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說完,趙庸當即便是帶著書信退出了指揮室。
少時之後,一艘速度飛快的梭船朝著三桅炮船飛速掠去。
趙庸退去之後,朱橚叫來張恆吩咐道:“張恆,命令所有戰船減緩前行速度。”
“遵命!”
張恆向外跑去,去通知其余戰船。
一側的湯和見狀,不禁疑惑的看著朱橚問道。
“殿下,您不是想等待著趙庸之後行動再行動嗎?”
“為何不直接拋錨,反而是減緩速度呢?”
“拋錨的話,風險太大。”
“風險?”
湯和臉上的不解之色更加濃鬱。
“再往前便是北海港了,風險難道不是更大麽?”
“而今那鄧茂七逃竄到廉州,已經算是驚弓之鳥,如若是發現了我們的戰船,怎麽會保證他不會朝著別的地方逃竄而去呢?”
“逃竄?”
朱橚不禁輕笑。
“如果他真的打算再次逃竄,為何還要在這北海港設防呢?”
“假若是本王沒有這火炮戰船,那麽這將近一百艘的戰船便是宛如一道天塹一般,根本就是不可能跨越!”
湯和聞言不禁沉默,若有所思的望著朱橚。
“而今甚至本王都在想,那所謂的鏟平王,根本就不了解本王的火炮戰船。”
“不了解,為何?”
朱標看著朱橚,聽到自家六弟說出鏟平王根本不了解火炮戰船時,忍不住出言問道。
“皇兄,你先今已經是領略過這火炮戰船的威力了。”
“那皇兄,你認不認為憑借一百艘普通的戰船可以攔住這七艘火炮戰船呢?”
朱標微微一愣,簡單思考之後淡淡搖頭。
“不可能攔住,只要炮彈足夠,別說是一百艘,哪怕是一千艘,也絕不是火炮戰船的對手。”
“不錯。”朱橚笑著說道。
“既然如此,難道那鏟平王就沒有絲毫考慮過嗎?”
“就算他考慮過,他依舊是在這北海港設防這又是為什麽?”
朱橚看著朱標與湯和問道。
湯和朱標二人不禁搖頭歎了口氣。
“殿下啊,你就別賣關子了,直說不好嗎。”
“非得讓老夫猜個什麽鳥勁兒!”
湯和出言催促,語氣帶著微微的焦急與不悅。
“信國公別急。”
朱橚笑著安慰湯和,內心頗為愉悅。
沒事逗弄一番信國公還是有助於身心健康的。
“本王認為,他是在賭。”
“賭?!”
朱標與湯和異口同聲道。
“賭什麽?”
“賭本王的炮彈不足,賭本王會被那一道天塹攔住!”
朱橚斂起臉上的笑意,神色變得鄭重起來。
這個猜測,乃是他從趙庸口中得知那鄧茂七所有的戰船都在北海港之後得來的。
現今愈發靠近北海港,朱橚便愈發覺得這個猜測是真的。
“如果那鄧茂七真的是這樣想的,那麽怕是要倒大霉咯。”
湯和嘲諷道。
畢竟他們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次瓊王殿下準備了多少東西。
單單是炮彈便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而且還有著新弄出來的迫擊炮。
那迫擊炮的射程雖然比不上船上的火炮。
但是威力卻是絲毫不亞於啊。
“所以殿下你才敢放慢速度繼續前進的嗎?”
湯和看著朱橚問道。
朱橚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唉,是老夫愚鈍了,看來以後這海戰上的東西,老夫是真的有的學了啊。”
湯和雙眼緊緊望著朱橚,原本還微微還有渾濁的雙眸透出精茫。
“日後,還望殿下不吝賜教!”
說完,湯和鄭重的朝著朱橚作揖一拜。
朱橚趕忙扶起湯和。
“信國公何須如此大禮。”
湯和擺了擺手。
“說實話,先前老夫內心還是微微有些輕視瓊王殿下的。”
“哪怕是瓊王殿下給老夫講了這有了火炮戰船之後的海戰,內心對於殿下還是有著微微不屑的。”
“現今殿下讓老夫接連刮目相看,老夫不服不行啊。”
湯和臉上帶著笑容,現在他可以說是徹底認同了這一位瓊王殿下對於海戰的理解。
朱橚露出笑容,神色帶著欣喜。
他可以理解我,畢竟不論年齡還是戰場經驗,自己都遠遠不如眼前這位年過半百的信國公。
人家不服自己也很正常。
而今湯和竟然親口承認,自己對朱橚的海戰心服口服,怎能讓朱橚心中不喜。
湯和拉住朱橚的手,坐在指揮室的椅子上緩緩說道。
“來來來,殿下,你再和老夫講講你理解的海戰,咱今日個,非得好好學習一番。”
“好!”
