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太守章垌決定讓馬匹休息一下,大軍先吃乾糧,然後一鼓作氣前往北宜春。
那些士兵也很高興,大聲歡呼。
但是,剛剛開始分發乾糧,一匹馬飛速衝進來,馬上的人沒等馬匹停下,就跳了下來,直撲向章垌。
“府君,不好了,陽安城那邊的追兵到了。”這是他們的斥候,在四周偵察。
“什麽?”章垌嚇得乾糧都吐出來了。
雖然又餓又累,他們也已經盡快趕路了,只是現在力竭了而已,項銘那邊的追兵居然這麽快就追來了。
“他們全員馬車和騎兵。”斥候繼續說道:“很快會到達。”
“府君,撤吧。”黎獲很是果決,他策馬跑過來,大群的高層軍官跟著他,他們已經解下了不少馬車上的馬。
雖然拉車的不是戰馬,無法打仗,馬匹不適應的,弄不好騎手被自己的馬坑死,但騎乘卻完全沒問題。
“我們從森林裡走。”
“走。”
章垌咬咬牙,先不要說他們沒裝備,大多輕裝,長戟和盾牌都只有兩百多,單純士氣上,他們也完全不經打。
說實話,現在只要有兩百裝備精良的軍隊,基本可以碾壓他們這七百來人了。
已經沒作戰意志了。
“將夫人的馬車拉來,快。”章垌一邊吩咐,一邊自己跑過去牽過馬,翻身上馬。
幾個親衛也已經上馬,他們趕著幾輛坐著眾多高層家眷的車輛,也不管這裡的普通士兵,章垌、嚴樊,以及幾個高層將領,騎馬直接往森林裡撤離。
這群士兵也知道了追兵到達的消息,立刻搶起了乾糧,只要拿到一點點,就開始往四處逃竄。
十來分鍾後,花木蘭的大軍殺到。
讓章垌的殘兵敗將跑去北宜春,跟章圖的人馬合兵一處,那是不可能的。
一旦被追擊,大部隊的話,走不走馳道都一樣,太容易被追蹤到。如果小股幾人分散逃離,那麽也不可能跟章圖合兵一處。
所以,項銘和花木蘭他們都很淡定。
他們吃飽喝足了,才開始追擊。
畢竟,人是鐵飯是鋼,吃飽了才有戰鬥力,大戰後的體力也需要恢復。
什麽時候追擊,時間也是算準了的。
章圖帶人來支援,或派馬車來接人,這些情況也在計算中。
如果章垌讓士兵上馬車,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北宜春,那麽更好,花木蘭他們會尾隨著過去,在合兵前的幾裡外,進行攻擊。
章圖就不得不過來救,那時章垌的殘兵敗將必然已經崩潰,往後撤了。
花木蘭他們是不會圍殲章垌的殘兵敗將的,附近還有其他軍隊,你去圍殲別人,弄不好自己被反包圍。
所以必然是保持自己的陣型,采用驅趕的方式。
花木蘭他們只需要一直緊貼著追擊,將章垌的人往北宜春城趕,章垌的人就會擠壓,衝擊章圖的部隊,讓章圖的人沒辦法維持陣型。
加上穆桂英出城,兩面夾擊,章圖和章垌他們會敗的更慘。
不要說只有兩千五百人,就算有五千,也要敗。
何況,還沒騎兵。
之所以一千五百人,就敢去救北宜春,還很自信,不僅僅是剛打了勝仗,士氣高昂,也是因為有騎兵。
在兵種上,他們的優勢很明顯。
所以,章垌他們也沒有上車帶其他人逃離,而是自己這些高層,從樹林裡遁走。
因為他們知道就算利用馬車,
他們也沒辦法甩開追兵了。 不用說,這支殘兵已經沒有任何戰鬥力了,一下子就被衝散了,再次被斬殺幾十人,剩下的鳥獸散,遁入附近的森林,各自逃命。
“木蘭小姐,這邊有不少車輛,還有馬匹過去的痕跡,應該就是章垌他們了。”斥候過來匯報。
“不用管章垌了,將馬車整理一下,我們往北宜春出發。”
