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究這一提醒，我怔怔愣住，臉上的表情霎時凝滯，這肚子裡已然飽了七八分，一會奶奶給我添上小半碗米飯，再給我勸上二三次菜，這儼然已經到了頂了，心裡暗自後悔。桌下的腳也開始騷動起來，反踢著隆究宣泄著憤懣。

　　後轉念一想，這也就一兩五花，能分到我嘴裡的，如同塞牙的細碎，經不起多嚼吧兩口，心裡瞬時釋然，嘴裡含糊道:“五花吃著也就那味兒，還沒有奶奶做的飯菜好吃嘞。”

　　隆究本想再說些什麽，見著奶奶轉身複回，便不再言語，用腳輕踹了我兩下後，就此作罷，自顧繼續吃起飯來。

　　隆究絲語，奶奶聽不真切，我說“飯菜好吃”，雖因嘴裡含著吃食說得囫圇，卻全入了奶奶的耳朵裡。

　　奶奶心裡喜悅，把飯碗放置在我面前，道:“好吃啊?好吃就再多吃兩口，菜還夠不?不夠的話奶奶再給你做一個。”

　　“不用不用奶奶，這眼前的菜我還吃不完嘞。”我趕忙推辭。

　　隆究心裡稍有醋意，假裝不忿，道:“阿奶……平日我在家您也就給我做二三個菜，今天祖見來家，您都做了四個菜了，還要給祖見添菜呢，您這也太偏心了啊。”

　　奶奶見隆究那撒嬌模樣，灑然而笑，道:“今天想吃多少奶奶都給你倆做，只要你倆想吃，奶奶這就給灶台裡的炭火重新燃上。”說著轉身就欲往灶台去。

　　隆究趕緊起身拉住奶奶，嘴上連連求饒:“阿奶……玩笑的話，玩笑的話！”

　　………………

　　飯後下桌，我已經難以正常走道，房子本來就小，我就圍著飯桌轉圈，奶奶在門口洗涮著飯後的碗筷。隆究坐在睡房的床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屋外的奶奶。

　　“隆究啊，你把灶台上那塊乾抹布給阿奶拿來。”奶奶在門口喊著。

　　隆究立時站起，道:“好嘞好嘞！”，小跑著來灶台邊抓起抹布，往門口去，又小跑著回了睡房，重新坐下，繼續盯著。

　　我看著隆究的鬼祟樣，心裡覺得好笑，但嘴上也盼著奶奶能盡早給我倆騰出間隙來。

　　“奶奶一會要是一直在屋怎麽辦啊?”我掩聲問隆究。

　　隆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低語道:“不能，往日裡等奶奶收拾好碗筷，她就該拿著竹扎往弄堂口的陰涼處去坐著，和家附近的鄰裡散講閑聊去了，一般都得到晚飯時間才能重新回家來。”

　　隆究話音未落，便聽著奶奶潑潲水聲。

　　此時隆究又慌忙起身，道:“阿奶……我來我來！”

　　奶奶見今日隆究如此勤快主動，怔怔愣在原地，回過神來笑著道:“家裡來人是好哈，往日裡可從沒見你這個臭小子還這麽有眼力勁兒呢，都知道替阿奶乾活了。”

　　隆究得意地衝我眨巴眼，端著洗淨的碗筷進屋，齊整地碼在灶台木架上。

　　奶奶隨著隆究往屋裡來，看到我還在徐步轉圈地溜達，笑著道:“祖啊……來，坐下和奶奶說會話。”

　　“阿奶……剛吃完飯有啥好聊的啊，祖見下回又不是不來了，有的是機會說話呢。”隆究一個箭步阻在我和奶奶中間，又道:“你看他今天都吃撐成這樣了，坐下都費勁，你讓他再溜溜，你就顧自往那弄堂口找鄰裡的散講去吧，一會我和祖見還要說點學習上的事兒呢。”

　　我在一旁看著，微微頷首，道:“對啊……對……奶奶，我現在頂得慌，走道都費勁，更別說坐下了。”，說著還做出一副喘氣都累挺的樣子來。

　　奶奶聽我說的，一時失笑，擺擺手，道:“那行吧，等你下回再來的，到時候和奶奶好好說說話。”，說著奶奶轉身往門口踱去。

　　還未等奶奶完全離開我倆的視線，隆究就抓起我的手臂，把我扯著往睡房去。

　　剛和奶奶雖是說著玩笑話，但是我的肚子頂得難受這事確實不假，隆究這猛力一扯，我難免有那外嘔的衝動。

　　隆究從睡房床上的書包裡翻出上午買的一兩豬肉，又拉著我急急回了灶台邊。在灶鍋裡添上些許水，借著灶鍋裡的余熱，像模像樣地洗著肉塊，然後將肉塊切片，依次排開，我數了下總共五片。隆究遲疑了一會，又將其中一片對切以示公平。

　　“隆究啊，這灶膛裡都沒火星子了，拿什麽烤啊?”我問。

　　隆究並不著急，回屋撕了幾頁廢舊的草紙，覆在熄火的木炭上，拿起灶膛口放著的竹棍子，竹棍被穿了小孔，拿著那竹棍對著穿孔朝木炭底部吹氣，木炭漸漸起了火星，忽爾草紙燃起火來。

　　“來……你繼續吹，我把豬肉穿到鐵簽裡。”隆究衝我說著，不知從哪掏出一根鐵簽來，鏽跡斑斑。

　　我一臉愕然，嫌棄道:“你這哪來的鐵簽子啊，乾不乾淨啊?”

　　隆究則一臉得意，道:“早上在海邊撿船釘的時候看著的，我看長短粗細正好，就一同撿了。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再說一會讓火一烤，也算消毒了。”

　　我聽著將信將疑，也不過多研究，在一旁搗鼓起吹火的竹棍子來。這竹棍如了後來有的生火的鼓風機，我賣力吹著，感覺頗新鮮，就是廢了不少力氣，這一輪下來，中飯吃的消化不少。

　　隆究穿好肉串，於我身旁蹲下，一手提著肉串，懸在燒著的草紙上，一手等那草紙熄滅後往灶膛裡繼續塞著。

　　沒過一會，豬肉在火上就冒出絲絲油來，順勢滴在起火的草紙上，滴下的瞬間，草紙的火能刹那竄高許多，伴著油泡的“吱吱”聲和外溢出灶膛的肉香，甚是勾人味蕾。

　　“我和你說噢，這烤肉啊，只要把肉外一圈的雜物濾水洗去就好，可不能放什麽味精啊，鹽啊，咱吃的就是那口原滋原味，等烤好了你嘗過就知道了，這入口的時候本就能吃出肉裡自帶的鹹味兒來。”隆究在我一旁碎碎念著，顯得頗有經驗。

　　“你好厲害啊，知道得還真多呢……”我倆身後傳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