朱橚坐在椅子上,爽快的答應。
“今日本王就和信國公好好談論一番!”
朱標見此,也是轉身坐在一側,聽著二人的談論。
“咳咳!”
朱橚略微清了清嗓子,率先問道:“信國公,在你認為,是陸戰殘酷還是海戰殘酷?”
湯和聞言,想都沒有想,下意識便是回道:“那自然是陸戰啊!”
“為何?”朱橚回問。
湯和略微一想,對著朱橚徐徐說道:“陸戰,兩軍見面便是可以直接展開廝殺!”
“狀況極其慘烈,更甚者,甚至是全殲敵軍,不留一個俘虜!”
朱標聽完,不禁微微頷首,他比較讚同信國公的說法。
“而海戰必須要靠近敵方的船隻,只有靠近敵方的船隻之後,才可以展開海戰。”
“何況現在殿下研究出來了鐵甲戰船,我軍的傷亡算是已經降為了零。”
“所以啊,老夫認為自然是這陸戰更為殘酷!”
說完,湯和不禁微微一歎。
“若是陸戰也能傷亡為零那該多好啊。”
可誰知,聽完之後,朱橚卻是搖頭否認。
“信國公雖然言之有理,可實際上,海戰比陸戰要殘酷!”
朱橚看著湯和,神色鄭重。
“海戰更殘酷?”
“為何?”
湯和眼睛透著濃濃的不解:“這咱大明的水師都是零傷亡了啊,這還殘酷?”
朱橚微微一笑:“信國公,本王改進了火炮,你敢保證別人不會改進嗎?”
“咱們有火炮戰船,難道能保證多年之後,敵軍不會有麽?”
湯和頓時無語住,脖子像是被一雙大手扼住一般,呼吸略微有些困難。
“這些咱們暫且先不論。”
“信國公,海戰最為基礎的要求是什麽?”
“要有船!”
“對!”
“要有船!”
“那麽船沉沒了,船上的兵士還有可能活著麽?”
湯和搖了搖頭道:“在江河湖泊也許還有機會活著。”
“但若是像這樣在海上,沒有絲毫的可能可以活下來。”
說完,就連湯和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臉色已經由於震驚,變得微微有些蒼白起來。
“所以本王才會告訴信國公,而今的海戰,要比陸戰殘酷百倍!”
“在地上,打不過也許還有撤兵固守等待援軍的機會。”
“可是在海上,如何求援?”
“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朱橚徐徐說道。
“甚至是連逃的地方都沒有!”
“那若是如此的話,不讓地方船只靠近不久好了麽。”
朱標在一旁說道。
“那是以前!”
朱橚淡淡道。
“像本王剛才說的,既然我可以改進火炮?”
“難道別人不會麽?”
“本王可以建造出鐵甲戰船,難道其他人不能建造出來麽?”
“那,如此的話,那豈不是日後的海戰……”
說了兩句,朱標已然料想到了日後海戰的慘烈程度。
“兩軍火炮對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湯和怔怔念道。
“對,這就是以後的海戰!”
朱橚聽著湯和的聲音,不禁點頭。
“那,那若是日後有敵人乘著數百艘火炮戰船,前來犯我大明沿海子民,那豈不是滅頂之災!”
朱標忽然說出了一個恐怖的設想!
不僅僅是湯和,就連朱橚也是不禁愣住。
自己這位皇兄是怎麽想到的?
按照正常歷史,百年之後,確實是如此。
別人憑借著堅船利炮,強行叩開國門。
並且威逼那群韃子簽訂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條約!
但而今有了朱橚,堅船利炮不再是從西方而來,而是從東方騰起。
“所以,我們應當多造戰船,提高我大明水師能力!”
湯和看著朱橚說道。
朱標聽完之後,不禁搖了搖頭道:“不會的,而今國庫虧空,連北上伐元都是個難題。”
“又哪裡來的錢去建造這種大型的戰船呢?”
“而今我大明最為主要的威脅,可是北元啊。”
朱標臉色透著些許黯淡,仿佛預料到了威脅,卻又是無從下手一般。
“皇兄,若是本王告訴你,這輕易不會被滅呢?”
“你說什麽?!”
