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奶奶在操持婁家的事務,把伯伯和父親拉扯長大。嫂子的喪事一辦完,奶奶跟我說,她不想在旗河住了,現在天氣也漸漸轉冷,她想到南寧二伯家裡住一段日子。當天,奶奶收拾了些行李,本來,我是想把她送到二伯家的。
但奶奶不讓,無奈,送她到鄉裡之後,她坐車走了。一個人回旗河的路上,我還是覺得腦子裡又亂又煩,只要眨眨眼,腦海裡浮現的,全都是嫂子那張難以忘卻的臉。
回到家,我覺得有點不舒服,來回那麽遠的路,走的一身汗,路上可能又受了風,初開始還不要緊,沒多久,就感覺頭重腳輕,一個勁兒的出虛汗。
我自己弄了點藥,熬了一碗,趁熱喝下去,然後鑽進被窩捂汗。
我沒想到這場病來的這麽快,又這麽猛,喝下的藥沒有什麽效果,鑽進被窩以後,體溫急劇升高,最後渾身上下燙的火爐似的,腦子也燒糊塗了。但是家裡又沒有別的人,只能自己挺著。
就這樣暈乎乎的在屋裡躺了好幾個鍾頭,已經到了夜裡十一二點。
發高燒很難受,頭暈的厲害,卻又睡不踏實,恍恍惚惚半夢半醒。
當當當……
我這邊暈暈乎乎的躺著,突然聽見有人在外面敲門。
敲門聲很慢,也很輕,我燒的天昏地暗,連動都不想動,在床上勉強睜開眼,有氣無力的朝外面問
道:“誰?”“我,許木匠。”外面的人聽到回應,停止了敲門,隔著房門回了一句。“許叔。
”我沒力氣,一條胳膊撐著身子坐起來,說:“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有點事。”許木匠在門外頓了頓:“你……你嫂子給你留了點東西,我給你帶來了……”“什麽!?”我猛的一激靈,這兩天情緒不穩,又忙著喪事,如果不是這時候許木匠提醒了一句,我差點就把嫂子臨死之前那個晚上做的夢給忘記了。我記得很清楚,嫂子在夢裡說過,有的話,她不說,給我留了點東西,讓我自己看。“許叔,你等等。”
我一聽這個,也顧不上頭暈眼花,一邊起床,一邊說道:“我給你開門,進來說。”“不了不了。”許木匠趕緊在外面說:“我就是送東西,沒有別的事,你歇著吧,東西我給你放門口了,歇著吧……”許木匠一邊說,一邊走,等我踉蹌著起身打開屋門拿著這張老照片,我震驚到了極點,當年我還不懂事,無意中從老院翻出這張照片,看了以後覺得很嚇人,奶奶心疼我,說是把這張照片給燒掉了。
這事兒太詭異了,已經燒掉的老照片,嫂子說留給我,又由許木匠給送了過來?事情猛然看上去,的確不可思議,但是我靜下心來仔細的琢磨了一下,就感覺其中的枝節安排的很周密。
嫂子要給我留東西,不會丟在家裡,因為奶奶會發現,許木匠送東西的時間也拿捏的非常好,奶奶前腳到南寧去,他後腳就把照片給送了過來,很明顯,這是要避開奶奶。我頭上的汗水一層接著一層的朝下流,越想越覺得疑惑,實在是坐不住了,飛快的穿好衣服,一走出門,就覺得腦袋重的有一萬斤,腳步虛浮。可是心裡裝著這麽重要的事,我強打精神,穿過村子,徑直就奔許木匠家裡去了。
我得找許木匠問個清楚,至少得問明白,嫂子是怎麽把這張原本屬於婁家的老照片委托他轉交給我的。這個時間,村裡家家戶戶都睡熟了,不過我走到許木匠附近,就看到他家裡隱約還亮著燈,許木匠剛從我這兒回去,應該還沒睡。我到許木匠家敲門,很快,門就開了。開門的是許木匠的老婆,一個很本分的農村婦女。
“恆子……”“嬸子,你還沒睡呢。”我咳嗽了兩聲,問她:“許叔在家呢吧?剛才他找我說了點事兒,我有點糊塗,來找他問問。”我覺得自己這麽說沒什麽問題,挺正常的,但是萬萬沒想到,話一出口,許嬸的眼圈就紅了。“恆子,咱不作興這樣。”許嬸說著話,紅眼圈裡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就朝下掉:“俺們家裡都這樣了,你還來搗亂,是成心的不!”“許嬸,我沒那個意思……”“恆子!你說什麽來著!你說我家男人剛才找你說了點事,是不是!”許嬸越說越激動,最後竟然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家男人今兒個下午就死了,他怎麽找的你?怎麽找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