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加加諾亞國的公主,娜珥芙茜有著顯赫而高貴的身份,是大多數民眾所需要仰望的存在。
按一般人的想法,她應當和普通公主一般,在王宮裡享受精致優雅的生活,竭盡全力培養出自己的各種技藝,保持優雅的一面,吸引他國優秀的王子前來追求,然後度過富足又幸福的一生。
但現在,娜珥芙茜卻不得不帶領著她的子民們徹夜行走在逃亡的路上,承受起國王理應承擔的責任。
要說為什麽,這一切只能歸咎於她的敵對之國,罪惡的裡基帝國的入侵。
娜珥芙茜的加加諾亞王國地處獸人族領地與矮人領地的交匯處,國民基數都是獸人。自從建國開始,加加諾亞王國就與矮人王國有著密切的商業聯系,再加上國內資源豐富,土地肥沃,所以加加諾亞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富饒的國度。
早在三百多年前,加加諾亞王國還處於她的鼎盛時期,當時獸人族的領地內有大大小小幾十個國家和地區,這些國家和地區彼此征伐,相互侵略,但由於力量卻又互相製衡,最終獸人也從未有過統一的趨勢。
眾多國家中,就以加加諾亞和王國裡基帝國最為強盛,其余的獸人國家基數都是依附於這兩個國家生存。
祖先沒有利用自己的優勢欺凌周圍的小國,而是始終用和平謙遜的態度與他們展開外交,維持著獸人各國之間的平衡,並積極調解這些國家的矛盾,避免新的戰爭爆發。
當臨近的人類諸國企圖憑借龐大的聯軍入侵時,也總是加加諾亞王國挺身而出,率領眾多獸人國家一次次地抵禦他們的入侵。
當時在眾人看來,加加諾亞無疑是一個友善且值得信任的國家。
而與之相反的,是裡基帝國在三百年內的不斷擴張,將各個獸人族的國家用武力納入自己的統治,使自己的影響力和版圖得到擴展。
此消彼長之下,加加諾亞王國國力日漸衰微,終於在七十年前與裡基帝國的大戰中失敗,喪失大片領土。之後的幾十年內裡,基帝國日漸蠶食著國家,加加諾亞王國從此走向衰落。
就在兩年前,裡基帝國對著加加諾亞最後保留下來的王城發動了進攻。雖然戰士們英勇地反擊,子民們也頑強的抵抗,可在巨大的兵力差距下,王城耗光了多年儲備的糧食,最終被攻陷了。
裡基帝國的獸人們一進入王城就開始大肆屠城,娜珥芙茜的父王——那個昏庸無能的王在寢宮內服毒自殺。
無奈之下,娜珥芙茜只有盡可能地帶領著子民們撤退。
可是,他們已經成為亡國之奴,這世界哪裡還有可以作為他們的安身之處的土地?
矮人的國家畏懼裡基帝國強大的武力,拒絕他們進入國境,排外的人類和高傲的精靈同樣沒有收留獸人的想法,於是娜珥芙茜隻好帶領著子民們穿過未知之地和矮人諸國的交接處,踏過漫長的旅途,來到了裡奧山脈。
這是一個迫不得已的選擇,若不是其它人類種的國家都不願意接受娜珥芙茜和她的子民們,娜珥芙茜絕不會冒著巨大的風險來到這片凶惡之地。在這裡,傳聞中盤距著一頭邪惡的魔龍,在太古時代逃過了諸神的封印,貴為五大龍王之一,被冠以〈暗獄業火之王〉,掌握著恐怖的〈地獄焚火〉之力,名為——哈爾門凜。
七十年前被矮人們龐大的財富所誘惑,襲擊了位於裡奧山脈的矮人們的次都,法克福。
哈爾門凜是掌管著地獄焚火的,
矮人們當時正處於國家分裂的內亂當中,軍隊調去了北方鎮壓叛亂,根本無法抵禦哈爾門凜強大的進攻。於是在那天,矮人們失去了他們的領地和地下無窮的財富。 現在,人類的世間已經容不下他們,娜珥芙茜與子民只有前往裡奧山脈,尋求那裡的財富並祈求哈爾門凜的庇佑才可能生存下去。
而要求一隻魔龍的庇佑,娜珥芙茜也知道那是多麽可怕的事,這樣出賣靈魂的事,一旦真的實現,大概整個世界都將咒罵加加諾亞的民族。
可是,為了生存下去!