不僅僅是朱標,就連湯和也是不禁拍案而起!
“北元滅不掉?!”
朱橚點頭,神色帶著鄭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朱標還沒有發話,湯和便是已經出言反對!
“而今是因為我大明國庫虧空,所以暫時滅不掉,難道我大明日後國力鼎盛之後還滅不掉嗎?!”
湯和梗著脖子問道。
“還真滅不掉!”
“六弟,莫要胡說,怎麽可能滅不掉!”
就連一向脾氣沉穩的朱標也是語氣帶著焦急問道。
“皇兄,自漢唐以來,北方便是一直有匈奴之亂可對?”
“不錯!”
“那麽漢王唐皇可曾出兵伐之?”
“討伐過!”
“結果如何?平掉了麽?”
“沒有……”
朱標神色此刻已經是透著些許的沮喪。
“只是換來了不過百年的和平!”
“對!哪怕現在國庫充足,父皇揮師北上伐元,成功之後呢?”
“北元或者說是匈奴,他們會不會再次卷土重來?”
朱橚接連追問,湯和朱標已經是緊咬著牙齒,一言不發!
難道我等帶著大明將士拋頭顱灑熱血,只能換來短暫的和平嗎?!
湯和一臉不甘之色,目光緊緊看著朱橚,希望能從朱橚口中得到解決之法!
“皇兄,你可又知道為何我漢人可以屢屢抵禦那些外朝嗎?”
“譬如金,元等。”朱橚問向朱標。
朱標聞聲,緩緩搖頭,這些他還真不知曉。
“我可以告訴皇兄,憑借的乃是土地!”
朱橚語氣帶著些許激動,雙眼緊緊看著湯和與朱標。
“我大明國土幅員遼闊,物產豐富,百姓眾多!”
“借此,我漢人哪怕遭受再大的災難危機,緩上一些年份,我們也有機會卷土重來!”
“但是,北元呢?”
朱橚再次問道。
“嚴格來說,北元的疆土可是不輸我大明的。”
哐當!
朱橚這句話說完之後,湯和已經是沒有了站穩的力氣,直直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難道,就連天都沒有辦法祝我大明嗎?!”湯和面如死灰,此刻竟然已是絕望。
“六弟,難道沒有可以解決的方法了嗎?”
朱橚淡淡搖頭。
“也不全是!”
“北元而今明明可以退後,休養生息十年,然後再卷土重來!”
“不行,絕對不行!”
朱橚此話語一出,朱標頓時站了起來,語氣帶著憂憤。
“若真是如此,那麽到時候對我大明可以說是一次生死危機!”
“六弟!”
朱標抬頭,目光死死盯著朱橚。
“六弟,你,你一定有著解決之法對不對?!”
說到解決之法,湯和也是抬頭看著朱橚。
“解決之法,暫時還沒有!”
朱橚搖頭,歎了口氣。
沒有……自己六弟說還沒有。
“哈哈!”
朱標一臉苦笑,怎麽可能會沒有呢!
“不過, 皇兄也無需太過擔心!”
“這,孤怎麽可能不擔心呢?!”朱標反問。
“皇兄,我大明國土遼闊,但尚且仍有些地方根本就不適宜百姓居住。”
“何況是比我大明更加國土廣闊的北元呢?”
朱標聞聲,頓時抬頭,神色透著驚喜。
仿佛是被人打落的萬丈懸崖,而後再次被拉上來了一般。
“那,那自然也是有啊!”
朱標語氣帶著驚喜說道。
就連湯和也是眼中燃起了些許希望之色。
是啊,大明疆土面積廣闊,尚有不適宜百姓居住的地方。
更遑論那北元了。
那北元面積更甚,自然也應該是有不適宜百姓居住的地方。
湯和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神色緊張的望著朱橚。
可接下來的一番話又將湯和打回了谷底。
“可若是那北元懂得隱忍,退居深處,我大明如何滅掉北元?”
朱橚看著朱標淡淡問道。
聞言,朱標頓時語塞。
若真是如自家六弟所說,那北元退居深處,若再是出兵伐之,便是得不償失。
先不說兵士能否順利到達,單單是糧草輜重的損耗便是一個天大的數字!
大明的國庫哪怕再富裕都支撐不起啊!
“六弟,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麽?!”
朱標神色憂愁,雙眼無神的問向朱橚。
“有倒是有,不過憑借現在大明的國庫的富裕程度來說根本不可能!”
朱橚淡淡搖頭,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