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次見到警察,徐子謂猜是監控有了結果。一問之下,果然是警察查了監控,看到他一直待在家裡,而且監控拍他拍的還算清晰,於是暫時解除了嫌疑。
當他走的時候被稍微留下了了會,據說是還看出了什麽,警察說還會再上門去拜訪。問到細節,警察也不說,可能他還是在嫌疑人的范圍中。不過這麽一想在邏輯上很合理,畢竟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要論被殺,丁夢最有可能是還被他殺的。
等走出了派出所,外面又下了雨,他看著瓢潑的大雨有一絲悵然若思。他想起了過去的大學時光,雖然丁夢是做過許多讓他厭惡的事情,但他們之間仍然是有一段難以割舍的時光。比如上課的時候會幫他帶午飯便當,也會在他運動後溫柔地幫他擦汗。她曾經是自己理想中的完美對象,完美的妻子,到如今,不知為何,卻變成了一個夢魘一樣的存在。
他沒帶傘,於是在派出所門口暫時等著雨停。
等了一會,一個聲音傳來,是他的母親。
“謂謂!”母親在他的背後喚他,他轉頭,只見母親著急地道:“你怎麽樣了?我聽說你被警察誤抓了,趕緊跑過來的。好在你沒事。”
徐子謂道笑道:“我沒事,我等雨小一點就回家。”
母親拿出一把傘,這把傘還是他高中的時候回家落在家裡的,傘原本是白的,現在舊得邊緣發黃。“媽媽帶了你的傘,走,一起回家。”
他看著自己的母親,母親的動作和他童年的每一次都一樣。
“好!”他答應道。
他本想打車,但母親想省錢坐公交,於是他們便慢慢走到車站。走著,母親說道:“謂謂,去看看你爸吧。一個糟老頭子,也沒幾天了。”
徐子謂低頭沉默,他答應道:“嗯,有時間會去看的。”臨到車站,徐子謂想讓母親留下來兩天,但母親以需要給父親安排醫保為由拒絕了。看到了母親上車走時,他一時間有一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是該回出租屋冷靜下,還是找朋友吐露了下心聲。但如果說到吐露心聲,他又沒什麽好說的。想了想,他回到出租屋拿了些衣物,還是去到了陶元子家。
他帶了幾瓶啤酒,和陶元子喝了起來。
“最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確實搞得你頭大。”陶元子安慰道,“不過也不是你的問題。”
徐子謂酒量不太好,喝到第二杯的時候就開始發瘋。
酒是個好東西。
無數的話終於從他的喉嚨從嘴巴裡漏了出來,他道:
“是我!是我的問題!”
“你不懂!”徐子謂滿臉通紅,淚流滿面。無數的記憶在他腦海裡竄著,最後丁夢離去的屍體以及她紅色的裙子在他腦子裡刮著無數把刀子雨。死亡的陰影不像是電視劇裡看看戰爭片那麽簡單,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個輕描淡寫的事情。無數的‘假如這麽做’的可能性在他腦子裡轉著,沉重的後悔像山一樣向他壓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是一開始我就不應該接受一個我不喜歡的人,我不應該在我不了解她的時候和她在一起,是我害了她。她這麽喜歡我,被我拒絕了有多難受——”
“她也不一定喜歡你,說不定只是控制欲。你想想她離開的時候的表情,並不是被你傷到的難過的表情好嗎?”
雖然陶元子一直在安慰,但是此時徐子謂已經聽不進去了,他哭道:“我這個就是個不敢做也不敢為的懦夫!慫貨!我什麽都怕,
什麽都逃避,什麽都不敢!” “為什麽這麽說呢?你不就只是拒絕了下她嗎?而且她做的也確實不對。”
“不——我只會逃避。我發現了,我只會逃避……”徐子謂又喝了一杯,“其實當她向我表白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不喜歡她。但我還是接受了,因為我想逃避讓人難堪這個事情。當我碰到這些恐怖事件的時候,我逃到你家,因為我根本沒有獨立解決這些事情的能力。我爸生病了,我也不願意去看,因為處理這個複雜的關系太難了。我恨他,我恨他……可是他是我爸,他要死了啊……”
“你——”陶元子才知道他爸生病了,有些震驚。
“我是懦夫,我知道的、我知道。”徐子謂哭著,一邊喃喃地罵著自己,醉倒在沙發上。“懦夫!懦夫……”
這次的噩夢似乎是在雪山。他站在雪山邊上感歎雪景的絕倫。轉眼間,雪崩來了,大塊大塊的雪砸到他的身上。一種徹骨的恐懼貫穿了他的全身。他好似個螞蟻,而雪山就是巨人。巨人用腳把他碾壓成粉末,他的靈魂也似乎被碾成了泥。下個場景,又是在一個街道。他拿著一疊傳單貼在大街小巷。傳單上面帶著一個照片,下面寫著:尋子齊嚴。
夢很碎,像是香水,前調是恐懼和悲傷。後調又帶了濃濃的遺憾和後悔。
他被夢的後調給嗆醒了,醒來是淚流滿面。
起身是凌晨五點,他大概隻睡了四個多小時。宿醉帶來的疼痛讓他有些暈眩。天還沒亮,窗外是霧蒙蒙的。他出門想呼吸下新鮮空氣,走著走著,不知怎麽就走到了一個醫院——他父親所在的那個。醫院其實很遠,但他還是來了。他站在醫院門口,猶豫了很久,走到了父親的病房前。病房的門是關的,旁邊的名牌用記號筆寫了患者的名字。他看了父親名字許久,還是給自己找了個借口:這麽早,父親應該沒醒。
