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我以後會學會的！”米佳張嘴叼住了阿蒙的手指，用犬齒磨了磨祂皮膚包裹下的關節:“阿蒙你又嘲笑我！我要告訴爸爸！”

　　“告狀精。”堅硬的指關節突然變得柔軟，阿蒙慢慢地把少了一根手指的手在米佳面前炫耀地晃晃，然後接住了悠然爬出的時之蟲們。

　　只有一隻時之蟲被犬齒叼著，有著12節圓環的蟲蠕扭動著半透明的身軀，反射出晶瑩的光，就像是一小條柔軟甜蜜的汽水果凍。

　　在還沒獲得非凡能力的無知弟弟口裡，時之蟲用阿蒙獨有的語言譴責著狠心的本體。

　　217.

　　年幼的神子第一次離開神國是在冬季嗎，那時候神國外的東大陸正穿著白色的外衣。

　　阿蒙張開翅膀，懸停在半空，從天上投下一塊陰影。湖邊的信徒們，無論是在勞作還是在休憩，都因為這突然出現的影子而抬頭望去——人類是多麽健忘的物種，黑暗紀元才過去幾百年，他們就已經忘了，來自天空的陰影有多危險。

　　好在他們現在是在光輝紀元，這樣的陰影隻屬於無所事事的天使，比如阿蒙，阿蒙，還有阿蒙。信徒們抬頭望去，果然看見了黑發的神子。祂穿著白色的長袍，在腰間系著流蘇，臉上帶著標志性的單片眼鏡。陽光折過空中飛舞的雪花，好像光環似的簇在阿蒙的身後。

　　218.

　　“是主最寵愛的神子，神之次子時天使殿下！”信徒們紛紛低頭跪拜，宛如在神殿裡一般祈禱:“造物主的次子，撥弄時光的指針，遨遊命運的影子，欺詐與惡作劇的化身，偉大的時之天使……”

　　阿蒙無趣地扶了扶單片眼鏡，祂對這些實在是了無興趣。阿蒙連父親給予的那片轄區裡面的信徒都嫌煩，又怎麽會願意傾聽這些人的祈禱?

　　在祂正準備把這些人都寄生了，賞他們個一了百了的時候。米佳從阿蒙的懷裡探出頭，一點點雪花落在他的鼻尖上，帶來新奇的冰涼感。

　　米佳有點困惑的歪了歪頭，然後想起來這是應該是亞當的故事裡面提到過的雪。於是他咧開嘴笑了，時之蟲掉下來，變成一隻烏鴉團子，白的像新落下的雪，不客氣地趴在米佳手上，叨了叨他的手掌:“嘎！嘎！嘎！”

　　【信仰時之天使的信徒們為阿蒙建造教堂的時候，選取了烏鴉作為阿蒙的象征。阿蒙很喜歡烏鴉的形態，神國裡面總是能看見有一隻黑眼圈的白烏鴉。阿蒙甚至染上了一點可愛的烏鴉習性，祂會啄下我的鱗片叼著，還有其它祂能找到的閃亮小玩意拿去築巢。然後蹲在閃閃發光的巢穴裡，對路過的每個天使炫耀。包括失主。】

　　【不過阿蒙的這種形態沒有持續太久，祂很快就換了一種顏色——因為父親覺得白烏鴉會得抑鬱症……】

　　【後來的阿蒙都變成了烏鴉，除了這隻一直是白色，這是屬於米佳的獨特阿蒙。】

　　219.

　　揉著手裡的阿蒙，米佳湊到阿蒙耳邊咬著祂耳朵:“不要隨隨便便寄生奇怪的東西！不然薩什卡又要嘮叨你啦！”

　　“我沒有。”阿蒙隨口到。祂轉而借著淺層寄生偷走了信徒們的記憶，而後偷走了自己和弟弟的存在感。時之蟲重新回到阿蒙身體了，失去記憶的信徒們短暫地茫然四顧，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生活軌跡。

　　220.

　　雙腳踩在雪地裡的時候，寒意才緩緩地爬上了米佳的身體。之前他一直藏在阿蒙的懷裡，

時天使的體溫雖然是蟲蠕的冰涼，但也還是能讓寒冷不得入侵。　　可是現在米佳只能縮著腳趾，牙齒微微打著顫。他踮著腳尖，踩上了阿蒙的腳掌，而阿蒙壞心眼地調低了體溫，然後看著弟弟揪著他的衣擺，抿著發白的嘴唇，上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

　　哦，我可憐的弟弟。白烏鴉阿蒙對幼稚的本體沒話講，祂悄悄地貼上米佳的胸口，偷偷地調高了體溫，然後被阿蒙捏住了脖頸。

　　阿蒙捏著烏鴉的脖頸，把祂從米佳手裡薅出來，時之蟲們紛紛嚷嚷，責怪這隻阿蒙自作聰明:“你難道就不好奇，小不點會不會和人類一樣生病?”

　　221.