子民們信任著娜珥芙茜,娜珥芙茜是他們唯一的精神支柱,這份依賴是娜珥芙茜多年在大家面前所展現的善良和正直積累而來的,如果今天逃避那便是對娜珥芙茜一直以來努力的肯定。
即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好,獻祭出娜珥芙茜的身體也好,為了子民!娜珥芙茜自認乃是世上最為智謀的公主,目前為止她還從沒有遇見過在智慧上可以與自己比肩的人物,雖然是強大的魔龍,即便度過了悠久得令人難以想象的歲月,但她的智慧也終究比不上自己。
要打起精神才行啊,娜珥芙西!
所以,現在娜珥芙茜正帶領著幾個娜珥芙茜的心腹大臣,站立在哈爾門凜居住的地下城堡大門前。
可惡......明明已經下定必死的決心了,可是一旦到達這裡,娜珥芙茜居然雙手顫抖得無法觸碰到大門,裡面,居住著怪物一般的存在。
這個時候。
“門外的人類喲——!”
和傳聞中的不同,殿堂內部傳出的是男性的嗓音,不過其中包含著不加掩飾的頂級的王者不容置疑的氣息,在場的眾人沒有一個人懷疑他的身份。
“卑微而又愚昧的人類啊,時隔多年居然又來冒犯本王的領地了嗎?告訴本王你們前來此處的目的,是為了滿足你們對本王的財寶貪婪的欲望?還是後人對你們屠龍功績的世代傳頌?但不論如何,只要汝等膽敢踏入本王聖殿一步,邁過宮門的那一刻也就意味著你們離墳墓不遠!”
哈爾門凜莊嚴冷酷的宣言在遼遠的地下傳播開來,令人畏懼!
“咿——!”
果然,娜珥芙茜的好幾個大臣已經嚇得癱坐在了地上,其中一個......居然失禁了,真是加加諾亞的恥辱呀,回去之後絕對會將他貶職!......如果還回得去的話。
不過身為一國公主的娜珥芙茜不能在這裡退縮,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內心的恐懼之後,小心翼翼地回答了哈爾門凜的問題。
“尊貴的哈爾門凜大人,娜珥芙茜等並非覬覦您的財富,也不打算愚蠢地與哈爾門凜大人作對,我等來此只是想要尋求哈爾門凜大人您的庇佑。”
娜珥芙茜盡可能地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順從,避免觸怒了魔龍。
“哦,原來不是勇者啊。獸人.......你們是人類嗎?”
哈爾門凜的語氣好像瞬間輕松了許多,可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這裡最好的選擇還是先試探一番。
“稟告大人,娜珥芙茜們是北方來的獸人族。雖然人類把我們歸為人類種中,但是我們族人自己並不認可。”
“真是可憐的種族啊。那麽,進來吧,本王的宮殿。”
娜珥芙眼中露出一絲驚詫的表情,對魔龍如此輕易地同意自己等人進入宮殿感到詫異,在她預想中至少得先獻出數目驚人的財寶才能有談話的資格。
這頭龍和傳聞中果然不太一樣。
雖然對事件發展得太過順利有些措手不及,但娜珥芙茜還是照著他說的做了。
厚重的門自動在娜珥芙茜們面前自動開啟,在列所有人中包括娜珥芙茜都立刻低下了頭,表示出對龍王最大的尊重。
“抬起你的頭顱,將你們對本王祈願之事詳細說來。”
“是的,哈爾門凜大人。”
在得到允許後,娜珥芙茜畢恭畢敬地將視線移向大殿正前方。
可是,娜珥芙茜並沒有看見龍的身影,大殿中也沒有傳聞裡的無數財富無數財富。
於是,下意識地,娜珥芙茜仰起了頭,向聖殿的頂部望去,龍的話,是可以飛到那裡的吧。
“你們......在做什麽呢?”
大廳中再次響起哈爾門凜的聲音,娜珥芙茜這才意識到迷惑的部下們和自己一樣,都正在用著無禮又奇異的姿勢高仰著脖子向上面望去。
“抱歉,失禮了,不過大人您現在並不方便現身嗎?”
“說什麽呢?本王就在汝等的面前!”
娜珥芙茜向著聲音來源的地方看過去,但是並未發現龍那龐大的身軀。
等等!在宮殿深處的皇座上,為什麽會端坐著一個人類?
之前以為哈爾門凜的身體非常龐大,再加上宮殿內部光線昏暗,所以忽視了那裡。但是仔細看看,那不就是一直對著自己說話的人嗎!
