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利品的分配其實也就那樣,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繁瑣。
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在雙方的監督下,這舒城的東西已經全部分完。
重要的是這太平軍遺留下的遺產比鍾輝陽想象中的要多。
白銀是一箱又一箱,糧食是一袋又一袋,雖然有些是陳年舊糧,可這也讓整個營地陷入狂歡中。
鍾輝陽領著石錦標等人從死寂的黑暗中走來,進入充滿火光和喧鬧的營地。
一邊是黑暗和死寂,一邊是溫暖和熱鬧,這也讓石錦標等人有了一種新的體會,對於大哥之前的話又有了一番的感想。
他們突然發覺自己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是受到大哥的影響亦或者是什麽……
看著近在眼前非常喧鬧的營地,石錦標看著面前一直在走的鍾輝陽道。“大哥,兄弟們說想回家。”
鍾輝陽眼簾暗了暗,這場仗死去的兄弟還是很多,差不多沒了三分之一,別看現在營地很興奮的樣子,但身邊的兄弟死去,誰能高興,頂多也就一時的興奮最後還是慢慢沉默。
“那就回吧,衣錦還鄉是應有的事,想回去的兄弟們今天先休息,明天收拾之後後天再出發。”
“好的,大哥。”石錦標點了點頭,“我會安排好,但是大哥你回嗎?”
聞言,鍾輝陽抿了抿嘴,他能回哪去……
“不回了,舒城還需要我。”說到這,鍾輝陽的聲音有些低沉。“我沒辦法面對村裡的人,都怪我把你們帶了出來,是我害了這五百多兄弟。”
“大哥!這都是我們自願,與其活成那樣還不如出來闖闖!哪怕是戰死也不枉來這世上走過一回。”
“大哥!”
“我相信他們永遠不會怪大哥!”
“……”
石錦標等人紛紛出聲,這讓鍾輝陽有些心暖的同時,也覺得自己這一路走來的潛移默化沒有白費。
就如救治馬七一樣,他永遠都能保持讓這些簡簡單單的人看到或者聽到他所做的這些行為。
用一句話來講,他要把大哥永遠都是為你好,大哥永遠都是正確的觀念深深植入這幫人的心中。
很顯然,這很有效,哪怕之前訓斥趙二虎,沒有人會覺得是他做錯,只會覺得趙二虎做錯了才會被大哥訓斥。
細雨綿綿,潤物無聲,這才是正確的方式。
像電影裡,龐青雲殺雞儆猴的做法雖然有效,但後遺症著實太大,而且趙二虎殺雞儆猴之前也沒有提前說一聲,那更加……
想起電影裡,龐青雲執意要斬狗子時,周邊人的臉色和眼神,鍾輝陽抿了抿嘴。
“好吧,我不再說此事,錦標……”
聽到這話,石錦標等人心裡不知怎麽的,心裡皆是松了一口氣,他們並不喜歡看到大哥那種沉重的表情,不然他們會跟著變成那樣子,隊伍的氛圍也會瞬間陷入低迷。
“在。”石錦標回應道。
鍾輝陽不知後面幹部們的想法,平靜道。“我該得的那份全部都充入撫恤金。”
石錦標一愣,下意識想要勸說,但卻聽到一句堅定又令人心裡暖烘烘的話。
“我知道你們又想說什麽,但這件事沒得商量,唯有這樣我才會心安,雖然有點自欺欺人,”
鍾輝陽自嘲笑了笑,停步之余回過頭看向後面的石錦標等人,看著他們那一張張大戰之後疲憊的臉。
“呵呵,錦標你們不會讓大哥今晚睡不著覺吧?再說你們也不會讓大哥餓死是不是?所以有伱們就足夠了。
” 石錦標等人的呼吸瞬間一重,本來想要說的話直接堵在喉嚨中,愣是說不出來。
這一個個的表情非常生動,鍾輝陽自然也能從表情中感覺到石錦標他們怕是又得自我高潮,這也是他想要的。
點到為止,余味更長,鍾輝陽拍了拍石錦標的肩膀,接著道。
“山興跟著就足夠,去吧,去和兄弟們慶祝一下,大醉一場然後好好睡個覺。”
“大哥……”石錦標深吸一口氣,但下一句話又被鍾輝陽打斷。
“不用你們跟著,聽命令,慶祝,大醉一場,好好睡個覺。”
鍾輝陽擺了擺手,指了指高大威猛的山興讓他跟上,隨後就在石錦標等人的注視下,往自己休息的建築物方向走去。
作為一個頭,進城之後他自然也有自己休息的場所。
當然,這也是太平軍遺留下來的產物,一座不錯的府邸,這可能就是太平軍主將的住宅。
從營地的左邊拐了個方向走,在原屬於陸大山的騎兵和一些成為親衛的兄弟們的見禮下,鍾輝陽帶著山興踏進這座優雅的府邸。
不得不說,太平軍雖然說農民起義的巔峰,可這享受卻是和他們想要推翻的人一模一樣,甚至更加變本加厲,三分之一的戰利品就出自這座府邸……
鍾輝陽一路帶著山興走到自己休息的房間門口,正準備讓山興離開,這漢子突然認真道。
“大哥,我這次得到的東西很多,你要不要?我不會讓你餓死的。”
鍾輝陽愣了愣,感情你這一路上的沉默和嚴肅的表情是因為這?
