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張陽泉迷迷糊糊中被吵醒。
“喂,大懶豬,快醒醒,都日上三竿啦!”
“小妹,不可無禮,張先生既然還未醒,咱們去外面等吧!”
“嘻嘻,人家是怕他再不起來,肚子要餓壞啦!喂,大懶豬,睡這麽久,肚子都不餓的嗎?”
張陽泉終於清醒了一些。
睜開雙眼,只見秦家姐妹都站在自己小屋內,秦苓君雙手抱臂,靠在木櫃邊,秦苓思則坐在床簷。
“嘻嘻,總算醒了,還真是個嬌生慣養的爺呢,一覺睡這麽久,尋常人可做不到!”秦苓思打趣道。
張陽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沒好氣道:“我昨晚快被蚊蟲叮死了,半夜才睡著!”
“哼,瞧你嬌皮嫩肉的,一點蚊蟲都受不了!”秦苓思撇撇嘴。
秦苓君正色道:“是我等考慮不周,讓先生受苦了。苓君稍候就讓人取防蚊蟲的藥給先生。”
張陽泉道了聲謝,問道:“不知兩位寨主大清早過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秦苓思‘撲哧’一笑,道:“還大清早呢?清早時分我們都和元賊打了一仗,眼下已經是午初啦!”
“元兵退兵了嗎?”張陽泉忙問。
秦苓君點點頭:“先生改良過的火銃效果極佳,我們防守變得更容易,元賊見討不到好,便下山了!”
頓了一下,接著道:“先生,昨晚你告訴小妹的計劃我們考慮過,覺得可以一試,不過……後山下山之路險峻,為先生安全計,還是讓小妹帶幾個人去完成計劃吧,先生以為如何?”
“大寨主既然這樣說,那就這樣吧!”
張陽泉隻當對方不信任自己,所以找了個理由推托,淡淡回了一句。
秦苓君一直盯著他表情,看出他想法,鳳眉一斂,也不多解釋什麽,說:“先生趕緊起來用早食吧,我們在外面等你,吃完後,我們一起去後山送小妹。”
語畢,轉身就走。
“你這不知好歹的家夥,惹阿姐生氣啦!”秦苓思瞪了張陽泉一眼,跟著離開了。
張陽泉怔了半晌,搖了搖頭,正要穿自己那套襯衫西褲時,忽然瞥見桌上放了一疊衣服。
走過去一看,是套和寨民差不多的粗布麻衣,乾乾淨淨。
張陽泉心知是秦家姐妹為自己準備,也沒多想,入鄉隨俗,換上了這套新衣服!
衣服旁擺了碗稀粥,碗口上放了個窩頭,張陽泉餓壞了,也沒有客氣,很快便一骨碌吃完了。
吃完飯後,張陽泉將床腳的背包拿起來,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後背在身上,出了屋子。
屋外,秦家姐妹都站在門外候著,兩人身後還站著十幾名山賊。
秦苓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道:“嗯……不錯,換上咱們的衣服,果然瞧著順眼多啦!不過你幹嘛還要背著那大包袱?”
張陽泉笑了笑,沒有說話,這背包裡的種子才是他的立身之本,可不敢隨意留在屋中。
秦苓君一聲令下,眾人都朝著後山方向前行。
沿路向北,穿過寨民們居住的屋舍區後,前方山霧迷蒙,出現一大片菜地。
放眼望去,大約有一兩百畝菜地,幾十名寨民在菜地間挑糞澆水,都是些婦人或者老人。
張陽泉油然生出一股親切感,目光逡巡,很快停在一片長勢極好的菜地上,盯著那片綠油油的菜葉子,興奮道:“你們這裡也有白菜嗎?”
“白……菜?”秦苓思順著他目光看去,
眨了眨眼,道:“那明明是菘菜嘛,你連菘菜都不認識?” “我們老家的叫法與你們不同。”張陽泉解釋了一句,目光一轉,又指著遠處一片蘿卜地:“那是什麽菜?”
“那是蘆菔,也叫蘿卜!我說張大爺,您對菜感興趣的話,回頭我可以把每個菜名都告訴你,現在可沒時間陪你耽誤!”秦苓思叉著腰道。
“呃……好,那咱們走吧!”