或許是哈爾門凜有著可以變換形態的魔法。這樣也就能解釋清楚他性別方面和傳聞中的誤差了。
不過娜珥芙茜從未聽說過龍能夠施展這樣的魔法,一時間對青年的身份又動搖不定。
為了保險,她決定再試探一番。
“請問,閣下就是哈爾門凜大人了嗎?”
王座處的一片陰影剛好遮住了他的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現在他似乎是在思考著如何回答娜珥芙茜的問題。
許久後,王座上的青年開口了。
“不對,強大的已經死去,我並非那位哈爾門凜大人。”
“什,什麽!”
周圍的大臣們沸騰起來,眼中寫滿了不可思議。
“怎麽可能,那頭強大的魔龍不可能會死掉!”
“是啊,哈爾門凜的龍威娜珥芙茜年輕時親眼見證過,這世間到底有什麽能至她於死地......”
“勇者,是有哪位勇者來過此處嗎?”
“不不,老夫可沒有聽過這樣的傳聞。”
“兩年前矮人南方國王發出過討伐令,難不成是那個時候!”
“精靈國的王子也參與了討伐,是那個人的話......”
“說什麽蠢話呢!那支討伐隊伍五年前起就杳無音訊,早就被哈爾門凜毀滅了啊!”
“沒錯,在下也聽說精靈國為此和南方矮人國起了很大的衝突。”
大臣們的議論聲源源不斷,但最終,都安靜了下來,把目光集中到了遠處高高在上的那位少年。
“吾名為卡許迪特,是繼承了偉大名號的尊貴的王,在列的各位,清楚了自己的立場了嗎!”
身為王的威嚴,在宮殿之中蔓延開來,娜珥芙茜被壓的喘不過氣來。
但這名青年的話一時間讓她陷入了混亂,娜珥芙茜無法理解為何一名人類會選擇繼承魔龍的名號,魔龍又究竟是如何被討伐的。
娜珥芙茜微微抬頭向上瞥了一眼,看著空蕩蕩的宮殿,一個念頭刹那間閃過。
為什麽屠殺了魔龍的強者一定要成為勇者呢,人類諸國賦予的榮耀,對真正的強者來說真的是必要的嗎?如果他殺掉了魔龍,並選擇繼承哈爾門凜的名號,那矮人們那被奪取的龐大財富,按法理豈不是同樣歸屬於新的龍王?矮人真的有資格向一位新的龍王而不是勇者的存在討要回曾經屬於自己的財寶嗎,而他們又是否有兵力抽調而出討伐新的哈爾門凜?
娜珥芙茜的大腦飛速運轉著,思考著突然變化的情況。
保持清醒的頭腦,作出最有利於國情的選擇,既可以全身而退,又能從中獲利的抉擇。就在這一瞬間,娜珥芙茜腦海中就閃現出數十個應對今後變化的計劃。
正當娜珥芙茜想要開口時,王座上的青年,卡許迪特緩緩站起了身,從宮殿最深處的陰影出走了出來。
穹頂處藍寶石幽蘭色的光芒印在他的臉上,讓娜珥芙茜看清了他的容貌。
大概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這點倒是和娜珥芙茜差不多。面龐英俊,許久未曾剪理的棕發有一點凌亂地披在肩膀,神態悲傷而莊嚴。
容貌即便是娜珥芙茜所見過的眾人中也算最出色的一類了,雖然還並未說話,但其身體所散發出獨屬於“王”的氣息卻彰顯無疑。
這個時候,卡許迪特的視線向娜珥芙茜投來。
那雙眼睛,和娜珥芙茜對視。
在那個時刻,也許是娜珥芙茜的一生之中停留地最久的時刻,一股穿透靈魂和肉體,讓自身每個毛孔畏懼顫抖的力量正從他的雙眼投射向自身。
卡許迪特,那個青年的眼睛,雖然它們的主人只有著二十歲的年齡,但其中包涵著的歲月的滄桑,位於王者頂峰的孤獨,即便是娜珥芙茜也能夠從中讀出。
究竟是要經歷了多麽悠久的年代,才能夠擁有著如此的悲傷啊!
那對眼睛,不得不承認,深深地吸引著娜珥芙茜,以至於娜珥芙茜仿佛陷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身旁可見的都是卡許迪特漫長無比的回憶。
於是,娜珥芙茜在此刻意識到,這個自稱王的男人,是和娜珥芙茜們這樣卑微的生物完全不同的存在啊!
