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廚房忙碌半個多時辰,張苞返回說道:“請柬都已經發出去了,但人家來不來就不知道了。”
請柬雖是以夏侯楙的名義發的,可城中官員也不是白癡,自然知道真正邀請他們的是誰,未必會買關興面子啊。
“無所謂,來了好生招待,不來明天我親自去請。”關興揮著炒杓,將鍋中菜肴分到不同的碟子。
大漢飲食流行分餐制度,就是每人面前放一盤,關興雖然不太習慣也不喜歡這種吃法,但這種時候還是要入鄉隨俗嘛。
聞著香味,張苞食指大動,伸手就抓,關興兩隻手都忙著沒法拍打,隻好用腳踹道:“手洗了嗎就抓,洗手用筷子。”
“你啥時候變成這樣,毛病比女人都多。”張苞罵罵咧咧的離開。
又炒兩菜,看時間差不多了,關興張苞帶著夏侯楙出府迎客。
夏侯楙被這倆晚輩夾在中間渾身不自在,有氣無力的說道:“別這樣,我又不跑。”
正說著車來了,停在府外一名男子年輕男子從車上下來,夏侯楙有氣無力的介紹道:“韋家少主韋熊,三個月前剛舉孝廉。”
關興連忙迎上,拱手笑道:“原來是京兆韋氏的韋公子,關某這廂有禮了。”
韋氏與杜氏可是京兆兩大豪族,有京兆韋杜,去天尺五的說法,意思是韋氏和杜氏門楣高的離天只有一尺五。
聽聽,多牛。
韋杜二族隋唐時期才真正發家,當過宰相的能有一長串,目前的韋杜還沒到那地步,不過也不弱了。
就拿眼前的韋熊來說吧,他祖父是太仆韋端,叔叔是涼州刺史韋康,父親是中書監韋誕,曹丕的鐵杆。
這家世哪還用奮鬥啊,出生就在羅馬。
韋熊還禮道:“韋熊見過漢壽亭侯。”
這個稱呼就有意思了,因為漢壽亭侯是曹操打著漢獻帝的名義封的。
“裡面請。”關興沒在乎這個小細節,側身讓開請韋熊進門,隨後朝內喊道:“幼常,接客。”
府外有人迎接,府內也有人安排,負責府內的正是馬謖。
沒等多久又來一車,車上下來一位二十六七的翩翩公子,夏侯楙有氣無力的努嘴道:“弘農楊囂。”
楊囂不出名他爹卻很有名,正是被曹操宰了的天才楊修,因為楊修之事楊囂並未入仕,也沒回弘農老家,一直在長安待著。
關興上前行禮道:“原來是弘農楊氏的公子,久仰大名,請。”
楊囂還禮進入。
隨後又有一車前來,下車的是位中年,夏侯楙介紹道:“京兆太守顏斐。”
關興行禮道:“原來是……”
送走顏斐又來一車,夏侯楙機械般的介紹道:“這位是……”
關興習慣性的上前彎腰道:“原來是……”
長安是大城,城內達官顯貴眾多,一通賠笑下來關興感覺臉都僵了。
見人到的差不多,關興帶著張苞夏侯楙轉身回府,走進大廳一看,客人們都已坐定,有官職的坐左邊,沒官職的坐右邊,官職和門楣高的坐前邊,簡單的座次充滿了人情世故與尊貴卑賤。
關興走到主位上坐下,舉起酒杯笑道:“首先謝謝諸位賞臉,關某在此先敬諸位一杯。”
眾人舉杯遙碰一飲而盡。
關興拍手道:“上菜。”
等候多時的侍女端著盤子魚貫而入,兩人一組將菜肴陸續放上桌,每桌六菜,葷素涼熱都有,蓋子一揭香氣四溢,
惹的眾客鼻子猛吸,食指大動。 看清桌上的菜肴,有人歡喜有人蹙眉。
關興在不知不覺中犯了一個嚴重錯誤,他對賓客一視同仁,每個桌上的碗碟和菜肴都一模一樣,卻忘了三國是個尊卑世界,身份高的客人見角落客人吃的跟自己一樣心中多少有些不喜。
什麽檔次,跟我吃的一樣。
身份低的客人則認為關興看得起自己面露欣喜,但欣喜的同時並不會因此感激關興,而是覺得這小子不通人情世故,不可深交。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你對別人好,別人卻未必領情。
當然,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提醒關興,只是在心底默默扣分,臉上都沒有表露絲毫。
現在已是傍晚,大廳裡沒有窗戶只有蠟燭照明,且桌案之間隔的又遠,關興沒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變化,依舊熱情招呼道:“想必大家都餓了,動筷子吧。”
說完先夾了一筷頭,客人這才紛紛動筷,品嘗之後楊囂率先開口道:“這肉肥而不膩入口即化,且沒有腥膻味,絕美,世間竟有如此美食,楊某前面幾十年算是白活了。”
關興笑道:“楊公子喜歡就好,想吃的話就在府中多住幾天,諸位也是一樣,住在將軍府咱們多交流交流。”
這話捅馬蜂窩了,韋熊當即發難道:“侯爺什麽意思,軟禁我等?”
年輕人就是氣盛,別人都沒發話你著什麽急。
不過現場還真需要這麽一位捅窗戶紙的人,他開口了其他人就好接茬了,太守顏斐笑道:“韋公子多慮了, 漢壽亭侯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韋熊冷哼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今晚這頓宴怕是好吃難消化啊。”
關興也是年輕人,沒那麽深的城府,見韋熊這麽不給面子臉色當即陰沉下來,強忍著怒火說道:“韋公子嚴重了,關某只是想請諸位在府中多住幾天而已,何曾為難過你。”
韋熊冷哼道:“將軍府雖好,但韋某還是喜歡自家的狗窩,你說呢顏太守。”
顏斐不悅的瞪了韋熊一眼,歎息道:“侯爺款待周到,奈何顏某命薄無福消受,只能抱歉了,你說呢楊公子?”
皮球踢給楊囂了,這幾個混蛋很懂得拉人下水嘛。
楊囂笑道:“楊某跟韋公子的意見一樣,還是想回自家狗窩,關將軍的好意只能心領了。”
說完起身就走,走到半路又折返回來,端起桌上的雞湯邊走邊啃,典型的不想給你面子還想吃你的飯。
被幾人一唱一和拚命擠兌,關興也惱了,拍著桌案猛的站起,厲聲呵斥道:“我看誰敢走。”
這一聲宛如信號,聲音剛落張苞便帶著士兵堵住大門,持劍抵住楊囂咽喉,大有再敢往前立馬刺死你的架勢。
楊囂原地轉身返回座位,邊走邊嘟囔道:“有話好好說嘛,急啥,楊某突然覺得待在將軍府也挺好的,有美食有美酒,再有兩美人的話就更好了。”
夏侯楙嘴角哆嗦道:“做夢,當這是你自己家呢。”
府裡的美女都是他的妾婢,雖然士族之間有贈送奴婢的傳統,但他跟楊囂的關系還沒好到那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