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朝,崇禎帝比大臣們都積極。在偏殿用早飯,外帶批閱奏疏。
今天日上三竿了,皇帝還沒有上朝的意思。大臣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火藥局爆炸,把皇帝震糊塗了?
幾位年邁的大臣實在是站不住了,靠在柱子上喘口氣。
被一旁的早朝紀律監督員提醒:站好了,要不然記你的小黑帳。
一群年紀半百人咬了咬牙,堅持!
盼望著,盼望著,上朝的聲音來了,皇帝的腳步近了。
三呼萬歲之後,卷王高坐在龍椅上,一改往日的陰鬱,面色朗潤。
習慣性的掃視了群臣一眼,為難地對著當朝首輔孔貞運。
“孔愛卿,前幾日國丈送來一則消息,江南一戶人家與國丈同鄉,得知北方禍事不斷,願意捐獻萬兩白銀以資軍餉。朕以為,這是好事,應該予以獎勵,愛卿以為如何?”
大臣們不解,江南還有這樣的傻瓜?
南方的士紳們,巴不得北方越亂越好,皇帝才無暇顧及他們在南邊胡作非為。怎會還有人捐助,真是吃飽了撐的!
可皇帝發問了,不能不予理會,孔貞運隻好出班應對。
“陛下,此乃百姓對朝廷的一片忠心,理應嘉獎。”
“愛卿以為該如何嘉獎?”
孔貞運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人家總共給了一萬兩,若是獎勵過於豐厚,等於這銀子白捐了,還是精神鼓勵比較好。
“啟萬歲,臣以為陛下可為其親題,以為獎勸。”
皇帝點點頭,面帶微笑,表示首肯。
“愛卿的想法與朕不謀而合。不過,若是大戶爭相效仿,朕就不用上朝了,題字都題不過來,那時又當如何?”
孔貞運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不過,他認為皇帝昨天夜裡的夢還沒醒,竟然盼望著爭相效仿。
出了一個捐款的已經是奇葩了,江南士紳又不缺心眼。隻得試探道:
“陛下,臣謂可予虛職?”
皇帝的嘴都裂開了,頭一次上朝這麽舒心。
“孔愛卿不愧為朕的肱骨之臣,此言甚合朕意。朕打算設立一個榮譽縣男的爵位,此爵位無品級,無薪俸,只是參見四品以下官員免跪拜之禮。以後,凡是為朝廷出力達萬兩白銀,無作奸犯科者,皆可授予。”
大臣們相互對視著,腦子裡充滿了疑惑:皇帝今天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
思來想去,不過是一個沒有品級的虛職,沒什麽了不起。
至於參見四品以下官員免跪拜之禮,更多是一種象征。再者,大殿裡哪個不是四品往上,跪不跪的和他們沒關系。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當朝首輔的身上。孔貞運見到無人反對,乾脆就坡下驢,何必為這件小事與皇帝為難。
“陛下,臣謂聖哲所言極是,可令吏部會禮部草擬一章,以供陛下定奪。”
皇帝再次看向底下的大臣,所有人十分知趣地齊聲道:
“臣等附議。”
當大臣們認為此事告一段落時,崇禎帝又開口了。
“孔愛卿,我那個國丈一天到晚的不讓人省心,昨日裡舉薦了一個舉子,讓朕給個差事。朕仔尋思若真是良才,推薦到吏部考察一下也無妨。仔細詢問後發現,對方家有千畝良田,十幾宗買賣,可從未給朝廷交過一個銅板。他一個從未給朝廷出過力的人,卻跑到朕這裡討要官位,朕這心裡堵得慌。”
眾臣的第一反應,
你那老丈杆子事兒真多! 別說他沒給朝廷出過力,就是居功至偉,要想當官也得我們點頭。
要是皇帝今天塞一個進來,明天再弄一個進來,以後這朝堂上,就沒我們什麽事了。
於是大家異口同聲,同仇敵愾,堅決不允許沒為朝廷做貢獻的人,混進公務員隊伍。
皇帝的家事告一段落,戶部尚書李待問出班啟奏。
“陛下,昨日西直門火藥庫爆炸,毀壞房屋百余,百姓死傷過千,戶部欲撥付銀兩賑災,望陛下恩準。”
聞聽,皇帝皺了皺眉,開口道:“不知戶部準備調撥多少銀兩。”
“今年的夏稅尚未收繳,國庫已無銀兩可用。臣幾經周轉,從各類開支中節省五千兩用於賑災。”
看著這些面無表情的大臣,皇帝突然想起昨晚那個慷慨激昂的孩子。
雖說對自己出言不遜,可為了賑災,想盡各種辦法,連爺爺淘汰的字畫都拿出來了。
唯一欠揍的是嘴上沒有把門的,把他氣得半死。可對大明百姓的情感是真心實意,有一股子衝勁。
兩廂對比,這些大臣,就像一根根朽木戳在朝堂上,等待著房倒屋塌的那一天。
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李待問,感歎道:“恐怕是杯水車薪吧。”
這位新的戶部尚書到崗還沒有十天,生怕皇帝不滿意,急忙解釋:“陛下,臣盡力了。只是……”
“罷了,散朝後,你到偏殿,朕有事與你商量。”
皇帝盡管對少年的一通胡噴氣憤至極, 但是對於其中的兩件事情始終耿耿於懷。
一是戶部貪墨給付九邊的銀子,一是大明的王爺居然如此富庶,比他這個皇帝滋潤多了。
不過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他開口道:
“年連天災戰亂,百姓食不果腹,舉步維艱。昨日楊卿提議征稅,朕以為增加三餉甚為不妥。提議收取商稅,以緩解錢糧之緊張。”
崇禎帝的話還沒有說完,底下呼啦啦跪了一地。
“萬歲,不可啊!皇家豈能與民爭利?如此,民心盡失,我大明江山根基不穩,還請陛下三思。”
這種活皇帝早就聽膩了,憤憤地說道:“先起來!讓朕把話說完。”
見到皇帝生氣了,大臣們隻好一個個地站起來,靜待下文。
“征收商稅,朕本著商戶自願的原則,繳納金額超過萬兩,同樣授予名譽縣男,可否?”
大夥一聽是自願繳納,心裡踏實多了。
有願意當冤大頭的,就讓他們往前衝,只要自己身後的那些士紳不犯傻就行。
犯不上把和皇帝死磕,於是紛紛點頭。
也有機靈的,多問了一句。
“陛下,那些不願意交稅的,又當如何?”
皇帝來了精神,眼睛裡露出帶著嘲諷的笑意,緩緩開口。
“諸位剛才已經給出定論,不願意為朝廷出力,就不要入朝為官。不入朝為官,也就不用參加科舉。故,朕以為凡是不繳納商稅的商戶,本人及其後人,永世不得參加科舉。”
滿朝的大臣驚呆了。
臥槽,原來坑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