花木蘭決定不追擊章垌了,反正他們也不想殺章垌,他們的目標就是衝散殘兵,不讓對方跑去北宜春跟章圖合兵一處。
“出發。”
繳獲了章圖送來的車輛,花木蘭指揮這支一千五百多人的軍隊,繼續往北宜春進發。
…………
章垌這邊。
他們沒敢繼續去北宜春城,只是派了個送信的人去告知章圖,他跟黎獲等將領帶著家眷轉道逃往郎陵。
嚴樊也跟著他們。
他們都很清楚,花木蘭的目標是北宜春城。
他們繼續去北宜春就是被追著趕了,一不小心走慢了,被追上就直接涼涼,畢竟他們還帶著家眷,速度注定慢些。
走了幾裡路,章垌想了想,叫住身邊一個心腹。
“給你兩匹馬,以最快的速度趕去章圖那裡,必須在黃巾賊的追兵到達前趕到。”章垌說道:“告訴章圖不用進攻宜春城了,立刻撤退到慎陽。”
嚴樊也停了下來,默默的聽著。
雖然身為北宜春的縣令,他是最想奪回北宜春的,但他沒有說話。
他明白章垌的意思,這是信心全無了,打算先保住章圖的兩千五百人馬,以後再做打算。
他們再收攏殘兵,這樣至少還會有三千多人馬。
如果章圖也敗了,他們就沒人可用了,那章垌這個太守就成了空架子,只能去借兵。
招募可沒那麽容易,訓練都要很久的,沒辦法解目前的汝南危機。
雖然袁術應該是會給兵的,但向別人要兵,終歸是丟面子的事,而別人的人馬畢竟是別人的,遇事要走也是分分鍾的事。
平時的控制也是個問題。
黎獲之所以那麽聽話,也是因為有章圖,加上章垌花了不少心思籠絡,還給黎獲升了職。
即便這樣,另外幾人,還是被袁術要走了。
“喏。”那人接令,快馬往北宜春方向走,路上兩匹馬不斷的輪換,這樣可以加快速度。
這一戰,章垌輸的很徹底,真是差點連底褲都輸光了。
…………
當花木蘭的大軍到達北宜春城外的時候,章圖打造了一半的營寨,還在燃燒著熊熊大火。
“已經逃了,離開北宜春城至少十裡地。”
穆桂英帶領一隊人出城迎接,心情大好,這一戰不僅打敗了章垌,還奪了一座城。
“我通報將軍。”花木蘭也心情很好。
追擊是不需要了,他們的戰略目標已經超額完成。
北宜春距離慎陽很近,才四十裡左右,當中還有河流阻隔,破壞橋梁,他們的騎兵和馬車就過不去了。
所以,沒辦法半路追上,架橋,找渡船什麽的都要時間。
馬車更是很難依賴渡船過去,找可以運馬車的大船,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搞定的。
追過去的話,章圖應該早做好了防禦準備,大概率要圍城,花木蘭帶來的這支軍隊適合快速機動,打野戰,攻城沒任何優勢。
後勤方面他們也沒準備好,圍城戰打不了。
第二天,項銘就過來北宜春了,陽安那邊暫時讓貂蟬駐守和管理,現在他要提升北宜春這邊的每日功勳獎勵。
當然還是老一套,首先就是頒布新的稅率,減少徭役時間,砍掉各種巧立名目的苛捐雜稅。
在古代,在穩定和安撫社會,恢復生產,重振經濟的方式上,輕徭薄賦永遠是最有效的。
這邊的家族也一樣,沒人反對,也沒有人正式來拜會項銘,但都願意等秋收後配合征收糧食,要征人做徭役,也可以配合組織。
能做到這些基本夠了,前期項銘沒太大的期望,只要運轉起來就好。
最大的難度只有一個,北宜春城裡沒有任何官吏,縣令嚴樊一跑,這些人也就全部跑了,沒人願意留下來。
因為嚴樊這個縣令還在。
他們是嚴樊任命的,章垌肯定還要收復北宜春的,嚴樊如果回來,他們就無地自容了。