　　時之蟲們嘰嘰喳喳，討論要不要學習父親說的公平，將這隻阿蒙公投決定如何處理。這時米佳伸手環住了阿蒙的腰，他抬起頭，孺慕地仰望著阿蒙，眨著眼睛:“哥哥，我有點冷。”

　　阿蒙虛著眼看他:“你自己穿的這麽少，還能怪到我頭上?”好像全然不記得是自己突然將弟弟帶離溫暖的神國，而且神子們的著裝基本統一。

　　米佳用臉蛋貼上阿蒙冰涼的身體:“我哥哥是最好的偷盜者，是偉大的錯誤先生！”他蹭了蹭阿蒙:“你肯定有辦法～”

　　全體阿蒙第一次公投開始，本體下場，反對無效，全票通過！阿蒙扶了扶單片眼鏡，偷走了米佳的寒冷，然後調整了自己的體溫，讓自己變的和梅迪奇一樣溫暖，之後把白烏鴉擺到米佳的頭頂:“送你了。”

　　米佳滿足地抱著阿蒙，看著凍結了的湖泊:“原來海也會結冰啊，亞當給我的故事書都沒說過。”

　　阿蒙捏著他的手:“海是會結冰的，不過這不是海。”祂很坦然地承認了，戳穿了自己的謊言:“我騙你噠。”

　　222.

　　米佳還沒來得及開口抱怨一下，阿蒙就說:“但是我現在真的要帶你去看海了。”

　　“好誒！”米佳歡呼著舉著烏鴉轉了個圈，而後狐疑地看著阿蒙:“真的嗎?你不會又是在逗我玩吧，阿蒙?”

　　“怎麽會?”阿蒙扶了扶單片眼鏡眼鏡，笑著說:“我如果說了不會騙你，那就不會……之前不是沒說嘛。”

　　說走就走，阿蒙一把撈起米佳，托著他的屁股，把他抱在懷裡，開始竊取距離。神兄弟飛過城鎮，又飛過巨龍，異種，血族，巨人曾經存在過的城邦。

　　米佳環抱著阿蒙的頭，吻了吻祂的卷發尖，而阿蒙拍了拍他的脊背作為回應。白烏鴉拍著翅膀，發出聒噪的叫聲。

　　“阿蒙，我好開心。”米佳把下巴放在阿蒙的肩膀上，輕輕地說。但是我突然好困……

　　這句話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黑暗就如同潮水般吞沒了他的理智。

　　223.

　　阿蒙停在了東大陸的盡頭，這裡有著高聳的圍牆，和一扇巨大的門。“這扇門外就是大海。”阿蒙側過臉對弟弟說:“你看，我沒騙……”

　　“本體！本體！”烏鴉急躁地叫起來。

　　“閉嘴。”太安靜了，阿蒙想。“小不點?別睡了，起來看海。”

　　太安靜了，阿蒙低下頭。祂的弟弟安靜的躺在祂的懷裡，淡金色的睫毛翹著，粘著一小片雪花，微微顫抖著，好像主人正陷入甜蜜的夢鄉。

　　沒有心跳了。阿蒙抱著米佳，祂回憶起了之前，拆解之後的血肉也是和現在一樣，溫熱柔軟，而當祂偷回來時間的時候，米佳也是和現在一樣安靜地睡著，只不過是在亞當懷裡。

　　阿蒙不理解極了。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難道就是之前凍了一下嗎?

　　224.

　　“父親！”比上次大一點的阿蒙有一次撞進造物主懷裡。煙霧似的半透明觸手從阿蒙的衣擺下面竄出來，狂亂地纏繞上祂父親的身體，觸手們糾結成團，表面呈現出可愛的晶瑩光彩，祂們給爬過的地方帶來冰涼的觸感，留下透明的粘液。

　　主伸著手，把四處滾動著的混亂時之蟲們重新捏成阿蒙的形狀，但是時之蟲們還是爭先恐後地從唯一性下面蠕動著爬出。造物主哭笑不得地透過半透明的蟲蠕和觸手，看了看祂安靜睡著的幼子。

　　天啊，光之鑰同志。這是接觸不良，斷線了呀！

　　225.

　　神殿的門突然自己拍向了兩側，解除了心理學隱身的亞當把觸手抱在懷裡，溫柔地將祂們捋順，攤平，然後托著吻祂們的尖端。

　　看著一邊笑個不停一邊揉著時之蟲捏阿蒙的造物主，祂忍無可忍地叫到:“父親！別笑了！我要叫薩斯利爾了！阿蒙都快裂的需要你再生一次了！”

　　“沒辦法，阿蒙太可愛了嘛。”主笑著回復到。

　　226.

　　終於，在薩斯利爾舉著公文，冷著臉依在牆邊，準備把手上的石板砸到造物主那張光輝偉岸的臉上的時候，阿蒙恢復了原樣，祂委屈地蹭在父親的懷裡嘟囔。亞當輕輕拍著阿蒙的背，安撫著祂。米佳躺在空想出來的軟床上，安靜地沉眠。天國副君歎了口氣，回去繼續工作了。而陰影把神子們都親了一遍，然後惡狠狠地嚼起了造物主黑色的發尾。

　　“對了阿蒙。”造物主拿手指蹭蹭了站在亞當身上的白烏鴉的下巴:“去幫爸爸找一下赫拉伯根，告訴祂別光顧著讀書，多回應一下信徒的祈禱。”

　　阿蒙嘎了一身，啄下了亞當的一片龍鱗，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