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燃，你們學校為什麽放假?”王文青問。

　　“學校出事了。”王淡燃說。

　　“出了什麽事?”王文青感到不解，“什麽事能讓學校停課?”

　　“有個學生跳樓了。”王淡燃說，“學生們都很恐慌，學校就放假一天，讓學生調適調適心情。”

　　有學生跳樓?王文青心裡一跳，他沒有這方面的消息，“為啥要跳樓?”

　　“還不是學習壓力大了唄。”王淡燃說。看她那雲淡風輕的樣子，王文青還是稍許有些放心，她那擺爛的態度，不至於想不開去跳樓。

　　“是怎回事?”王文青問。

　　“隔壁班的，成績一直都是班級第一，這次不知道怎地，考砸了，隻考了第五名。一想到父母含辛茹苦供自己上學，自己居然這麽不爭氣，於是……唉。”

　　“人怎麽樣?”王文青問。

　　“可能他也不想死，或者臨時改變了主意，落到了停車棚上，好像腿摔斷了，其他沒什麽大礙。”

　　王文青放下心來，“這就好這就好。現在的娃兒，心理素質真的不行。動不動就走極端。如果真的出大事了，讓家裡人怎麽活?”

　　王淡燃撇撇嘴，“還不是你們這些大人逼的，你們一個個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你們可能忘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

　　嘿，這小妮子該一套一套的，遺傳學還學得蠻精通。只是，誰是老鼠呢?

　　王文青歎了口氣，“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才呢?財力不行，就已經輸在起跑線了，再不加緊督促，讓你們擺爛，你們還怎麽追趕?所以，有時候你們還是要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

　　王淡燃接下來的話，讓王文青無法反駁。她說，“大家都在賽道奔跑，我意識到自己沒有蘇炳添和劉翔的天賦，我退出賽道，在邊上擺個攤，買點冷飲汽水啥的，錢也掙到手了，比賽也看了。最後我還可以說，我參與了，我盡力了，不遺憾。”

　　這是什麽歪理?

　　“第一名只有一個，如果自己沒那個實力，何必為難自己?”王淡燃說。

　　“你不努力拚搏一下，怎麽知道自己不是第一?”王文青還是想主導一下王淡燃的思想，她這種想法雖然說的是事實，但對於正處於學習階段的學生來說，實在是太消極了。

　　“人人都在努力，未必人人都有好結果。”王淡燃又甩出一句金句。

　　王文青簡直目瞪口呆，這是芸芸眾生的現實狀況。試問，誰沒有努力呢，但為什麽努力的結果大相徑庭?

　　“老爸，我知道你們是怎想的。你們也希望我學習成績好點，以後考個好大學，能找個好工作，再遇到良人，過一個精彩的人生。”王文青想說的諄諄教誨之詞，全被王淡燃說了。

　　王文青點點頭，“是啊，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出人頭地呢。讀大學和不讀大學的人生肯定是不一樣的。”

　　“原來的大學生是天之驕子，是稀缺產品。現在的大學生簡直是爛大街了，天上掉下一塊磚頭，估計能砸到9個大學生。”年紀小小的王淡燃，不知從哪裡得來的這些“知識”。

　　“既然你都知道大學生多了，那說明最起碼的教育水平是大學啊。”王文青說，“如果你連大學生都不是，你怎麽在這個社會立足?”

　　“現在的大學生，辛辛苦苦地讀幾年大學，出來居然是給沒讀過大學的人打工，你說諷刺不諷刺?”王淡燃的這些話，

讓王文青感到無法接招了，他此時能理解方葵的暴怒了。　　“問題在於，你們這個年齡，不讀書，能幹嘛?”王文青問。

　　“你還別小瞧了我們這個年紀的人。”王淡燃笑著說，“你看柳青的姐姐，自己出來開店，每年都掙十幾萬，父母都笑得合不擾嘴，逢人就說他們的姑娘能乾。”看起來，她很崇拜柳青的姐姐。

　　“你挺崇拜她啊。”王文青說。

　　“能不嗎?”王淡燃說，“她說滿18歲就去學車，然後買車。”