這個年代的人,特別是士族還是比較的知廉恥的。
像呂布那種三姓家奴是比較少見的。
如果他們加入項銘的團隊,那麽嚴樊回來,他們也沒臉繼續跟著嚴樊混,所以即便沒什麽背景的人也都先觀望,至少短期內不會加入項銘這邊。
除非項銘勢力大到能雄霸一方。
也就是說,北宜春中樞沒任何官僚用。
下面征收的糧食等賦稅,會集中起來,縣裡組織人手運輸倒是簡單,派軍隊去即可。
但清點造冊,卻是要縣裡官吏下去,誰交了稅,交了多少都要記錄。
這些工作不是每個人都能乾的了的,更不要說調查土地和戶籍等都要各城的中樞派人負責的。
這邊自然也需要開始調查無主之地的。
城池裡處理的就是整個縣行政體系的中下遊部分,需要縣裡的官吏。
項銘缺少自己的行政人馬。
原本他是打算建立培訓班之類,來培養自己的人才,但他稍微調查一下就發現短期內做不到,因為底層農民和城內的城民中認識字的人太少了。
你還得費很大的功夫,幫助別人識字,才能展開其他技能方面的訓練。
認識字的,至少也需要地方豪強出生,想吟詩作對,寫出有點深度的文章來,還是以儒家士族為主。
普通地方豪強中,這種人物當然有,佔比少,但以底層地方豪強的總數量來算,自然也不少。
但終歸不能跟士族比。
黃昂和董霍他們是認識字的,寫基本的句子,看懂一些書也沒問題,但一些深奧的文章,他們就看不懂了,更不要說寫有深度的文章。
還需要培訓的。
而像黃昂他們這樣的人,項銘手下的軍隊裡也極少。
雖然多花些時間還是能搞定的,但現在是群雄爭霸時期,留給項銘的時間並沒那麽充裕。
所以取得地方豪強們的正式支持,還是很重要的,像現在這樣風吹兩面倒,只是名義上配合,並不夠。
當然,也急不來,項銘需要的是增加自己的勢力,只要他足夠強了,這些就會水到渠成。
雖然困難很大,但項銘還是找到了解決的部分方法。
頒布輕徭薄賦政令後,項銘就返回了陽安城,因為行政人馬都在那邊。
“今天開始,北宜春,宜春,和陽安的行政采用統一管理,辦公地點在陽安這邊,等以後人手充足了,再分開。”
項銘當機立斷,現在行政區劃什麽的,完全他說了算,將兩個縣並成一個縣管理,也沒什麽不可的。
汝南北部的縣都比較小,人口更加集中,合並管理並不難。
前段時間,因為項銘的高效溫和統治,陽安城這邊又有不少沒背景的人願意來擔任官吏,所以這邊已經擴充到百分之八十左右的編制。
管理兩個縣,難度是有的,但忙點,應該是顧得上來的。
這個年代只要不瞎折騰,除了地方工程、農忙、過年、遇到災害等情形外,事其實是很少的。
項銘讓徐略調查無主之地和自耕農佔據田地的事,才讓他們變得忙了不少。
“統一管理的這段時間,俸祿增發百分之五十,作為津貼。”給加班工資是肯定要的。
“屬下聽從將軍安排。”其他人紛紛應道,有錢拿,也沒人有意見。
“宜春和陽安暫時不再設立縣丞,徐略改任我個人的別駕從事,統管兩個縣的行政事務,俸祿就按照五百石來算。”
原本項銘打算給徐略北宜春的縣令,但想想,現在這點人馬,任命縣令也沒必要。
所以,就做了這個任命。
直接設立一個官職。
之前的縣丞只有三百石,等於給徐略升職,作為項銘唯一的行政助理,來管理兩個縣,類似兩個縣的郡丞,或介於縣令和郡丞之間。
“謝將軍提攜。”徐略自然知道這個任命的意思。
貂蟬管的是情報和軍事,花木蘭和穆桂英,還有黃昂、李砼他們都是隻負責軍事,打仗方面的。
縣裡的行政方面,目前項銘只有這一幫官吏,徐略仍然是第一行政幕僚。
