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想要撤退的理由很簡單,快斷糧了。
他這次是緊急救援,帶的糧草本就不多,加上隴山道路長且阻,單單路上就消耗不少,到了街亭若不能將其快速拿下,陷入危機的就是他。
看著前方那道蜀軍臨時修建,被魏軍打的坑坑窪窪卻始終屹立不倒的土牆,張郃的心比三九寒天的冰還要涼。
再看街亭兩側的山峰,心更涼了。
黃權不但把持了街亭,還在兩側山峰上修建的營寨,魏軍想繞到山峰上居高臨下的進攻根本不可能。
毫不誇張的說,黃權把所有可能存在的漏洞都考慮到了,不給張郃半點抓住破綻的機會。
面對這樣的敵人,張郃有種老虎吃天無從下口的感覺,鬱悶的隻想吐血。
站在旁邊的山上看著土牆上那杆已經殘破卻依舊隨風飄揚的漢字戰旗,張郃的思緒飛過土牆飄向隴西。
據那邊逃回來的人說上邽已經淪陷了,上邽都是如此其他城池估計也差不多,現在諸葛亮估計已經把該辦的事都辦完,該吃的肉都吞進嘴裡了。
若真如此,自己就算攻破街亭好像也於事無補,非但救不了隴西,還可能落入諸葛亮布置的陷阱,將緊急救援變成千裡送人頭。
所以與其上趕著送死,還不如趕緊撤退,為魏軍保存實力。
可是萬一隴西還在抵抗呢,現在撤退不是寒了隴西將士的心嗎,而且撤退的責任他也擔不起啊。
是到了做選擇的時候了,張郃掙扎許久咬牙下令道:“繼續進攻,今天務必拿下街亭。”
他已打定主意,發動最後一次進攻,再拿不下就撤退,但這句話沒敢說,怕影響士氣。
接到命令,魏軍扛著盾牌抬著雲梯,推著攻城錘再次向街亭發動進攻。
街亭城內。
黃權爬到箭樓上瞥了一眼又下來,對諸葛亮說道:“差不多了,可以放魏軍進來了吧。”
上邽城破之後諸葛亮便趕到了街亭,不過一直藏著沒露面,目的嘛,自然是想坑張郃一梭子。
現在隴右五郡(隴西,南安,天水,廣魏,安定)除了隴西太守遊楚依舊在抵抗外,其他各郡皆已投降,攻打各郡的漢軍也陸續返回,很快就能布好口袋,將張郃引入陷阱聚而殲之。
至於隴西郡,諸葛亮也不擔心,因為條件已經談好了,隴西太守遊楚明確告訴諸葛亮,蜀軍能擋住張郃一個月他就投降,現在快二十天了。
諸葛亮搖著羽扇笑道:“那就放人吧,敗的自然點,別讓張郃看出破綻。”
張郃有多鬼諸葛亮最清楚,都是相熟多年的老對手,誰不了解誰啊。
黃權點頭,再次爬上箭樓,準備指揮漢軍放水,緩慢引張郃進城。
城外。
張郃親自督戰,做著最後的困獸之鬥,逼的士兵奮勇向前,同時派人進攻兩側山峰,魏軍玩命衝鋒,蜀軍拚死抵抗,大戰很快進入白熱化,戰況前所未有的慘烈。
眼看一隊魏軍爬上城牆,張郃正要下令再接再厲,一舉衝入城內,數匹快馬自身後趕來,暢通無阻的跑到張郃身邊,遞上竹筒拜道:“將軍,八百裡家急,長安淪陷,張使君命你火速回援。”
“什麽……”張郃如遭重擊眼前一黑直接倒地,旁邊的親衛眼疾手快連忙扶住。
緩了片刻張郃搶過竹筒拆開查看,看完信件咬牙說道:“該死的諸葛亮,好大一個局啊,傳我將令鳴金收兵。”
兒子張雄滿臉肉疼的說道:“馬上就要攻進去了,
將軍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張郃直接一個大耳刮子抽過去,破口罵道:“長安都淪陷了打街亭還有什麽意義,快撤。”
很快銅鑼聲響起,正在進攻的魏軍集體一愣,隨後潮水般退了下去。
急促的銅鑼聲傳出好遠響徹山間,諸葛亮也聽到了,抬頭望著箭樓上的黃權問道:“什麽情況?”
黃權搖頭道:“不知道,難道咱們的計劃被張郃察覺了?”
到嘴的鴨子飛走,諸葛亮也急了,迅速爬上箭樓,抬起羽扇擋住額頭放眼查看,可惜沒望遠鏡看不到張郃,只能看到潮水般退卻的魏軍。
諸葛亮思忖片刻試探問道:“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長安?”
按時間算,關興這會應該已經拿下了長安城。
黃權點頭道:“有可能,要不要試探性的進攻一次,試試魏軍的反應。”
諸葛亮看著近兩丈高的土牆歎道:“萬一不是,怎麽回來?”
這道防禦性的土牆擋住了魏軍,現在也擋住了他們。
黃權無奈道:“那就等等看吧。”
城外。
魏軍足有五萬人,這麽多人不是說撤就撤的,需要做好部署,同時還要防止蜀軍出城追擊。
事到臨頭張郃反而冷靜下來,知道這麽火急火燎的衝回長安也無濟於事,索性慢一點,準備的充分一點。
張郃先將傷兵集中到一起,命他們原地休息,見了蜀軍直接投降保命,隨後命張雄率一隊騎兵先行,火速趕到大震關構築防禦工事,再命輜重先走,自己率領大軍斷後,讓將士們趕路的同時保持體力。
沒有體力到了長安城下也沒法作為。
確定張郃離開,諸葛亮命黃襲出城追擊,打擊魏軍的同時試探一下張郃的目的,結果不出所料,中了張郃的埋伏,被打的灰頭土臉無奈退回。
追擊雖然失敗,卻讓諸葛亮確定了一件事,張郃是真的撤退,不是故意引他們入局。
張郃撤退代表著隴西五郡徹底收入囊中,諸葛亮任命黃權為涼州代刺史,全權負責後方之事,自己則陷入沉思。
現在的諸葛亮再次遇上了兩難的選擇,走哪條路?
涼州戰事結束,接下來就該支援長安了,這沒說的,問題是怎麽去,跟在張郃屁股後面?
張郃進攻雖然一般,防守能力還是不弱的,肯定早就料到蜀軍會追擊,並在路上布好陷阱靜等蜀軍上鉤,而且就算路上沒有圍堵,張郃肯定也會死守大震關的。
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是,隴山道太長,張郃沒糧蜀軍同樣缺糧,若被堵在大震關未必退的回來。
相比之下貌似走陳倉狹道更合適些,那裡的阻礙只有陳倉,路上不用擔心伏擊,且攻破陳倉不但能支援長安,還能與褒斜道的趙雲匯合。
諸葛亮遲疑片刻便做出決斷,走陳倉狹道,離去時吩咐黃權道:“派人告訴隴西太守遊楚,張郃退了,他該兌現諾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