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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將歸去》第7章 讀書人的事
  說過我爺曾是個老漁民,他還青壯時隨著供銷合作給活,孩子生養雖多,但那時孩子也就管著溫飽,相對村裡其余家而言,家境算是豐盈的,故而也能存點現錢。我們那民間向來就有“成會”一說,那時出門做生意的人日漸多了,但是也並非家家都能有著出門的本錢,“成會”簡單點說其實就是集錢幫扶,那時銀行借錢不易,於會的少則十家,多的時候人脈廣的組者能集攏六七十家,各家抓鬮決定拿回幫扶錢的順序,順序前後都對應了不同的利息,湊出相應的錢來幫扶,但是每一季被幫扶的都得按著順序挨家連本帶利還了。發起“成會”的組者多數是那缺錢的,如若組者自己威望不高,倒也可以請著這群於會中德高望重的幫忙攏人,早以這“成會”的目的是好的,也虧了這種地方經濟的風俗,才能讓早年我們那越來越多的人走出來。

  但是後期這慢慢就變味兒了,組者不一定是出門討買賣缺錢的人,有單純用於自己揮霍、蓋房充闊之人,亦有靠著“成會”間的利息差價度日之人,有甚者能組出近百個“成會”,互相之間拆借填補,整村的人牽絲帶縷地多少都能和這“成會”挨著點氣息。時間久了,總有斷了條鏈的時候。我爺既然有點家底,那自然也逃不開這裡錯綜的牽帶關系,別人沒法將他出借的錢還了,那他組的“成會”自然也沒法向下家應兌了。於是在我出生的第二年春尾,因為我大爺和我父親都已獨自成家,我爺便帶著除他二人外的全家,迫於追債出逃了,在另一地,做起了倒販水果的買賣。自此到我爺七十歲過壽宴,我再沒見過這一大家子。

  現如今我們那雖然還依然有這風俗,但是於會人數眾多,難免有彼此陌生之人,現今陌生人之間就憑著組者的口口相傳的威望,奢望於會的各人都能無所顧忌地拿出錢來確實不容易了。現在這樣的方式多數存在於親戚好友之間。

  所以在孩童時的很長一段時間,我是沒有爺奶叔姑的概念的。

  我爺過七十壽宴接近年邊,那時的冬天比現在可冷唆了太多,父親出漁在外,母親便獨自帶了我去,我們那四周都是海,去稍遠的地兒需要乘著擺渡船,在海上飄著近兩個小時。去時的前一晚,母親特意管鄰家夥伴借了一件綠白相間的毛衣,估計是怕我的衣服顯得過於破舊寒酸吧,還借了一雙黑色的系扣皮鞋,鞋子太大,母親撕了半張報紙讓我在鞋頭處頂著。等著過了海上一路飄蕩,而後我在老爺子的水果攤前站著的時候,老爺子是沒認出來我的,這也難免,他走的時候我才是個裹著一身破布的娃娃。離他走的時日算起,這已經得有近五個年頭了。

  我爺做個買賣人,和孩童間的互動無非是出點簡單的算術題,除我之外我叔和我姑亦有一個和我年齡相差不過半歲的男孩,每每我爺的題目剛出,我便搶了題答,和其余二人一比,惹得老爺子對我甚是喜歡。

  在我自己的印象裡,入學開始我就對自己的成績格外在意,記得老師當年一回語文課,聽寫立刀旁,就是“刂”字,我沒默出,自責了近一周,這事如今還是念念不忘時常想起。對自己的嚴苛,實際上多數還是源於母親,那時母親總是吃了算帳的虧,常常叮囑學習,原本家裡就飯粥難擇,每個虧還都得真金白銀地去找補,所以那時總覺得成績和吃飯差不多,飯好吃,難得吃好,那成績、讀書自然是重要的。

