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咱們這樣算不算犯法啊?”跟在我身後的王寧一臉的猶豫。

　　“幾點了?”

　　“啊?還剩五分鍾。”王寧納悶地瞅了一眼自己的腕表。

　　我飛速擺弄著手裡的鐵絲，沿著門上鎖芯的軌跡一點點捅咕。顯然，開鎖這門功夫並不像電視上表演得那麽簡單，也可能是我學藝不精。

　　“行不行啊，不行咱就走吧。”王寧小心翼翼地拽動我的衣角，生怕打擾到我。

　　我沒有搭理他，畢竟現在的處境有些尷尬。回想起以前在廠裡的時候，確實跟工廠的師傅學過開鎖，但也都是在人家的幫助下勉強開過幾次。都怪之前學藝不精，才造成現在如此窘迫的局面。

　　忽然，我聽到“哢噠”一聲，屋門應聲而開。

　　“哇，厲害啊。”

　　“哼，小意思。”雖然我的嘴上不以為然，但心裡還是有些喜出望外。

　　王寧跟著我走到屋內，但是眼前的畫面讓我們兩人都有些失望。

　　室內僅擺放著款式老舊的沙發和幾乎包漿的辦公桌，其余就是一些堆滿書籍和文件的鐵皮櫃。

　　我徑直來到辦公桌前，桌面上一塵不染，連一張廢紙也沒有，我猜測這個楊校長應該是個潔癖。接著我又走到辦公桌的裡面上，試圖打開抽屜，卻發現全部被上了鎖。

　　目前的情況使我有些泄氣，但一旁的王寧似乎非常興奮。他從進門開始就輾轉在那幾個鐵櫃前，一會兒翻翻書，一會兒擺弄著陳設的獎杯，宛如一名參觀的遊客。

　　“喂，你幹嘛的。”

　　“你看，這是咱們去年春遊時的合影，沒想到這個老家夥居然用相框裱起來了。”王寧開心地向我展示手裡的照片。

　　“楊陽陽是他侄子，這不是很正常嘛。”我無奈地看著王寧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免有些後悔帶他進來。

　　“怎麽樣，有收獲嗎?”王寧應該是察覺到我的表情變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玩具”。

　　“沒有。”我搖了搖頭。

　　“那走吧，時間也差不多了。”王寧的語氣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你那邊有收獲嗎?”雖然我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但感覺還是提一嘴比較好。

　　“當然。”王寧得意地朝我拋了個媚眼。

　　“什麽?在哪呢?”本還一蹶不振的我瞬間被激起了鬥志。

　　王寧見狀緩緩拉開自己的校服拉鏈，從衣服的內裡露出一個信封。然後他謹慎地環顧四周後，再度將衣服穿好，滿臉自豪。

　　“沒想到啊，還得是專業的人乾專業的事。”我壞笑著來到他的身旁，用手戳了一下他藏著信封的位置。

　　“怎感覺你這不像是誇我呢。”王寧滿臉嫌棄地撥開我的手。

　　我幫著王寧迅速將屋內的陳設恢復原狀，然後離開房間，混在從操場下操的人群中回到教室。

　　午餐時間。

　　上午的最後兩堂課讓我感到如坐針氈，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時間，但王寧卻說要先去吃飯。即便我再怎麽焦急，但線索終歸在人家身上，我也只能尊崇他的指令。

　　來到食堂，王寧大搖大擺地往椅子上一坐，示意我去給他打飯。我深知王寧的秉性，很快就把豐盛的飯菜送到他的面前。

　　我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吃飯，但為了自己的肚子，還是簡單地吃了一點主食。可是坐在我對面的王寧卻在風卷殘雲般席卷著餐盤中的食物，絲毫沒有被今早的事情影響到食欲。

我放下手裡的碗筷看著他那副餓死鬼投胎一般的吃相，不禁想起之前在病房住院時的陳默。　　“吃飽嗎?”