“怎麽了,你的臉色似乎很不好。”
“啊......不!沒,沒什麽。那個......”
娜珥芙茜鮮有地語無倫次起來,眼神左躲右閃。
“那麽,在此處說出你們前來拜我......本王的目的吧。”
聽了他的話,娜珥芙茜連忙將頭低下,不再和他的視線相對,匆忙地整理了慌亂的心境。
“是的,卡許迪特大人。我等本是歸屬於北方之地,富饒之國加加諾亞王國之民,世代在祖先的遺留的土地上安居樂業,卻因為受到罪惡的裡基帝國的入侵,我與子民們不得不四處流離。在聽到南方的裡奧山脈中居住著偉大的,於是我才率領著子民們前來尋求庇佑。”
“哼,原來如此,恐怕你們前來這裡只是徒然無功,上一任的已經不在這世間。”
這句話讓娜珥芙茜更加確定,哈爾門凜已經被這個男人所殺,人類中已經誕生了新的屠龍勇士!
同樣,娜珥芙茜在心中就更加堅定了那個信念——
“尊貴的新一任的,娜珥芙茜等請求成為您的臣民,在您偉大的統治之下,為您獻上娜珥芙茜們忠誠,直到壽命終結的那一天!”
那名青年伸手撫摸著下巴,顯得有些疑慮。
“請問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這個,並非是不妥的問題......我很樂意新的臣民加入我的國家,只是擔心自身的力量還沒有強大到可以保護一國之民的程度啊。”
“大人請不必謙虛,您有能力取代哈爾門凜,保護娜珥芙茜余下的六千子民想必也不是難事。”
“娜珥芙茜的力量怎麽可能與那位哈爾門凜做比較!”
“啊!萬,萬分抱歉!這是娜珥芙茜的失言!”
居然把勇者與魔龍相提並論,娜珥芙茜不由得責罵自己的大意。
“而且說到底,我並沒有什麽理由要把你們收歸為我的子民。”
娜珥芙茜內心舉疑不定,她流浪至此,能夠承諾給這位勇者的利益已經少之又少,其中又有什麽可以真正打動他呢?
“不,大人,既然繼承了的稱號,您就需要軍隊!一支忠心於您,聽命於您,獻身於您所向披靡的軍隊!我們這次前來投誠您,一同帶來的還有兩千王國最為精銳的禁衛軍,他們有著優良的盔甲戰劍、精湛的戰鬥技藝、絕對的服從意識,將是您抵禦其他覬覦您財富入侵者最堅固的鐵壁!”
卡許迪特托著下巴沉思,嘴裡低低呢喃著。
看樣子已經開始猶豫了, 娜珥芙茜決定抓住機會,許諾出更多的好處來說服新的勇士。
相比對於貪戀哈爾門凜財富到繼承她名號的人而言,金錢才是關鍵吧。
“卡許迪特大人,擁有一個國家不僅僅意味著至高的權力與聲望,而且更意味著能夠獲得源源不斷的財富,利用國民們去賺得的財富,我們願意將其貢獻給國王。”
“真龍喜歡黃金,這確實是一個誘人的條件。”卡許迪特頓了頓,繼續低聲歎道,“你說服了我,本王將收留你們,讓你們這群獸人在此地世世代代安置家業,成為我的臣民,變為本王力量的一部分!”
“萬分感激卡許迪特——吾王的慈悲!”娜珥芙茜單膝跪地,對著眼前的男人獻出了忠誠。
“請等等!娜珥芙西公主!哈爾門凜已死,事情出現了變故,我們現在應當從長計議。”
“是啊,公主,我們還不清楚眼前名為卡許迪特之人的品行,就這樣讓他成為吾等的國王,未免......”
“閉嘴!”娜珥芙茜小聲地對著愚昧的大臣們訓斥,“你的意思是眼前身為人類的勇士品行會比不過魔龍嗎?”
沒錯,無論他多麽殘暴或是昏庸,也總比尊龍為王受到哈爾門凜的統治要好。
而且,這位卡許迪特或許有著超越龍的力量,讓他成為加加諾亞的國王,即便是裡基帝國也不敢輕易冒犯,這正是上天賜予他們的良機!
親臣們好像也明白過來自己的處境,於是效仿著娜珥芙茜,統統單膝跪在了地面。
“恭迎新王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