這個職位比縣丞權力更大,俸祿也比縣丞高,正式任命確認一下,也以免其他人出現權責方面的推諉和模糊。
確認官吏和管理方面的安排,項銘繼續前往北宜春。
這一通操作下來,北宜春城的每日功勳也增加了三點,一下子就七點了。
現在陽安九點,北宜春七點,每天可以得到十六點的功勳,一個月近五百點。
年底章垌應該沒能力發動攻擊了,不靠任務,熬到明年至少也是兩千點。
在章圖退軍前,北宜春這邊的庫房就已經在穆桂英的組織下清點完畢,現在是什麽物資都不缺了。
武器裡,除了箭矢略少,重盔甲仍然只有百來副,其他的要什麽有什麽,包括守城的一些物資,就是鎧甲盾牌之類的質量仍然比系統兌換的差些而已。
過來的第五天,項銘的事情基本搞定。
情報顯示,章圖的大軍退到了慎陽,章垌則仍然待在郎陵,在不斷的收攏殘兵敗將。
上一戰,章垌軍潰敗,那些散兵逃離的方向,主要是以馳道為坐標點,去郎陵,或往東逃,看到汝水後,再沿河南下去安城。
這是不迷路,也不容易被追擊的方式。
因為大部分人都清楚,沿著陽安前往北宜春的馳道走,雖然也不會迷路,速度最快,還能跟章圖匯合,但也很大可能會遇上追兵。
所以,章垌到達郎陵後,就一直待在那裡了。
郎陵地界緊靠山脈,屬於汝南的邊沿地帶,雖然有河流通到北宜春,注入汝水,交通還算便利,但距離陽安城和北宜春城都比慎陽遠。
補給只有一個方向,也沒有慎陽和安城方便。
那邊不是戰略要地,屬於背靠山脈的後方,在漢末動亂裡,也是受兵災比較小的少數地區之一。
短期內,殘兵敗將也沒什麽士氣,章垌很難從那邊發起攻擊,項銘只要關注慎陽和安城方向,以及北面灈陽和吳房方向可能的前後夾擊。
所以,現在北宜春是前線了。
項銘暫時待在北宜春,下令休整,這一戰速度太快,所以只有少部分地方可能在收割了,距離真正的大面積秋收卻至少還有半個月。
他打算讓軍隊休息半個月,然後一邊準備收糧,一邊繼續訓練和剿匪。
這天,項銘精心化妝了一下,給自己按上了胡子,這是沒辦法的,在陽安城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不能隨便走動了。
黃昂他們那些人不放心,而項銘出去的話,也很容易引起城內的騷動。
這大概是身居高位帶來的副作用,沒辦法隨便到處浪。
想觸發任務,需要到處走,跟人交談,或了解民情,待在深宮裡,每天見到的都是那少數幾個人,觸發任務的幾率應該要低很多的。
而身為現代人,項銘的好奇心又太高,出去還是必須的,所以每次都要喬裝打扮。
幸運的是,他比較年輕,還沒胡子,按上胡子,換身衣服別人就認不出來了。
“我覺得將軍長胡子不僅成熟了很多,還越來越俊了呢。”花木蘭也喬裝打扮了,女扮男裝,看起來確實是一位英姿颯颯的少年。
飛機場也是有飛機場的好處的。
不說話,不仔細看,也是比較難分辨男女的。
“你們不喜歡小鮮肉啊。”項銘吐槽道,這胡子難看死了。
“我很喜歡的,以前我阿爺說,我天天吃葷,力氣是會變大,但也會長成膀大腰圓,嫁不出去了。”花木蘭說道。
“……”項銘,好吧,這花小妹子,是妥妥的話題終結者。
小鮮肉們如果聽到了,估計要哭暈在廁所。
“簽訂契約,跟著將軍混就好了,本小姐可以天天吃肉,力大無窮,還是那麽的苗條,呵呵。”花木蘭繼續說。
“豬肉應該會切成大條鮮肉賣的吧,不是小鮮肉好吧。”穆桂英也過來了,有些很不適應的樣子,“為什麽我要做丫鬟的打扮?”