張陽泉見秦苓君已走到很遠的地方,正回頭望著他,目中帶著催促之意。
穿過菜地後,前方還有好大一片荒地,足有數頃,已被野草所盤踞,還有零星一些樹木。
張陽泉蹲下身,摸了摸土壤,暗暗欣喜。
這片荒地水分很足,只要開墾之後,種植土豆、紅薯、玉米自不在話下,說不定還能種植旱稻!
沿著荒地走了一會,一汪碧綠的潭水出現在視野中,潭水周邊堆滿了嶙峋怪石,水面清澈見底,許多寨民正在潭邊打水。
“別看了,魚老早就被大夥吃光了!”秦苓思見張陽泉在潭邊看個不停,還以為他在找魚。
張陽泉見到這處水潭,便知這座山中蓄滿了水,水潭乃是低窪處露出來的,心情大好之下,感歎道:“這麽一處好地方,你們是怎麽找到的?”
“這地方原來是別人的,後來被我們給佔了,我倒並不覺得有多好!”秦苓思口不對心,嘴上這樣說,臉上其實笑得很開心。
張陽泉看了眼前方快步而行的秦苓君,忍不住問:“你們到底是怎麽落草的?”
秦苓思笑眯眯地道:“你若是肯老老實實把你的來歷告訴我們,我就把我們姐妹的事告訴你!”
張陽泉不吭聲了,他的經歷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當然了,他也絕不會說。
一路無話,眾人很快來到後山,沿著一條並不算路的陡坡慢慢下山,秦苓君這次沒有走到前頭,而是走在張陽泉後面。
好幾次張陽泉腳底打滑,多虧秦苓君反應靈敏,一伸手便拉住了他。
走了半個多時辰,張陽泉終於明白秦苓君剛才的話並非謊言,陡坡變成了峭壁,下山的路徹底斷絕。
峭壁有三丈多長,必須爬下去,下方才有新的路。
而且峭壁並不是垂直的,而是向內凹陷,爬下幾米後,就沒有落足的地方了,只能完全靠雙臂的力量。
“怎麽樣,秀才爺,您能下去嗎?下面還有好幾處這樣的峭壁哦?”秦苓思促狹地望著他。
張陽泉沒有理她,轉頭瞥向另一邊的秦苓君,忽然覺得她還挺可愛的。
自從自己剛才懷疑她後,這位大寨主就一直變成了悶葫蘆,輕易不開口說話, 顯然在生悶氣。
原本張陽泉一直覺得她殺伐果斷、老練成熟,很少去想她年齡。
現在突然瞧見她這副賭氣模樣,才意識到這妹子其實比自己還小兩歲,在自己那個年代,還在大學跟人談戀愛呢!
唉……亂世催人熟!
張陽泉眼中多了絲柔和之色,朝秦苓君作了個揖,誠懇地道:“在下剛才誤會大寨主了,還望大寨主不要介意!”
秦苓君凝目看了他一會,搖頭道:“先生剛入山寨,懷有戒心,可以理解。苓君在此承諾先生,只要元賊退去,先生去留自定,龍潭寨絕不阻攔!”
“大寨主這是要趕在下走嗎?”張陽泉道。
秦苓君忍不住一笑,道:“先生說的哪裡話,你若是肯留下,小女恨不得放炮竹慶祝呢!”
這位大寨主平常很少笑,此刻綻放笑容,就像雪花盛開一般,絢爛奪目,張陽泉不禁看呆住了。
一旁的秦苓思仿佛看到什麽有趣的事情,嘴角上揚,笑得像隻小狐狸,也不急著下去了。
秦苓君很快收斂心神,說道:“天色已不早了,小妹,你們立刻動身吧!”
一名山賊將肩上繩子取下,綁在一棵樹上,朝下一扔,秦苓思走到峭壁邊,抓著繩子,便要第一個下去。
“且慢!”張陽泉忽然出聲。
“怎麽了?秀才爺還是想試一試嗎?”秦苓思笑眯眯地道。
張陽泉正色道:“這次的謠言計劃雖然有很大幾率成功,但萬事需得留個後手,倘若失敗,咱們也不能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