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熹微,城池初醒。
別逢君披著一件長衫,站在一個巷子裡,面色嚴肅。他的身畔跟著一位九品武者和十幾名部下。
別逢君的面前是兩具屍體。
年輕的男子,雙目大睜,脖子有一道傷痕,鮮血淌下,染紅了他們身上的大理寺製服。
“一擊斃命。”韓商走過來,語氣沉重。
別逢君走上前,用手拂過他們的臉部,讓他們瞑目。
韓商道:“顯然,他們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被人滅口。敢滅大理寺的口,背後之人必定位高權重。”
別逢君緊了緊自己身上的披風,用陰森森的語氣道:“加派人手,將這件事壓下去。”
“老大?”
“這件事,交給我。”別逢君道。
大理寺人員為二人收殮屍體,迅速離去。
“你聽說了嗎?有一個大人物,趁著朝廷的政策,把所有農民的土地都買了過來。”
“什麽趁著朝廷的政策?根本就是他制定的政策,都是為了給自己牟利!”
“難道西楚要完了?”
“放屁!你在說什麽呢?”一個脾氣暴躁的漢子登時便要打他。
“別別別,好漢饒命,我再也不說了。”那人腳底抹油逃跑。
一股無名之風吹過天望城,讓點點星火頃刻間化作燎原大火。
“江公子,大理寺卿前來拜訪。”
江望笙正在院內看閑書,聽了侍從來報,暗暗詫異,便到:“快快有請。”又吩咐了幾個侍女前去泡茶,端上果品點心。
別逢君走入院中,徑直坐在了江望笙的對面。
“寺卿大人何故登門拜訪?”
別逢君道:“為了天望城現在的事情。”
“您不會覺得是我在買地吧?”
別逢君搖搖頭,“這個消息是我讓人散布出去的。”
江望笙神色一動,道:“看來寺卿大人已經知道了幕後主使是誰。”
“沒錯。他殺了兩個大理寺的人。”別逢君的語氣沒有任何的感情波動,像一個空靈的機器人。
別逢君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道:“珍妃之父——敬國公。證據都在這裡。”
“大理寺不愧時西楚最強的監察組織啊。”
別逢君冷笑道:“有天機閣在,怎能稱得上第一?”
“況且,總有一群愚鈍的人,自以為消滅了所有的證據無人察覺。但是,做了就是做了,總會暴露出細枝末節。”
“敬國公,有些難辦啊。”
別逢君品了一口茶,道:“就是因為難辦,我才來找你。”
江望笙緩緩道:“我現在可以大逆不道之人,隨時都會被皇帝用軍力剿殺,何必再去和他作對呢。”
別逢君淡淡道:“他不會那麽做。”
“你怎麽知道?”
“用人之際,他不會自斷手足。”別逢君回答。
江望笙盯著茶杯升騰而起的熱氣,觀察著茶葉舒展開來的姿態,聆聽著它重獲生機後發出的“滋滋”聲。
別逢君道:“你雖行事狂悖無禮,但我清楚,你有一顆為國為民的心。不然如此,丞相和老將軍也不會屢次助你。”
國公府
百姓們得知了幕後黑手,紛至遝來,手持木棍,菜刀等家居器具,為首的是幾個打扮寒酸的書生,吟唱著古之典故,抒發著自己的不滿。
在這聲勢浩大的為民請願的背後,已經有上百個武者出動,
手持利刃鋼弩,秘密封鎖了大街小巷。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一個青衫客,拿著一把油紙傘,默默站在角落,徹底隱藏在黑暗中。
黃昏落雨,一片肅殺之氣。
箭矢密不透風,發出了一連串的尖銳撕裂之聲,連成片,宛若天塌地陷。
哀嚎遍野,慘叫連連,鮮血和碎骨宛若天女散花。
氣機震蕩,手無寸鐵的書生被砸飛,打成一坨肉泥,留在世間的只剩下牆上那髒兮兮的痕跡。
至於手持木棒和利刃的人就更慘了,長劍掃過,好幾顆頭顱“咕嚕嚕”地落在地上,宛若皮球一樣被人踢開。
屠刀落下,或被腰斬,或被分屍。
雨過天晴,輕風拂過,半個時辰後,這裡只剩下了嶄新的青磚地面和淡淡的血腥氣,牆邊有幾個婦人正在殺雞,興高采烈地談論著婆媳矛盾。
握著油紙傘的青衫客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不論誰跟他攀談,他都是嚷嚷幾句:“天譴啊”“遭雷劈啊”之類的話語。
青衫客用身上僅有的錢買了一支筆,幾張宣紙,趴在橋邊,將胸中萬千氣象盡數吐出。
龍飛鳳舞,春秋筆法,青衫客一抒為快,含笑而亡。
不久,別逢君授意的大理寺人員將青衫客留下的長卷收走。
江望笙看著別逢君讓人送來的長卷,輕輕撫摸上面的字跡,力透紙背,剛猛遒勁,他甚至以為,這是內力超絕的人留下的痕跡。
江望笙坐在院子裡沉思,時而瞻天,時而俯地。
“望笙,在幹什麽呢?”雪茗嵐突然端著一碗八寶粥走過來。
“姨娘。”江望笙擠出一抹笑容,將長卷收起來,隨口道:“我在看一個散人寫的詩詞,感觸頗深。”
“是這樣啊。”雪茗嵐溫柔一笑,將碗放下,道:“你父親南下,你大哥整日忙於公務, 你又來無影去無蹤,平日都是棲月那丫頭陪著我。”
江望笙嘗了一口,稱讚道:“好喝!”
“今天下午出去買的,東西特別新鮮。”
江望笙神色一動,頗為緊張道:“外面怎麽樣?”
“什麽?”雪茗嵐愣了愣,隨後道:“西楚最有名的戲班子來了,在城外擺了大台子,請全城百姓觀看,還發果品點心呢。”
“棲月陪我去看,這些食材也是從附近的農夫那裡買來的。”
“戲班子?”江望笙怔了怔神,前因後果串聯起來,也就合理很多了。
雪茗嵐喃喃:“棲月和晚秋成婚也有一段時間了,晚秋這孩子總是在刑部忙裡忙外,後來升官了,本以為能清閑點,沒想到......唉。”
雪茗嵐言辭有些抱怨,但嘴角掛著笑容。
“下午演了一出戲《包公案》是反響最激烈的,或許是大家被壓迫得太久了吧。”雪茗嵐無意道。
“確實,現在的時候太特殊了。”江望笙回答。
他頓了頓,“姨娘,父親和大哥都不在家,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府裡不是還有護衛嗎?”雪茗嵐嫣然一笑。
“不,我說的是去外面。”
雪茗嵐笑著點點頭,“好,好,我知道了。”
“二公子,外面有一位叫韓商的官人請您一見。”
雪茗嵐有些詫異,“望笙,你是又有事了嗎?”
“嗯,姨娘,我先走了。”
府門外,韓商緩緩道:“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