“你這……”
然而看著這非常認真的漢子,他現在最信任的人,鍾輝陽那句瓜娃子還是沒能說的出口。
“不用,你自己留著就好,什麽時候我需要了,再跟你說。”鍾輝陽擺了擺手,隨後走進房間關上門。
“去休息吧。”
當房門隔絕了一切,鍾輝陽靜靜站在門前好一會兒,聽著腳步聲漸離漸遠才有所動彈。
想起山興的話,鍾輝陽搖了搖頭。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一點的是,隊伍有隊伍的儲備,而整個隊伍只有他才有使用的權利,其實這變相的來講,這同樣也是他的東西……
鍾輝陽看了一眼旁邊的床,隨後往側邊的大堂上走去。
說是休息,也不能真的休息,戰爭打完,底下的人能夠休息並大吃大喝放松緊繃的神經,他卻是很難投入休息當中,這是位置不同導致不同的結果。
再說清庭不滅,他怎麽能夠休息……
“唉,勞碌命,勞碌命……”
腦海裡簡單複盤了一下今天的事情,確認了沒有遺漏,鍾輝陽一邊往書房走,一邊伸手往懷裡掏了掏,他現在越來越喜歡夜晚的時候回想遺漏或者想事。
今天的事情已經確認他成為了一名真正的頭領,只是離他想象的如臂使指那樣,每個人都非常自覺的隊伍尚有不遠的距離。
“不過,總算有了些跡象,有頭自然也有尾,慢慢來。”
鍾輝陽淡然一笑,從懷中拿出一份地圖在散發的一種木沉香的書桌上展開。
地圖是從陸大山那裡拿來,記錄了附近一帶詳細的地形和勢力,也可以說是安徽省這一帶詳細的地形和勢力的劃分。
隨著地圖展開,上面所透露出來的信息讓鍾輝陽眯了眯眼。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會不會和他印象中的清末有沒有區別,但地圖上透露出來的信息結合他腦海裡知識,足以讓他明白一些事情。
廬州地處安徽腹地,史稱淮右襟喉、江南唇齒。
對於太平軍來說,佔領廬州對確保他們天京的安全,至關緊要。
而要想攻佔,兵指廬州,這個舒城卻是逃不掉的一個點,此時鍾輝陽也看出這舒城的重要性。
“怪不得,龐青雲舒城之戰後,直接青雲直上被朝廷所知從而器重。”
看著地圖上的舒城,鍾輝陽抿了抿嘴。
從地圖上顯示的信息中,舒城居江淮腹地,北窺廬州、南屏安慶,其東北平原又是糧食出產地。
“這種戰略地位實在是太重要了,怕是風雨欲來……”鍾輝陽看向舒城下方的桐城,喃喃自語道,他感覺這舒城還會有一戰亦或者他兵指桐城克安慶,快速侵入蘇州……
時間流逝, 臨近深夜,營地早已歸於平靜,然而房間的火光仍然沒有熄滅,守在一角關鍵位置的山興看向來替換他的一個兄弟道。
“要不你再去勸勸大哥,讓他早點休息罷?”
這來換防的兄弟歎了一口氣,摸了摸額頭上的墨水痕跡,看著臉上同樣也有墨水的山興。
“山興哥,大哥的脾氣你也知道,我都被大哥扔了一隻筆,我才不去,再去會被揍的,你也知道大哥打人真的很疼。”
說著,這兄弟瞥了山興一眼,“你又不是沒有嘗試過。”
說到這裡,山興的身子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
當初他只是覺得以大哥的身板子怎麽會讓眾多兄弟噤口不言,結果他在馬車上整整躺了兩天兩夜,沒有傷勢,但就是疼,這也讓周邊趕路的兄弟們看了個笑話。
“可也不能讓大哥一直這樣,老是頂著一張疲憊的臉,這讓人看的難受。”山興看著依然沒有熄滅的火光,摸了摸自己的腦殼提起斧頭,咬了咬牙道。
“我再去一次罷,你守著。”
“好。”這換防的兄弟認真道。
山興點頭,提斧便往房間的方向走,可沒等走出幾步,房間裡的火光突然熄滅,他回過頭與換防的兄弟面面相覷,隨後咧了咧嘴笑道。
“兄弟,你守著,我回去休息。”
換防的兄弟揮了揮手。
由於距離的緣故亦或者聲音太小,兩人沒有聽到一句類似於嘀咕的自語從房間裡傳了過來。
“先要人,要糧,要錢,越多越好,我才能守或者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