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自始自終都是很殘酷的事情,一般人在言語中有可能還體會不到,但是只要他在真正的戰場看上那麽一眼,就會知道什麽叫做窒息般的感覺。
鍾輝陽現在就是這種狀態,真打起來,他有的只是冷靜再冷靜,隻想把敵人殺死。
可當結束後,那就是另一種難以言語的感受了,他手裡已經有了多條人命……
“大哥,他們說現在舒城已經沒人能夠擋得住我們!”
正在清理戰場,滿身血汙的趙二虎和江午陽難掩神色上的興奮,走過來。
“不如現在我們進城吧!”趙二虎抹了一下臉龐,興奮道。
聞言,鍾輝陽往右邊掃了一眼,陸大山已經在整理隊伍,雖然陸大山依然是面無表情,可他的眼珠卻是非常亮,亮得嚇人。
想起了什麽,鍾輝陽也抹了一把臉。“我們的傷亡如何?”
他一直在休息,神遊天外,具體的情況不如收拾戰場的趙二虎懂得清楚。
如果要他猜的話,至少也得有個四五百的傷亡。
一說到這,趙二虎的興奮立馬消失,瞬間暗淡。
江午陽的臉色同樣變得難看。
“大哥,死了五百二十三個兄弟。”趙二虎沉聲道。
“有六個兄弟傷勢太重,怕是……”
鍾輝陽皺了皺眉眼,看向前面,看到人們都集合在那邊的空地上,隨即就大步走了過去。
“大哥……”
江午陽剛想出聲就被趙二虎按住。
“二哥?”江午陽看向趙二虎,眼中露出疑惑,人都必死無疑了,還有看的必要?
趙二虎搖了搖頭,“就讓大哥去看看吧。”
後面兩人的對話,鍾輝陽並不懂,但就算懂他也不會對兩人解釋。
在這時代,一些本還能治療的傷勢,都會定義為離死亡不遠,必死無疑,他怕的就是這一點。
如果只是一些外傷方面的傷勢,他這個經常因為練武從而學習了一點外科手術的人,說不定還能把人給救回來。
走到集合點,最外圍的人先發現了他。
“大哥?”
這出聲,也讓圍成一圈的人們猛然看了過來。
“大哥,你來了……”
“大哥……”
“大哥,馬哥他們……”
“……”
鍾輝陽點了點頭,拍了拍最外圍的兄弟,示意讓開。
“讓我看看。”
下一秒,眾人自動讓出一條路。
進入裡面之後,鍾輝陽掃了一眼,七個人正躺在乾淨的空地上,如同屍體一樣一動不動,只是胸膛的起伏代表他們還活著。
“馬七,喜子……大哥來看你們了……”石錦標悲傷出聲。
這句話一出,場中氛圍變得更加低迷。
鍾輝陽心裡歎了一口氣,先是過去查看了一下這七個人的傷勢。
大多都是器械造成的傷亡,如刀傷,刺傷或者炸傷等等。
刺傷和炸傷很無解,他愛莫能助,但是其中兩個人的傷勢讓他有些慶幸沒有白來看,也慶幸沒有拖拉時間。
在他看來兩人身上這種砍傷頂多只是失血過多從而導致昏迷的傷,恐怕還是血戰之中,力竭之後導致的昏迷。
“拿點乾淨的衣服來!”
圍成一個圈的眾人一愣。
“人沒死。”
鍾輝陽的話讓眾人睜大了雙眼,連忙找乾淨的衣服,一陣騷動之後,從一個兄弟的身上脫下一件只是有些汗臭的裡衣。
“大哥,這行不行!”
鍾輝陽點頭順手接過,條件不足也只能將就了。
在眾人的期待中,鍾輝陽先是進行了扣壓止血,然後緊緊包扎。
這個是很常規的處理辦法,指壓止血法,用於血管斷裂出血多的傷口,可以快速止血,但是只能維持五分鍾左右,在這之前必須盡快處理好傷口。
“還不夠!錦標,去問陸將軍有沒有藥!比如金創藥之類的東西,如果還有針線更加好!”
在鍾輝陽的話中,石錦標匆匆離去。
沒過多久甚至兩分鍾沒到,石錦標回來了,只是他還帶了一個人過來。
“這是我自己的藥。”陸大山手裡拿著一個小瓶和一團小東西。“針線是從我一個兄弟裡拿,他平常喜歡縫自己的衣服。”
“多謝。”
鍾輝陽瞥了陸大山一眼,隨後接過,迅速處理。
他的手很穩定,針線在翻卷的皮肉飛舞,進進出出一次次的穿插,那豁開的皮肉很快被縫合起來。
“龐青雲,你再不進城,這功就得被別人搶。”陸大山低聲道。
鍾輝陽手依然沒有停,只是沉聲道,“有陳大人在,這功還能被人搶了去,我龐青雲只能另投他人!”
陸大山呼吸一窒,看著鍾輝陽眼裡有無奈之色,他真是被此人吃得死死的,此戰之後他龐青雲肯定是個香餑餑。
這仗紙面數據如此懸殊,他龐青雲以少勝多都能贏,是陳公最需要的人才,陳公自然不會舍得放走龐青雲這種會打仗的人,甚至還會加大力度培養。
想到這,陸大山看了一眼不為所動已經在處理第二個人的男人,低聲道。
“龐青雲!我在舒城等你!”
說完,陸大山在眾人那詭異的目光中,匆匆離開。
人一走,石錦標就道。
“大哥,他們要先進城!我們要不要跟著?”
聞言,鍾輝陽抬頭瞥了一眼,圍在周邊的人包括石錦標,因為陸大山要進城,他們的面色都有些異樣。
“有人幫你攻城,還幫你守著,伱們省點力氣,少死點兄弟不好嗎?我們死的兄弟太多了,我不想再看到還有哪位兄弟躺在冰冷的地上。”
眾人愣了愣,看著一直忙碌不停的鍾輝陽眼裡多了些什麽,溫熱?亦或者是熱從心起……
一時之間,場面沉默了下來。
“他們……”
石錦標抿了抿嘴,還想說什麽,鍾輝陽揮了揮手直接打斷。
“稍安勿躁,我們兄弟拚命拚出來的東西,他們還不敢動!該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
石錦標怔了怔,隨後點點頭再也不發一言,他不知道其中的緣由是什麽,但是他相信大哥。
在安靜的氛圍中縫合完,鍾輝陽用染血的手下意識拿起金創藥聞了聞,卻聞到一種生石灰的味道。
生石灰?但鍾輝陽也沒遲疑,直接就往傷口灑下,他相信陸大山,既然是自己用那就代表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