“誰叫你跟來啊。”花木蘭說道:“總要有個丫鬟跟著的吧,將軍從氣質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子弟。”
“好了,好了,不管是丫鬟,還是女扮男裝,外人認不出來就行了。”項銘怕這兩女再次要打架。
穆桂英比較有料,也不像花木蘭有那種比較野的假小子氣質,假扮男的有點難。
“出發了。”項銘往外走。
花木蘭別著腰刀,手拿著巨型馬刀,威風凜凜的跟在右邊,看上去就是一個英俊的護衛。
“我最命苦。”穆桂英抱著一把雨傘,提著一個裝錢的小袋子,一臉苦逼像,跟在左邊。
黑二虎帶了一隊十人,全部便衣打扮,在二十幾米外默默的跟著。
現在貂蟬也擔任項銘的衛隊隊長,所以親衛隊的人也是貂蟬帶來的人擔任,因為貂蟬更熟悉,也更信任他們。
貂蟬在陽安,這邊的護衛就讓黑二虎負責了。
不過,項銘更加依賴,也更加信任美少女將軍,是必帶她們的。
這次的出去,借口就是調查北宜春城內的民情,了解基本信息,所以花木蘭和穆桂英都帶出去了。
作為軍隊的最高指揮,花木蘭不用說,必然是項銘最核心的班底之一。
穆桂英暫時還是總教官,但跟章垌一戰,所有人都知道,穆桂英的地位跟花木蘭一樣,核心機密和謀劃,似乎也只有她們,還有貂蟬能夠參與。
不管是陽安城外一戰,還是進攻北宜春,幾位少女的實力也是有目共睹。
所以,其他人只是有些疑惑花木蘭和穆桂英跟項銘的關系。
畢竟項銘之前說的不是自己的護衛,就是近衛,看起來像只是特別挑選或訓練過的婢女。
世家大族訓練一些奴婢,擔任死士,或近衛還是比較常見的,奴婢地位低下,施加恩澤也更容易籠絡。
現在卻沒人這麽認為了。
因為就算施加恩澤,也不可能擔任軍事主帥職位的,這絕對不是奴婢,也不是一般的護衛可以擔任的。
除此外也沒有多余想法了,沒人懷疑她們的地位和能力。
已經默認她們就是無可爭議的高層。
當然,一般也沒人特意去問,身為手下,哪些該問,哪些不該問,只要不傻,都清楚。
項銘的目標是東市街,這條街跟陽安城的那條名稱一樣,這邊城池的大致布局差不多的,只是細節和一些建築區塊上有些區別。
特別是城池內的小巷弄堂,區別會很大。
作用也一樣,就是商業街,也一樣共兩條,但陽安城叫東市街和西市街,其實只是一條,中間是十字路口分開了而已。
北宜春叫東市街和南市街,其實也是一條,但是個L型。
每座城池最繁華的地段,通常都是最常開的那幾個城門口附近,和內部的商業街。
主乾道上沒什麽人,快到東市街和南市街交叉口時,遠遠就看到了大群的人。
南市街是紅燈區、客棧、酒肆、賭場之類的豪華些的建築,到了下午才會有人,去的都是有錢人。
東市街都是小商小販,什麽人都有,白天才是熱鬧的,到了傍晚就冷清了。
“帶你們去吃小吃。”
項銘在陽安城逛過,這邊的食物比他曾經認為的要多,也更加豐富,一些他認為漢末不可能有的,這邊卻有。
譬如糖葫蘆。
老板是個中年人,粗布麻衣,他沒有店鋪,是路邊攤,一個五銖銅板一串,有點貴,但很大的一串。
不管是水果,還有糖,都不便宜,這個價位應該也算是合理的。
“來,一人一個。”
項銘放下三枚錢,買了三串,於是路上出現了一道奇觀,兩個大男人,外加一個丫鬟,一路走一路啃著串子。