　　這的確算是“成功人士”了。

　　“所以，你也想開店?”王文青不無擔憂地問。

　　“開店是一定的，但不是現在。”王淡燃說。

　　王文青稍稍松了口氣，看來這小妮子並不想退學。可是王淡燃的下一句話又讓他提心吊膽。王淡燃說，“我總得學一段時間的美甲吧。”

　　“不是，這都是誰跟你講的?”王文青問。

　　“柳鶯姐姐說的啊。”王淡燃說，“她學美甲都學了一兩年，剛開始也是當學徒，沒掙什麽錢。”

　　學美甲一兩年，開店兩年，這是四年，然後還未滿18歲。這麽說，這個柳鶯初中一畢業就沒再讀書了?

　　如果讀書真的不太行，倒不如趕早打工掙錢。

　　王文青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他也是讀書無用論，還是被女兒洗腦了?

　　如果再在這個問題上深入探討下去，說不定他真的會同意女兒的“大膽建議”，王文青決定轉移話題。

　　“燃燃，如果在學習上遇到什麽問題，千萬不要走極端。”王文青說。

　　“走極端?你是說跳樓嗎?”王淡燃笑道，“你女兒啥時候想不開了?我想得開得很，讀書讀不得就不讀了唄，何苦為難自己。早點出來做生意掙錢多好。”

　　哎喲，天，今天看來是繞不過“做生意”這個話題了。

　　王文青打了幾個酒飽嗝，覺得喝到位了，便買了單和王淡燃回家去。

　　王淡燃卻跑到柳青身邊，跟他說說笑笑。這讓王文青心裡很不爽，臉上寒意漸濃，“燃燃，天兒也不早了，咱們趕緊回家。”

　　王淡燃跟柳青一家三口打了招呼告了別，一臉笑意地跟著王文青回家。

　　有句話哽在王文青心頭哽了好久，現在終於哽不住了，“燃燃，你早戀了?”這話的酸味好濃啊。

　　王淡燃奇怪地看著王文青，“老爸，你是哪根神經發了，認為我在早戀?”

　　王文青有些尷尬，“沒有嗎?沒有就好。”

　　王淡燃切了一聲，“你們這些大人啊，見不得自己的孩子跟別的孩子走得近玩得好，腦袋裡都想些什麽呢?”

　　怎麽搞的，本是要“聲討”她的，卻被她反嗆了?

　　王淡燃讓老父親王文青放心，“我沒那麽傻白甜，這時候談什麽戀愛?懂什麽是戀愛嗎?真是的。”

　　“那你和柳青……”

　　“我的老爹啊，我和柳青就是一般的同學關系啊，你不要多想，好不好?”王淡燃心裡想，這些個家長都怎麽了?

　　今天接受的來自女兒的不對稱信息太多，王文青有點消化不了，就有點走神。方葵問他羊蛋是在哪家買的，他也沒有聽明白，只是回答了一個“啊”字。

　　“我跟你說啊，柳老二家的燒烤千萬不能再去吃了。”方葵吃著羊蛋，嘴裡含糊不清地說，“你們沒在他家吃吧，燃燃?”明顯地要跟女兒和解，有點沒話找話說。

　　王淡燃啥也沒說，也就是說毫無反應，就進了衛生間洗潄起來。

　　“趕緊睡啊，明天還要上學呢。”方葵對著衛生間大聲叮囑，王淡燃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這狗日的！”方葵罵道。

　　王文青不知道在想啥，抱著個手機也沒啥反應。

　　“你喝酒了?”方葵問，“不能喝就不喝嘛，看你這個樣子，像是喝了好多一樣。”

　　“啊，隻喝了一瓶。”王文青答道，繼續滑動他的手機。

　　平台上推送消息，有讀者在評論他的作品:

　　“你的作品大氣恢宏，寓意深刻。繼續努力，定會是神作。加油！”

　　這是他作品發表以來的首條評論，並且還是這麽高的評價。

　　王文青不知道怎樣回復這條評論。他心裡亂糟糟的，對於他的作品，他組織不起有效的語言。看來，又要繼續斷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