　　“嗝～還行，半飽。”王寧用紙擦拭著嘴角的殘渣。

　　“你絕對是屬豬的。”

　　“你怎麽知道?”他驚訝地看著我。

　　“我會算。”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2

　　我跟著王寧來到他在科技樓的秘密基地，屋內熟悉的惡臭讓我有些反胃，如果不是他說這裡比較安全，我是根本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的。

　　我使出渾身解數才躲開地面上散落的垃圾來到架子床旁邊，而王寧宛如視而不見，踩著那些垃圾就走了進來。

　　“怎麽了，這就受不了了?”王寧得意地說道。

　　“還行吧。”從進屋開始，我就有些抵觸，此刻更是厭惡地捂著自己的口鼻。

　　“一看你就是沒吃過苦，這點罪都受不了。”王寧將衣服敞開，露出自己滿是肥膘的肚皮。

　　“少放屁啦，誰沒事住在垃圾堆裡吃苦啊，即使是乞丐也得有個乾淨的窩吧。”我生氣地反駁道。

　　“嗨，你這人真沒勁兒，一點兒幽默感都沒有。”王寧說著從口袋裡拿出兩根煙，一根放到自己的嘴裡，還有一根直接扔到我的手中。

　　“我不會，謝謝。”我拿起煙又丟給了王寧。

　　“嘿，你這人，存心消遣我呢。”

　　這次王寧接過煙後沒有立刻放回煙盒，而是把嘴裡那根已經燃燒的煙頭拿在手中引燃了我丟給他的這根，然後將這根煙插在桌上的剩飯裡。

　　“這是什麽意思?”

　　“給李昂上一根。”

　　“那你也不能用剩飯吧。”

　　“安啦，入鄉隨俗。”

　　“你是真能省事。”我嫌棄地看著他。

　　屋內煙霧繚繞，王寧緊閉雙眼，享受著尼古丁帶給他的片刻快樂。眼看著他手中的煙蒂即將燃盡，我下意識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但他似乎沒有察覺到這股微弱的力道，最後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手指被煙頭所灼傷。

　　“哎喲，我去，你也不喊我一下，看把我燙的。”王寧被燙得一個激靈，火焰的余溫使得他瘋狂甩動著自己的左手。

　　“我推你了，你不理我。”我無奈地說道。

　　“下次用點勁。”

　　“別整這些沒用的，飯也吃了，煙也抽了，我這一天淨陪你在這玩兒了，也該拿出來了吧。”我被他的傻勁兒搞得有些不耐煩了。

　　“你瞅你那猴急的勁頭，搞得跟我犯了多大的罪過一樣。”

　　“別貧了，我都快急死了。”

　　話音剛落，王寧開始慢慢悠悠地摸索著自己的全身。我看著他從最外面的校服一點點翻到貼身的襯衣，整個過程不急不忙、不驕不躁，頓時心中沒來由地冒出一股邪火。

　　終於，在我快要發火的時候，他從屁股後面抽了的那封從校長室偷來的牛皮紙信封。

　　王寧把信封拿在手中，掃視了一眼封面，然後用鼻子稍稍一嗅，接著順勢遞到我的跟前。

　　“你把它拆開再給我。”王寧毫不顧忌剛才自己的舉動，此時我十分嫌棄朝他連連擺手。

　　“你該不會有潔癖吧。”王寧把信封拿在手中，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快點的。”我捏著鼻子盡量與他保持距離。

　　王寧害怕損壞其中的信件，隻好沿著牛皮紙的一角慢慢撕開。沒一會兒，他便從信封中拿出一張純白色的信紙。

　　我想要去搶來，可惜被王寧躲過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窺竊信中的內容。但是接下來，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王寧將整張信紙上下左右來回調換，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從他眼神中的驚愕，我可以大致猜到紙上的內容一定藏著巨大的秘密。

　　隨著各種猜想浮現出我的腦海，我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衝過去一把將信紙奪了過來。神奇的是，這次王寧竟然沒有反抗，而是癡傻地呆坐一旁。

　　正當我還沉浸在拿回信封的喜悅時，眼中掃過的些許文字卻使我渾身不寒而栗。

　　“尊敬的楊樹華校長:

　　我是初三六班的趙凱，您可能不認識我，但是我所做的事情會讓你這輩子也無法忘記。

　　12月7日周三下午，我與李昂同學因為一些私人矛盾發生口角，繼而產生肢體衝突。當時，在被李昂同學單方面毆打的情況下，一時激動，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件金屬物品連續砸向李昂。

　　等我恢復理智的時候，卻發現李昂同學已經倒在血泊之中，我十分害怕，不得已逃離了現場。

　　我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所以希望敬愛的楊樹華校長在看到這封自白書後，可以親手交給警方。我不奢求得到法律的寬恕，隻盼望這件事可以早日結束。

　　此致，敬禮

　　學生趙凱”

　　我的雙手控制不住顫抖，但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比起之前發生的事情，這張寫滿文字的紙張要顯得更加虛幻。

　　“凶手是趙凱?”

