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俠六一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晃動。稍微清醒一點後，他發現晃動的並不是世界，而是他自己，並且還有一定的規律像是有人背著自己在走。

　　“發生了什麽……我怎麽……”

　　他猛地睜開眼，看到了一個人的後背…倒立的後背，並且那後背上的衣服還沾有墨綠色的汙漬。

　　一股惡臭撲面而來，他不得不扶著那人的後背撐起身來。同時，他也想起來那汙漬是什麽了。

　　是“聻”！“聻”的“血液”！

　　感受到他的動靜，扛著他的那個人停下腳步。隨後一陣天旋地轉，俠六一感到雙腳踩在了實地上。

　　他踉蹌了一下，扶著旁邊的一個人才站穩了。他抬頭一看，只見所有人都圍了過來，而剛才那個扛著他的人則是王誼。

　　江然環顧了一下四周，看了一眼眾人說:

　　“這裡位置還不錯，既然人醒了，那就在這裡扎營吧。”

　　眾人歡呼，可以看出前面的戰鬥和長時間的行走讓眾人精疲力竭。

　　眼見其他人開始分工，俠六一也想找點事做，江然卻拉著他走向另一個方向——老趙頭正和王誼兩兄弟蹲在一塊岩石的背風面，背對著他和江然。

　　走到三人附近，一股惡臭直衝腦門，俠六一滿頭黑線，隱隱的感覺有些不妙。

　　三人圍著幾團黑影——“聻”的屍體正在比劃著。

　　江然帶著意味不明的微笑扭頭看向俠六一:

　　“老趙頭說他打算用一些別的方法來教你，讓你盡快熟悉現狀。”

　　江然一邊後退一邊笑著給王誼兩人眼神示意，本來蹲著的兩個人也起身慢慢後退。

　　“兄弟，自求多福……兄弟還有點事，就不跟你一起了……”

　　王和一臉奸詐地說，帶著王誼率先跑了，江然也反應過來，跟著兩個人跑遠了。一直蹲著的老趙頭搖搖頭站起來，一臉無奈的看向俠六一:

　　“他們都走了，現在的年輕人啊……”

　　他攤了攤手，看起來十分無奈地笑著:

　　“看起來你跟他們不一樣，要不……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我能說我很介意嗎……”俠六一在心裡默默的想。這時他特別想扭頭走人，畢竟他的右眼皮在瘋狂地跳動。不過仔細的權衡利弊之後，他不打算放棄這個學習的機會。拿起老趙頭遞過來的骨刀，對後者點了點頭:

　　“我們開始吧。”

　　他忐忑不安的說出這句話後，老趙頭瞬間喜笑顏開……

　　再把三具屍體分解之後，俠六一忍著心中強烈的反胃感，看著老趙頭收拾殘局。老趙頭一邊填著地上的土坑一邊給他講解:

　　“這邊遇到的怪物都被稱為‘聻’，人死為鬼，鬼死為聻?1?，他們都是‘無’的產物，是一個又一個禁不住‘無’呼喚的先人。說到底，我們只是自相殘殺罷了，盡管他們並不把我們當同類看……”

　　“那為什麽你們看到霧圈外的來者是‘聻’之後，反而松了一口氣呢?”

　　“那是因為，在這裡，未知來意的人比怪物更可怕。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也不知道身邊的人對你懷著什麽心思……”

　　老趙頭苦笑，四周空寥寥，隊員們在不遠處為了扎營忙得不亦樂乎，江然和一個女隊員生起了營火，王誼則帶著王和處理著一些植物和肉塊。

　　看著這些，俠六一內心驀然生出一片淒涼。

　　“這裡的生存物資基本都是靠獵取‘聻’獲得，

總有些人想不勞而獲，這也是為什麽最後要直接離開上一個落腳點的原因。”　　“我們會被襲擊?”

　　“沒錯，聻的血液會招來同類，但更多的是埋在陰影中的人。他們總是呆在戰場旁邊等待結束，然後襲擊剩下來的一方，同時收獲雙份的物資。”

　　“鷸蚌相爭最後得利的卻是漁翁。”

　　“沒錯，漁翁狀態良好，而鷸和蚌不是兩敗俱傷就是一方完敗，另一方元氣大傷……無論是哪個情況，都沒有抵抗的能力…就只能看著物資被搶走，或者…或者失去……生命……”

　　“……結局是不可逆的，是嗎……?”

　　老趙頭沒有說話，只是歎了一口氣，為土坑填上最後一鏟土。俠六一則看著收拾好的補給:聻的皮毛和部分肉，三具骨架被剔乾淨了肉——骨架可以打製成工具和武器。

　　“感覺像是回到了原始時代，一切都靠運氣……”

　　俠六一一面默默的想，一面從左耳挖出一團草藥，塞進了右耳——老趙頭和王誼在他昏迷期間治好了他的耳朵，後面又配製草藥讓他恢復聽力。

　　“很神奇吧?這裡奇怪的東西可多了呢！”

　　過來收拾補給的王誼笑著說，俠六一卻被在真摯的笑容刺痛了。

　　“嗯，謝謝。”

　　俠六一禮貌性的說，他實在學不會如何快速與他人熟絡起來。

　　“哈哈，不用客氣。說真的，如果沒有頭兒，我們都不可能走到現在。”

　　“頭兒?為什麽?”

　　“因為小江這孩子心軟，從我帶著她開始，她總是想見一個救一個。”

　　老趙頭望著黑色天幕上那彎似乎亙古不變的紅月，左耳上的耳釘反射著紅色的月光。

　　“最早是王誼王和兩兄弟，後來是其他隊員，再到現在收留了你。”

　　“我們和頭兒跟著老趙頭一路走過來，人數從四個人到五個人、七個人、九個人，最多的時候是十一個人……”

　　王誼說到這裡，似乎想到什麽東西，訕訕地閉上嘴。俠六一看向已經打理好的營地，瞬間明白了。

　　“當時除了頭兒和老趙頭，我們都很無知……無知到…狂妄…”

　　王誼搖頭失笑，眼裡滿是各種複雜的情緒，像是一片汪洋，深不可測。

　　“按地上的時間來算，我們當時才走了區區兩周……才兩周……從無知、狂妄、單純，到謹慎、冷血、多謀。一個人的改變，重點並不是時間，而是看他經歷了什麽……”

　　王誼收拾好補給，向老趙頭和俠六一示意後，獨自向營地走去。俠六一目送著他遠去，老趙頭也扛起鏟子跟著王誼離開。在經過俠六一時，老趙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們都還太年輕……不用在意這些話……”

　　俠六一無言，默默地跟上前面兩人。

　　一陣風起，一句話幽幽飄入他的耳朵:

　　“才兩周啊……他們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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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①人死為鬼，鬼死為聻:人死為鬼，鬼死為聻，聻死為希，希死為夷，夷死為微，微死無形。據《幽冥錄》記載:“人死為鬼，鬼死為聻，聻死為希，希死為夷。”這裡的希夷兩字曾多次出現在道教典籍中，如《道德經》就曾說:“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