  學習一事,天賦和聰穎固然重要,

但我一直覺得從小如若我沒了內心的偏執地堅持和努力,那我在求學這路上是走不到今日的。  我母親凌晨洗衣的井邊,有一段六步的台階,台階上是個小場,怕場上的時常耍玩的孩童走空,特意弄了一段到成人大腿的堵牆。這堵牆就是我後來每天放學後做作業的地方,那無非就是一小段水泥墩子,螞蟻來回地串行,夏日入夜還得有不少蛞蝓,隔天看著白色的水跡紋那就是前夜蛞蝓爬過的斑痕,我總挪一段距離避開。

  每天放學後,拿個板凳拿著書這就齊了,那時的課後學業並不繁冗,但是想把全部作業做完,即使夏日太陽落山晚,那也得近天黑了。何況冬季的時候,天早早就不給亮堂的機會。自從有了跟隨向往的習慣,那每天把全部作業收拾完就更晚了。所以,初中畢業前那近十年,來來去去的鄰裡在那天黑又非黑的時間裡,總是能看著我一人就著搭在我家屋簷上的路燈下來的光,在那石墩邊坐著。

  那時候的自己是偏執的,沒做完作業再怎麽催喊總是不能進家吃飯,父親出漁不在家的日子,都是母親催喊的我,後來母親也漸漸習慣了。我有個從小養成的缺病就是把頭斜枕著書本,斜眯著眼睛看題,但也不耽誤寫字,這點在父親看來極難接受。父親本就沒什麽文化,在書本的道坎上難以入手與我攀談,那既然有了其他和讀書貼邊的事兒,父親便異常地執著於此。於是父親在家的日子裡,每到飯點,他總是一邊訓罵著讓我坐直,一邊輕拍我腦殼讓我進家吃飯,幾乎他在的每天都得訓罵,但是他好像並不厭倦於這件事兒。

  那些年的晚飯我們家幾乎天天都是需要分吃兩頓的,等父母姐姐吃完,母親收拾了剩菜剩飯放在灶鍋裡,拿幾塊帶火星的木炭,添點水,不沒過碟碗,就著那木炭的余溫給我備著。

  我們那時候雖沒如今的課外輔導,但是老師總會有幾本推薦的課外讀物和習題,和成績不搭邊的《唐詩三百首》我是借著鄰居夥伴看的,《伊索寓言》我根本就沒稀得看,我自己勸自己說那是外國文著,那正文應該也是洋文,我肯定是看不懂的。老師推薦的習題本才是我一直心心念念的,那時候知道母親每天為家裡吃飯犯愁, 老師沒說必須,我自也不敢和母親多提。我的同桌是個胖呼臉的男孩,成績不好,但是課外習題本倒是齊全,我確實是日日想要的,我也不止一次地心裡怪他有了習題本卻不去做它,選了一天臨放學的時間,乘著他不備我便收了包裡歸了自己。

  等偷書這事兒被揭穿的時候,學校本沒有喊父母的做派,但奈何我一直咬牙堅稱這是母親給我買的,有具體地址還有具體時間,甚至連那天和母親一起去買書的時候的心情我也和老師交待了一遍。母親在一旁一言不發,眼眶確實紅了,卻當著辦公室太多人的面強忍著沒落淚。母親的地方方言和老師的普通話本就不易交流,所以她就選擇在一邊聽著,頻頻點頭沒敢看我,應該是怕我在看她,我倆彼此尷尬,那時候她應該是在極力掩飾著那種知道自己的兒子偷書還撒謊的心情吧。

  印象裡,自從開始上小學,母親和我一起走路就好像再沒牽我的手,那天倒是個例外,回去的路上母親還是什麽都沒說,我自己倒是心虛地緊,為了淡清自己的無恥,一路上心裡不斷念著《孔乙己》裡孔乙己漲紅了臉,為自己爭辯的話“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嗎?”。

  父親曾和我許諾,在上學這事上,只要我好好念書成績優異,他必供著我讀完我所有想讀的書。這件大事情,父親確實兌現了他的諾言。從“竊書”以後,母親也在各種小事上不斷縫補,深怕因為自己讓我犯錯,小時候在吃上我家裡是不濟的,但在做讀書人這件事上,父母為我真的已然盡其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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