路人紛紛駐足觀看。
“我突然發現,丫鬟的好處是不大吸引目光。”穆桂英笑笑道。
這一條街,除了他們外,只有小孩吃這個糖葫蘆的,每個都有大人和奴婢帶著。
現在這年景,基本也只有中產以上人家舍得買,北宜春比陽安城富有些,但數量也不多。
窮人是吃不起的。
如果不是因為花木蘭和穆桂英依靠突襲,突然佔領這裡,大戶人家肯定提前撤離了,也不會有那麽多有錢人的小孩子留在城裡。
也因為是項銘佔領的這裡,兩天內,這座城池就完全恢復了生氣。
到了現在,也不過短短幾天,已經仿佛沒被人佔領過般,一切如常了。
“沒事,零食是全年齡段的美食。”項銘哈哈道。
這時,前方傳來了嘈雜聲,然後行人紛紛避讓,那個賣糖葫蘆的中年人一個轉身,飛一樣的就逃。
“艸,給我站住。”
人群中有人大喝一聲,是個穿著考究的青年,身邊還跟著兩個跟班,這三人直奔向那個賣糖葫蘆的中年人。
中年人頭也不回,隻管逃離。
“請問,那位賣糖葫蘆的,為什麽見了那三人就逃啊。”項銘已經站在一家賣酒的店鋪邊,也便詢問店老板了起來。
東市街這邊酒肆出售的都是要自己帶回去的,比較低價的酒,沒有堂食。
南市街那邊則都是堂食的,中高檔酒。
店老板就站在櫃台後,聽了搖搖頭,歎了一聲才說道:“那人是趙四爺,帶著兩個奴仆,賣糖葫蘆的是老張,最近才來的,不懂規矩,不想交月錢。”
“月錢是什麽啊?”項銘繼續問道。
“啊呀,我忘了,客應該是外面新來的人吧,以前沒看到過,你可不知道,我們這個城,這條街的趙四爺吧。”
店老板說道:“他掌管了這條街,只要在這裡賣東西的,都必須交月錢給他,否則是開不下去的。”
“這個數。”店老板伸出一隻手,“十倍。”
一個月交五十個錢。
“這裡都是他的產業嗎?”項銘知道了,這是收租的食利者。
只是賣糖葫蘆的老板沒有店鋪,為什麽還要收,項銘覺得怪異,或許整條街都是那個趙四爺的,但那樣每家也有多有少才對,不可能都一樣。
但顯然項銘的現代思維,讓他理解錯了。
“不可能的,東市街的店鋪全部是屬於縣府的,西市街的店鋪全部屬於這邊的王家。”穆桂英初步清點過的不僅僅是倉庫的物資,還有縣府的產業。
這邊交易當然也要交稅,項銘控制這裡後,去掉了多余的稅,只收固定額度的稅。
擺攤和有店鋪的稅不同,出售不同種類商品的稅也不同,這是保護有店鋪的商家,還有某些特殊商品的交易。
這邊也已經形成了生態,擺攤受限於貨運,也沒辦法做大生意,只是賺點小錢補貼家用而已。
以各種小吃為主,少量自己做的布鞋等手工產品,其他都是店鋪。
租金是額外交的,不算稅,隻管面積和地段,擺攤的自然不用。
項銘隻管賦稅,商業和糧食,還有徭役等,租金之類並不是賦稅,產權是誰的交給誰,只是因為東市街的店鋪產權是縣府的,所以交給縣府。
南市街的產權是王家的,所以就交給王家了,跟縣裡的收入也無關。
項銘不管租金方面,所以不知道。
“對的,趙四爺是這邊的一霸,不交我們開不下去的。”店老板說道。
原來是收保護費的惡霸。項銘明白了,俗稱黑澀會。
“縣府為什麽不管?”項銘問道。
他才剛剛佔領這裡,自然不用他承擔責任,他這是詢問以前的縣令嚴樊為什麽不管。
