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啟動了,伴隨著一陣推背感,車窗外的景物也跟著後移。
李子壽的座位並不是靠窗的,他左手邊坐著一位少女,長得非常美麗,透著一種端莊嫻雅的氣質。此刻她手肘撐著桌面,手掌抵著下巴,半歪過頭,盯著窗外一動不動,似乎在看什麽迷人的景物。
少女的存在感很低,自己對面坐著的那人的視線卻相反。起初李子壽可以無視,但沒想到過了好些時候,那道視線並沒有收斂,反而愈發的肆無忌憚,他終於有些忍不住,打算抬頭回瞪一眼。
他剛剛抬頭的時候,那少年突然站起了身,靠近他,小聲的說道:“你身上,有海的味道。”
“?”李子壽不知所雲,不禁有些不知所雲。
周圍人包括一直看窗外之景的少女在內,都看了過來;氣氛似乎有點怪異微妙。
兩位少年都是17歲的模樣,顏值頗高,李子壽給人感覺文藝乾淨,另一位則是陽光帥氣。
少女雖然對男人與男人之事不甚了解,但還是看過同學之間流傳的一些不正經相關小說,見到這一幕,不知怎麽,竟將之與那些小說裡所描述的畫面聯系了起來。
斯文柔弱攻和陽光帥氣受……
感覺……挺刺激。
不動聲色的把視線重新移到窗外,她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不對,還有些……其他的味道……”這般說著,少年靠得更近了點,鼻子還在嗅著什麽。
李子壽並不是個內向的人,性格和靦腆害羞更沾不上邊,但此刻面對這位陌生同齡人的這行為卻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迅速恢復冷靜,他抬起手按住這少年的肩膀,說道:“這位同學,請你自助呸,請你自重。”
“喔喔,不好意思。”少年坐了回去,臉上露出陽光的笑容,“失態失態,我太喜歡你的味道了,一時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希望你不要介意。”
李子壽一陣無言,拉開衣服領口聞了聞,但他經常洗澡,夏天更是能一天洗三次,沒有聞到他所謂的“海的味道”。
“沒事,你下次不要突然就……”李子壽道。
“OKOK,下次一定。”少年點了點頭,“朋友你也要去汶城嗎?”
汶城,正是他生活、上學的二線城市。
“是啊,你也同路?”李子壽道。
“哈哈不巧,正是這樣。前幾天回鄉下做點事情,做完了就回去咯。”少年說道,“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李子壽。”他好奇說道,“做什麽事情?”
“你知道……”少年的表情變得神秘兮兮的,“水龍山嗎?”
“知道,離我外婆家很近。”李子壽心想難道還是同鄉?
“嘿嘿,具體的就不告訴你了,總之與水龍山有關系,我知道了一些大秘密哦!”
他說話時候臉上始終保持著自然友好的微笑,但待他說完這句話後卻突然皺了皺眉,似乎發現了什麽,悄然掃視了四周一遍,在靠窗少女的身上停留半秒不到,最後收回,眼神中閃過疑惑。
李子壽敏銳的察覺到了,但並未在意,只是笑了笑:“那算了。你叫什麽名字?”
“柯偉誠。”他再次露出微笑。
李子壽點了點頭,不知道說什麽,剛好“叮咚”一聲,他拿起手機,發現是桃花酥又發了消息過來。
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女生,與她聊天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以至於大半個小時的時間仿佛眨眼便過去了。
剩下的三個小時則是在發呆、小睡中度過
列車漸漸減速,伴隨著廣播音與失重感,終於停靠到站。
李子壽與柯偉誠順著人流往外走去。
“我先走了。”李子壽說道。
“嗯,有緣再見。”柯偉誠說道。
李子壽轉身離開,柯偉誠看著他的背影,回憶著他身上傳來的複雜、迷人、普通人聞不出的味道,心想,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你好,能認識一下嗎?”一道清脆好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柯偉誠微怔。
這道聲音吐字很清晰,語氣很平淡,很禮貌。
可為什麽,自己聽到這聲音後,會產生恐懼的情緒。
他猛地轉頭,看見了一張美麗的臉。
這張臉他並不陌生,在列車上的四個小時,她一直看著窗外,只有偶然幾次會將視線收回到車廂內。
雖然心中對她有所懷疑,但這四個小時下來柯偉誠沒有從她身上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隻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在他放棄了對她的探究之後,她卻主動找了上來。
難道自己最初的感覺是正確的?柯偉誠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我叫薑梨。”少女說道。
柯偉誠的眼瞳一下子收縮到針眼大小。
……
這座城市還是老樣子,車水馬龍,熱鬧繁華。
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不過離開了不到一個月,卻整的如離家多年的遊子回鄉一般。
想著這些事情,李子壽臉上帶著笑容。
下一刻,臉上的笑容收斂,他眉頭皺了起來。
只見馬路邊上,一輛黑色轎車減速,最後停下,車門打開,走下來一位十七八歲模樣的女生,眼眶通紅,一邊擦著眼角的淚一邊往路邊走去。
一個婦人跟著下了車,並未跟去,只是站在車邊,指著那女生,口中不停傳出語氣惡劣、內容刺耳的話:“沒用的東西,說你兩句還嫌煩,看看你考成什麽樣,還有臉提要求,天天就知道呆家裡什麽都不乾……”
李子壽隔著那處有十多米的距離依然能清楚聽到,更不用說其他路人。頓時,周圍路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婦人與那女生上,小聲議論著。
李子壽感覺很難受——雖然與自己無關,雖然不認識那女生,但……就是很難受。
看婦人的裝扮與黑色轎車的品牌,多半是一家條件不錯的家庭,這婦人卻顯得毫無素質,教育子女言辭刻薄、不留情面、不分場合。
想著這些事,聽著周圍人的議論聲與婦人的辱罵聲,李子壽快步走上前去。
然後從婦人身側路過,往那女生的方向走去。
走的近了些,周圍的議論聲聽得更清楚了。
“那家人怎了?”
“不知道啊,突然就搞這一出。”
“不認識,那女孩子應該還沒成年吧?”
“真可憐,那老太婆怎麽罵的這麽過分。”
李子壽有些感動——大多數人的素質與是非觀都是不錯的。
然而他也清楚,哪怕路人是站在那女生那一邊的,那些注視著她的視線依然只會讓她更加覺得丟臉。
想到那女生從小到大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心情頓時更加難受。
同時,李子壽發覺,好像自己從鄉下走了一趟之後,就變得感性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