道:“陛下不是剛剛恩科了一屆?如今不是有三百多進士候著嗎?”
“這…..這是為北方準備的…..”吏部尚書皺眉:“給了柳州,燕雲怎麽辦?”
“臣覺得,燕雲可以先讓北燕國的舊官管著…..”陸鳴再次拱手道:“有重兵駐扎,加上燕國元氣大傷根本無力侵犯,暫時也不用擔心出亂子,陛下可派出監察官員,監督那些北燕舊官行政態度,倘若辦事得力,我朝也可大度收納為正式官員,也可顯我大晉氣度!”
皇帝聞言微微額首:“陸卿所言倒是個法子,可柳州是直轄大府,十九縣的縣令縣尉可以委托新科進士,柳州本府的官員呢?”
其他文官也紛紛點頭:“是呀,柳州就是通判也是正六品,各路道台、新的學正都是五品官員,新科進士難道直接拔苗助長安排?”
陸鳴臉色不變,依舊淡淡的語氣道:“各路道台可由吏部酌情升遷其它地方的官員進行填補,學正下官建議由兩名術士出身的學官前往,我朝外放術士皆是學政,這一來是因為術士稀有人手不夠,二來是因為術士需要觀察是否穩定,過於年輕不敢輕易放出京城。”
“但是如今柳州情況特殊,加上剛剛經歷畫皮先生的事件,臣覺得那塊地方必然還隱藏著未清除的鬼祟,光靠江南學政沐洪清和他的一些學徒怕是應付不過來。”
皇帝聞言思索一陣,隨後微微點頭:“陸卿安排妥當,鄭允了!”
隨即看向吏部尚書:“柳州的主官,嚴愛卿可有推薦?”
吏部尚書頓時臉色一苦,如今朝廷各地缺人缺得他焦頭爛額,幾次上書擴充進士都被駁回,哪裡有什麽合適人選調過去?
“要不…..讓新科狀元?”
“不妥…..”皇帝還未開口,宋國公劉裕則率先搖了搖頭:“新科狀元即便在翰林潛學兩年,外放也最多六品,此規矩不能壞…..”
劉裕雖是國公爵位,但算得上是文臣這邊的人,他一開口,包括吏部尚書在內的九卿都沒反駁。
“臣倒是有個人選…..”陸鳴抬頭笑道。
“哦?”皇帝饒有趣味的看向對方:“還是第一次聽愛卿推薦官員的,說來聽聽?”
“臣看了少卿王野的奏章,其中那個叫陳卿的新科進士,似乎在此次事件中立功不小?”
“陳卿?”皇帝和其他大臣都愣了一下,王野的奏折裡說過這人,此次王野能脫難好像多虧此人。
“這……”劉裕皺眉:“王野奏折裡的確對其誇獎有加,在劣徒遇難關頭,這叫陳卿的新科進士處事機敏,的確非凡,可直接任一府主官還是…..”
“陛下…..”陸鳴笑著開口道:“敢問太子選妃之期是否如常?”
這話一出,整個朝堂都安靜了下來,這件最敏感的事沒想到卻是由一向保守沉默的秦國公率先提起。
如今千面狐還未找出,但陛下明旨已宣,是優先國本保險還是優先君無戲言,的確是一個敏感而兩難的問題。
皇帝眯起眼睛,微微笑道:“陸卿的意思是?”
陸鳴拱手:“大理寺少卿的奏折裡,那叫陳卿的進士不受千面狐記憶影響,倘若此人能找到千面狐,則是大功一件,加上柳州事件裡立的功勞,升其五品,勉強也就說得過去了。”
“陳卿…..”皇帝望著秦國公淡然的笑臉,又看了看其他幾個表面看不出端倪的幾位國公,隨即也笑了起來:“好,那就依卿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