於是又離開了。
此時外面又下了雨,看來真的是一個雨季。他沒帶傘,渾身淋地透透得。想著要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換下衣服,於是沒過多久又回到了梧桐小區。雖然死過人,但他那棟樓卻好像和原來沒什麽區別。才過了兩天,就好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
他心裡記掛著老神棍說的不要在這個房子住,於是便快速的進了屋。
剛進這個屋子,強烈的不適感又襲來了。這次看這房間的哪哪都不順眼。盡管所有的東西似乎都和記憶中的一樣。他找到衣櫃換了一身衣服。由於心裡比較著急,衣服兜裡的玉墜滑了出來,滑進了衣櫃的深處。衣櫃是推拉式的,他常用著右半邊。左半邊不知道為什麽總卡著,每次搬動要非好大的力氣,於是他也用的少。這次玉墜滑到了左半邊,他費了好大勁也沒搬開,於是就從右邊摸索。
剛摸到,由於玉墜實在是有點滑,於是又滑倒了遠處。他看著玉墜滑倒了視線外,於是便伸手去撈。衣櫃是上下兩層的,他的衣服比較多,所以玉墜埋進去就特別難找。
他摸著摸著,實在是摸不到,於是找來了手機,打開了手機裡的手電筒。
當手電筒的光照亮衣櫃的一瞬間他愣住了。
——原來左半邊的衣櫃板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留下的是一個黑洞洞的入口。借著光可以看到入口的深處有一個木製的梯子與沒有上漆的灰色磚牆。
他感覺非常荒謬,甚至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因為喝醉了現在還在夢中。或者著又是他的幻覺。他倒退幾步,腦子被這個入口衝擊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為什麽?
為什麽我的衣櫃裡有個門?這是個密室嗎?
為什麽之前沒有?
誰打開了他?
有人在裡面嗎?
有人?
是有人!躲在這個門後面!
是有個人,每天都從衣櫃裡出來,在他不在的時候的——甚至是在他在的時候出來,在他的出租房裡肆意地走動。
他的感覺不是錯的,就是有人在衣櫃裡看他。他的噩夢不是假的,就是有個變態天天站在他的床邊盯著他。
毛骨悚然!
他的頭皮發麻,所有的邏輯串了起來。他原本以為是他前女友做的的一些事情又可以得到解釋,比如那個蛋糕,比如那個紙條。他也搞不清這個變態究竟做了多少騷擾他的事情,他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快跑!報警!為了防止裡面的人出來,他把衣櫃門關緊,並把拿了掃把杆卡死。
腦子裡的警鈴在瘋狂的作響,他深深地意識到,現在不跑就來不及了!但在跑之前,他還是覺得需要先報警!畢竟萬一裡邊的人出來後,發現門被卡死,就可能意識到問題然後逃跑了。
可在徐子謂顫抖地手掏出手機準備報警的那一瞬間,他的頭受到了重擊,陷入了昏迷。
此刻,在徐子謂的背後,一個穿著黑色衛衣,帶著黑色口罩的男人,將手裡的凳子放下。他冷漠地抓著徐子謂頭髮,把衣櫃卡著的掃把扒開,一點一點地將徐子謂拖了進去。
等徐子謂再次睜眼時,他發現他被捆綁了起來。太黑了,他看不出來自己在哪裡,只能從四處碰撞帶來的觸感感知到自己似乎是在一個夾層。往壞裡想,自己也可能是在一個棺材裡。四周的聲音很奇怪,有非常碎的人的腳步聲、抽水馬桶聲以及凳子移動的聲音。但那個變態好像不在,不然他實在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他用盡全力想要掙脫身上綁著的繩, 可綁得實在是非常得結實,他手被水泥地磨破了也沒辦法動彈。
許久他終於放棄,頭貼著地。突然,一個很遠的敲門聲在身體的下方傳來。
一個男聲接著敲門聲喊道:“徐子謂在嗎?我們是警察,我們發現了新的線索。”
是警察!
徐子謂意識到敲門的人正是警察,於是他嘗試呼救,可嘴巴裡不知道塞了什麽東西讓他發不出聲來。他用腳在地面錘著,但除了發出幾聲悶響毫無作用。他嘗試了好幾種方法,最終沒一個有用,他所有的舉動就像是石頭打進了大海裡一樣,毫無反應。時間似乎一下變得很漫長,像是過了一個世界後,警察還是離開了。聽到警察離去的聲音,徐子謂眼裡浸了些淚來。無邊的絕望比這棺材一樣的空間更加的壓抑,他痛苦著用頭砸著地面。無數的想法在他的腦海裡交織,無論是對警察不作為的怨怒,還是對自己做錯事的悔恨匯聚在一起,在他的內心翻湧著。
他在地上憤怒又不甘的掙扎著,絕望和淚水讓他的精力迅速的耗盡,他又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他躺在雪白的地板上,頭頂是個破爛的天花板。無盡的粉末和灰塵在四處飄揚,向雪花一樣蓋住了他的臉。透過層層的粉末,可以看到天花板的破口處的邊緣,黑黑的,裡面似乎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男人的嘴角翹起好像在嘲諷,又好像在笑,眼裡的惡意刺痛了徐子謂的眼睛。
這次的夢是個循環的夢。夢裡他一直看著粉末蓋住他的臉,以及天花板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