　　“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你覺得自己真的了解他嗎?”

　　“我不知道。”

　　“眼下的情況我只能先把它交給警察了。”我小心謹慎地將手中的信紙反覆對折，然後塞進褲子口袋裡。

　　“如果這封信是假的呢，不對，肯定是假的。你總不能因為一封來路不明的信件就認定趙凱是殺人凶手吧。”王寧有些語無倫次，整個表現得歇斯底裡。

　　“你冷靜一下，現在不是我在懷疑他，而是事實就擺在這裡。你想想，誰會那麽無聊去偽造一封假的信件去誣陷一位人畜無害的學生呢。”我接著說出自己的推理。“還有，你剛才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你在反覆閱讀內容的同時就是在確認信中的筆跡，如果真的是別人造假，你就不會在我面前表現出那副懷疑自我的表情。”

　　“你說的沒錯。”王寧沉默地低下頭。

　　“我這麽做也是為了幫他，如果咱們在警察找到線索之前把這個交出去，或許他還能被寬大處理。”我站起身，將右手搭在王寧的肩膀上。

　　噔噔噔～

　　“你手機沒電了?”

　　“應該不是我的。”王寧緩緩抬起頭，從口袋裡拿出新款的黑色蘋果手機。

　　我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開始瘋狂翻找屋內的每個角落。最終，我在一堆廢棄課桌的夾層中找到了這部手機。

　　手機跟王寧是同款，雖然屏幕表面有些劃痕，但整體目測也得有個八成新。

　　我將其拿在手中，謹慎地擦拭著上面的灰塵。接著，我按住頂部的鎖屏鍵試圖開機，可惜屏幕上卻顯示著一塊紅色電池的圖案。

　　“帶充電器嗎?”我將手機拿到王寧的面前。

　　“啊！這不是李昂的手機嗎?”王寧一聲驚呼，差點背過氣去。

　　“什麽?”我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直接把手機丟到了床上。“你能確定嗎?”

　　“不太能。”王寧傻笑著撓了撓頭。

　　“真的是，一天天早晚能被你嚇死。”我又把手機從床上撿起。

　　“我的充電器放在書包裡了，要不咱們先回教室?”

　　“走吧，時間也不早了。”

　　3

　　我和王寧偷偷摸摸地離開科技樓，往教學樓走去。但還沒走兩步，迎面就過來一群人。

　　走在隊伍前頭的那人正是吳狄，他那張臉我真是太熟悉不過了。我以為他是來找我算舊帳的，誰知他對我視若空氣，直接攬住我身旁的王寧就要往一邊走。

　　“你們乾嗎的?”我趕忙拉住王寧的胳膊。

　　“臭小子，沒見過啊，哪個班的?”吳狄松開王寧胳膊，走到我的跟前。

　　吳狄本就比我要高一頭， 現在這麽近距離的接觸，我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一股居高臨下的威壓。

　　“我…跟王寧同班。”對於現在我，要打敗他肯定是輕而易舉的，但因為之前在巷子裡被圍堵陰影，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打怵。

　　“你同學啊?”吳狄回頭看向王寧，王寧見狀趕忙連連點頭。

　　“你真不認識我?那你還認識陳默嗎?”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嘴，想知道吳狄還能否記得之前的事情。

　　“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哪根蔥哪根蒜啊，我憑啥就非要認識你啊。”吳狄顯然有些不耐煩。

　　“那就太好了！”這一句話猶如醍醐灌頂，瞬間激發我心中的鬥志。

　　我也不跟吳狄廢話，一個上勾拳直接打中他的下巴，疼得他嗷嗷直叫。跟著吳狄的一幫人全都被我的此番操作給鎮住，沒一個敢上前幫忙。

　　我絲毫不給吳狄喘息的機會，俯身抱住他的雙腿向後一拉，吳狄應聲倒地。接著，我整個人直接坐到他的肚子上，對他的面部左右開弓。躺在地上的吳狄幾次三番想要反擊，但都被我靈巧的身法躲開。

　　我看著吳狄臉上不斷浮現的傷口，越打越興奮，整個人近乎癲狂。

　　沉浸在其中的我能感覺到有人想試圖來開我們，但無論他們怎樣用力，最後都無濟於事。不知不覺，我發現四周已經聚滿了各個班級的學生。

　　隱約間，我似乎聽到別人在叫我的名字，像是在助威，也像是在聲討。

　　突然，一道巨大的外力將我抱起，我想要反抗，可惜腦袋裡卻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