雖然官匪勾結之類不是什麽孤例,但這條街的產業都是公家的,縣府收了租金,還讓惡霸再收一次保護費,怎麽都說不過去吧。
“客是新來的外地人,你可不知道趙四爺不是那麽好惹的啊,據說他是汝陽馬家的小舅子。”
店老板開始滔滔不絕了,不僅開始抱怨,也開始將趙四爺的能量吹到了天上。
“那馬家的祖上跟袁家有姻親關系的,他們手眼通天,區區一個縣令,哪敢管他啊。”
“跟你說哦,當官的都是一個鼻孔裡出氣的,特別是我們汝南,趙四爺還是縣府裡的常客,嚴令沒不準還要求趙四爺辦事呢。”
“那趙四爺不僅橫行我們宜春城,據說還跟獨眼那夥人勾結,專門在溱水橋集市收取沿途過來商家的過路錢。”
“據說嚴樊剛到任時,發現獨眼禍害溱水橋集市,組織人馬去剿滅,結果直接撲了個空,趙四爺早就派人去通風報信了。”
“然後,他才知道獨眼那夥人的背後站著趙四爺,差點要去賠罪了。”
溱水起源於汝南西部的那些山脈內部,到達郎陵城西面,圍繞城池半圈,河道變成位於郎陵城的南面了。
繼續往東從北宜春城北流過,注入汝水。
這條河流有不少支流,距離北宜春西南十三裡外的支流算是比較大的。
這條支流叫淇水,往南會經過慎陽北部,然後從慎陽和安城兩城的中間穿過,進入陂水。
所以,這些水系聯通了郎陵、北宜春、慎陽和安城,組成了這四城的水道運輸線,比較重要。
溱水上的橋梁不止一座。
但只有聯通陽安和北宜春兩城馳道的那座,也就是距離溱水和淇水交匯處往東約一裡,北宜春西南約十二裡處的橋才叫溱水橋。
溱水橋附近有碼頭,前往四座城池的船,經常在那裡休息,或中轉,所以碼頭附近形成了不少的聚居點。
聚攏的人多了,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個很大的集市,建有很多簡易建築,帳篷搭建的地攤等,不少商人在那邊出售商品。
那邊收入場稅,進入集市的貨物根據品種收一次就行了,昨天這邊才剛剛派人去接管,是北宜春的一筆還算可以的收入。
店老板繼續說道:“就是這種趙四爺太多,所以黃巾禍亂我們汝南,聽說這幾天趕跑嚴樊,佔領宜春的也是黃巾。”
“一開始大家還以為這些黃巾會對付趙四爺這些人呢,最好將王家也收拾掉,他們的南市街比趙四爺還吸血,租金是這邊的好多倍,哪知道跟嚴樊一個樣,看起來不像是黃巾。”
店老板搖搖頭。
項銘一陣啞然,黃巾軍真要攻佔這裡,可不僅僅是殺趙四爺,滅王家,估計會搜刮所有糧草。
出現反抗,或久攻不下傷亡太大的話,一旦城破,甚至直接屠城都不一定。
搞不好,趙四爺和王家逃的比兔子還快,只要不攻擊他們的塢堡,大概率會毫發無損,倒霉的反而是城裡的底層居民。
這人居然希望黃巾攻佔這裡。
184年的黃巾大起義,豫州的核心動亂地在潁川中部和南部,以及汝南的北部,還有陳國等地,跟南陽郡那邊是連成一片的。
幾次大型戰役都在那邊,汝南的南部受到的影響小些。
那一帶也便是所謂的汝潁士族聚群地,豪傑輩出,在漢末亂世中出了大量的人才,攪動之後幾百上千年的華夏興衰成敗。
只是因為袁家敗了,所以汝南的士族在歷史長河中消無聲息,只剩下潁川士族集團,譬如潁川陳家、荀家等。
