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踏入醫院大樓的那一刻起,一切都變了。
一陣天旋地轉後,江孝白發現自己躺在了病床之上。
病房裡隻住著他一個人。
白色的牆,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白底藍條紋的病號服,一切都被包裹在白色之中。
江孝白就這麽平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他的身上插滿了各種針管和儀器,張大著嘴,艱難地貪婪地呼吸著。
窗外陰沉沉的,好像快要下雨。
病房裡很安靜,只有江孝白的心跳聲還算清晰,劇烈起伏著的胸膛也是他還活著的唯一證明了。
在他模糊的記憶裡,已記不清所患的病是什麽了,更記不清自己在醫院裡,在病床上躺了多久。
劇烈的孤獨感佔據了他那顆仍在砰砰跳動著的心臟,他想大聲呼救,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病房的門開了,江孝白看到護士和醫生進來了,還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看到護士走到近前後,隨著一陣刺痛,往他的身體裡注入了什麽藥物。
他看到醫生望著自己歎了口氣,回頭朝自己父母說了些什麽。
他看到自己的父母圍了上來,雙眼泛著淚花,握緊了自己的手,想要說什麽,卻說不出口。
注射的藥物起作用了,江孝白感覺自己好困,好困,好困......
他感到自己的意識逐漸遠離這副軀體,將要到那無盡的黑暗中去了。
他努力著,不讓自己的眼瞼合上,即使這只是徒勞的掙扎罷了。
可一切,還是抵不住既定的命運,還是抵不住那無邊的黑暗。
最終,他沉沉地睡去了......
此刻,他已身處地獄之中。
這裡黑漆漆的,沒有光,只有黑暗......
明明只是第一次見到這片黑暗,他感覺眼前的一切卻是那麽的熟悉,好像曾經遇到過無數次相同的場景般。
江孝白嘗試著起身,對生的渴望,促使他想要逃出這片死寂的顏色。
可還是如往常一樣,往哪裡,都是無邊的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意識裡的永遠僅僅只是現實的一瞬間。
江孝白感覺自己好冷好冷,自己的身體被人肆意玩弄著,他掙扎著,卻無濟於事。
極寒交加下,江孝白緩緩倒在了黑暗之中。
他感覺自己在被混沌虛無的深淵一點一點吞噬,卻無可奈何。
就要死了嗎?
死亡,從來都不是一件很遙遠的事。
意識完全模糊前,江孝白好像看到了一束光。
不,真的有一道光!
這一刻,空間、時間,世間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住了,然後像開裂的鏡面般完全破碎開來。
江孝白的記憶恢復了,他知曉了一切。
意識恢復後,他認出了這處空間,那是他夜夜循環的噩夢,那片壓抑的黑暗。
在那片空間中,除了純粹的黑暗和黑暗衍生出的詭異色彩外,就隻的縈繞耳邊的混亂了。
唯一不同的是,期冀已久的那道璀璨,那智慧與奇跡,這次竟然如此的清晰而顯眼,如此的近在咫尺,那是只要伸出手就能觸碰的距離。
江孝白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奇特的空間裡,在這裡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卻又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這種悖論般荒謬的感覺很奇妙,就像靈魂出竅般,江那是江孝白前所未有的體驗,那是整個身體都飄在了雲端之上的舒暢。
於是,在層雲簇擁下,他俯瞰到了永生難忘的畫面。
在這個灰蒙蒙世界的中心,擁有著極盡所有語言也無法描述的瑰麗色彩的星河簇擁著,圍繞著一縷微光,緩慢而持續地旋轉著。
這一絲一縷的光,這一點零碎的星火,將熄未熄,卻仍獨自照耀了這片天地千百萬年。
這就是那恍若天地開辟之初的光華與智慧,這就是他窮盡一切也想要抓住的奇跡。
如今,卻是唾手可得。
江孝白伸出手,想要握住那道光,才意識到自己並不存在真實的手。
光芒散開,那是本似曾相識的書冊。
書冊無風自啟,快速翻動起來,掀起無數風浪。
在那風浪中,散落無數流溢光點,如螢火般,在夏日夜空翩然而舞。
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麽,是時間長河中亙古存在的意志,還是希望和未來。
但這種變化就如此奇妙地發生在了江孝白眼前。
江孝白感覺自身與書冊間在某種層面上完全聯系了起來,如此循環,生生不息。
就像是事物的兩極,本為一體,何分彼此。
在旋轉間,眼前的光華越來越模糊迷蒙, 在這極致的光亮之中浮現出了朦朧的畫面,看不確切畫內的具體,感覺是不存在的幻影,又好像是世間一切交雜在一起的色彩。
在某種層面上完全接觸到奇跡之後,江孝白感覺自己的靈魂和精神同時得到了升華,緊接著腦海中襲來一陣陣眩暈感。
隨著意識消弭殆盡,江孝白整個人的痕跡也從這片奇異的空間中完全抹去了,同時消失的還有那道稱之為奇跡的幻影亦或者色彩,就好像從不曾出現過。
在這奇異空間裡,只剩下轉動著的璀璨星河。
……
再度睜眼之時,江孝白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張病床上。
擁有著完整記憶的他,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象,深沉歎息著。
在進入醫院的瞬間,所有人都被分開了,並被奪去了記憶和意識,那種深沉的絕望感刺激著江孝白,卻又無可奈何。
在這種近乎洗腦般的恐怖之下,也只有親歷過詭異,並且或多或少繼承了一部分屬於詭異力量之人,才能有那麽一絲機會與之抗爭吧,普通人只會毫無反抗之力的成為待宰的羔羊。
慶幸的是,安全起見,唐文君並沒有讓那些身為預備役的普通人進來。
更值得慶幸的是,自己也清醒了過來,那此時便還能有幾分轉機。
雖然病房的陳設布置與記憶中一般無二,但牆上的那扇窗,卻被厚重的簾幕遮擋住了。
許是為了便於監視的緣故吧,病房的門沒關,江孝白可以清楚地看見醫院走廊上告示欄裡掛著的紙張。
紙上竟畫著一張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