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館開張幾個月內,社會上各階層人士都有來喝過酒。
有一些扛活拉車賣苦力的底層人,進了酒館,端著一碗濁酒,站在窗台,把放在衣兜裡的五香花生米一顆一顆塞進嘴裡。有時候人擠人,便到門外邊,靠樹一站,吃幾顆花生米,便倒一口酒在嘴裡,這才叫過癮解饞其樂無窮呢!
在酒館裡,有一種桑葚做的酒,入口十分烈,過了一會,吞下去,又覺得在喉嚨熱熱的。喝完後還帶有一股回甘。
相比好酒應是溫厚綿長,絕不上頭。但苦力人們掙一天命,腰酸骨痛,心裡煩悶,不就為了花少錢,喝能馬上來勁兒,暈頭漲腦放縱放縱嘛。
要說最灑脫,還得數酒爺,衣衫襤褸,頭髮凌亂,黝黑的皮膚上顯著幾分貴氣,但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從哪裡來。在每天下午的三五點,他定準時出現在酒館門口。他一進門,從兜裡摸出一個布包,打開了一層,還有一層。在最裡面放著一個銅表和兩枚銅錢。他把錢撂在櫃台上,管酒的秀銘便招呼著吳栩:給酒爺來個老樣子。
於是吳栩便端著一碗紫紅紫紅的桑葚酒,畢恭畢敬的送到酒爺面前。他接過酒,舉頭揚脖,把嘴一張,碗一倒,酒便落入胃中。
然後晃著腦,自顧自地走出門。
他一路東倒西歪的向車站走去,這路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馬車和四輪車,經常發生相撞的事件。吳栩常常為他擔心,多次提出送他一程,但都被無情拒絕。可是聽人說,這酒爺一到車站門口,雙目一閉,再次睜開,便清醒了。
許多人為了看到酒爺歪歪扭扭的走路姿態,像一頂被分吹的荷花般,不惜從城南到城北,隻為親眼所看這酒爺的風采。可是為什麽這酒爺能說醒就醒,說醉就醉呢。
這就在這桑葚酒裡兒,這酒勁雖大,但有個限度,這個時間過了,人自然就清醒了。酒館的酒碗是直接過一遍水便算是乾淨的了,多多少少總會帶有一點殘留的水兒。酒倒下去,被這點兒水稀釋了,自然這勁就降了。
來喝酒的酒鬼都知道這件事,只不過沒必要捅破這層窗戶紙,而且酒也沒被稀釋多少,反而有些酒被稀釋後入口更香了,大家喝美了就行。
而這天,吳栩照常給來喝酒的酒爺倒酒,不過這次卻用袖子給擦幹了,他覺得作為一個老酒客,自己總不能老是坑他。但就是這個舉動,卻因此害死了酒爺。
酒爺喝了酒,出了門,這次他的搖晃更加好看了,不少人在背後笑得合不攏嘴。但酒爺就這麽走著,直到火車站都到了,酒也沒醒。破天荒的走到馬路中央,車輛急速駛過來,後面發生了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
自此,酒爺在這酒館中絕了跡。許多酒客常常提起他,有誇他是真真正正的酒客,隻來喝酒不來和別人拉家常的。但也有人罵他,說他是活該,前輩子做了太多壞事了。但不管怎麽說,酒爺一直是酒館的顧客,只不過是過去的了。
吳栩聽到酒客的談論後,知道酒爺出事了,不正是自己擦乾碗底水的那天嗎?知道自己惹了禍,於是他出了錢,給酒爺辦了個中規中矩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