權力一旦和金錢結合,且缺乏監督和製衡,就會成為最恐怖的一個存在,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在古代專製王朝下更甚。
所以在那一帶,土地兼並極為劇烈,基本沒有自耕農太多的生存空間。
不跟士族集團攀親道故的底層地方豪強,在那裡也很難混,因為他們不像流民家徒四壁,毫無念想,他們是有資本的,所以活的尤為憋屈。
黃昂和董霍他們家就是這類的典型。
但凡他們有那麽點即便概率很小的往上爬的機會。
但凡他們能跟士族集團攀上點關系,有狐假虎威的機會。
但凡他們不是經常被欺壓而投訴無門,他們也不會跟著張角混,煽動底層造反了。
成為黃巾大起義的發跡地之一,一點都不奇怪。
而那裡的士族扛不住黃巾軍的攻打,被大量抹殺掉,或舉族遷徙逃離,也便是一種必然的結果。
第二次比較大的是葛陂起義,核心動亂地是北到平興,南到新蔡,汝水和潁水之間那一塊地域,這邊只是因為擴散被波及。
然後北部原來被打敗的黃巾余部又起來響應,那一帶繼續被犁一遍。
陽安和安城受影響也比較嚴重。
北宜春城應該沒被攻擊過,但縣裡其他地方肯定也受到了不少波及的。
這人估計一直住在北宜春城內,因為對劣紳惡吏的深痛惡絕,以致存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那個攤販被抓住了。”花木蘭看著身後。
趙四爺的兩個手下按住了賣糖葫蘆的中年人,趙四爺則搶到了中年人的糖葫蘆。
“你叫什麽?哪裡人?知不知道我趙四爺?”
趙四爺指了指自己,生氣道:“已經看到你好幾次了,這次你逃不了了吧,知不知道這邊的規矩。”
“爺,四爺,我叫你爺還不行麽。”
中年人嚇得雙腳一直在抖,差點跪下了, “我真沒那麽多錢,要不我先做幾個月,有了錢再給你。”
“給你妹啊。”
趙四爺一巴掌拍在中年人的頭上,“沒錢交上來,你還在這裡混,你不知道勞資每天巡視,為你們提供保護,也是勞心費力的麽。”
“是,是,您說的對。”中年人不敢反抗,不斷的點頭。
“說的對還不回答。”趙四爺大吼道。
“說啊,叫什麽,住在哪裡?”趙四爺的一個手下威脅道:“不說,你知道今天會有什麽後果的。”
“直接將你辦了,你信不信。”趙四爺的另外一個手下也說道。
問姓名和住在哪裡是怕逃了後躲起來,知道是誰,住在哪,他們就可以直接上門了。
雖然比陽安城大,但也只是稍微大些,這種城池也就未來兩三個村的居住地那麽大而已,人口也少。
趙四爺常住北宜春城,城裡的好多人,他不是認識,也是稍微有點面熟。
他們對賣糖葫蘆的中年人卻沒有任何印象。
事實上,中年人是住在城外的,每天起早摸黑的來回,就只是想賺點補貼家用的,秋收那段時間不會過來,秋收結束繼續來。
平時也不會天天來。
但沒想到,才不到兩個月就被抓住了。
趙四爺也不會每天都在這溜達,這種有錢有背景,卻沒能力的人,天天的生活就是遛狗喝酒,跟一些狐朋狗友來往。
待在西市街的時間反而比這邊多。
他來這裡以收保護費為主,這幾天是特意待在這裡,守著中年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