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回到廟中時,徐三言已經醒來,臉色有些蒼白,但行動已無大礙,當真是生命力頑強。
他一抱拳,感激道:
“多謝仙師出手相救,這是我們的一點點心意,還望仙師收下!”
寧敘站在旁邊,捧著一袋錢幣,兩眼放光地盯著江寧,剛要說些什麽,就被一旁的管事周通打斷了。
周通賠笑道:
“錢幣不多,只有區區二百兩白銀,還請仙師笑納。”
江寧看著那鼓鼓的錢袋子,頗為心動,他雖自詡不是什麽好人,卻也不是什麽惡人,思量道:
“徐武頭客氣了,此行是你救我迷途在先,我救你在後,哪能收下,心意我就領了,這錢還是收回吧。”
管事周通聞言忙說道:
“仙師說的哪裡話,遇人有難,拔刀相助,是我們金壇商會一向的作風,憑仙師的道法高深,就算沒有我們,也能尋到路去,哪能談得上救,說破天也就是個雪中送炭,再說了,往後的路程還要仰仗仙師多加照看,送上一些俗物,不算什麽的。”
這周通一番話說得討巧,好像當時那答應讓江寧同行的人是他一般。
徐三言卻是不計較這些,讚同道:
“周管事說得是,接下來的一路還要仰仗仙師坐鎮,希望仙師不要再做推辭了,否則我們蒙了恩典,心裡也不痛快。”
江寧被這兩人一人一句,說得一愣一愣,似乎再不接下,就有些對不住人了。
他轉念一想,馬上就要到大唐境內了,這身上沒點錢,實在不方便,猶豫了片刻,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厚著臉皮收下了,不過在下周遊散漫慣了,實在當不起仙師二字,各位以後直呼我姓名就行,叫我仙師,我實在是別扭。”
這仙師來,仙師去的,江寧實在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畢竟跟著唐僧師徒幾人走過一段西行路,見識過真正的仙人是什麽樣的,叫他仙師,讓他多少有些汗顏。
“這?”周通與徐三言一聽,面面相覷,拿不定主意,還是徐三言豪爽,心想這少年不一般,沒什麽架子,轉頭笑道:
“那便依仙.....依江兄弟所言了。”
這番稱呼顯得親近。
那羽衣仙師坐在篝火旁冷眼旁觀,卻是讓她難堪生惱了。
這江寧修為比她還要高深,他自稱當不起仙師二字,豈不是在諷刺自己道行低微厚顏無恥?
羽衣越想越氣,衝著那可惡的小道士冷哼一聲,也不說話,怒氣衝衝地就出了廟門,去到了車廂裡休息。
這一番動靜看得江寧莫名其妙,心想我哪裡又招惹到她了,這女人又在發什麽瘋?
他不懂女人心思,蘇懷柔卻懂,微微一笑,走上前來,欠身行禮道:
“小女子蘇懷柔,謝過恩公。”
這一禮極為鄭重,有些讓江寧不知所措了。
從小到大,他還沒怎麽被人謝過,送禮他收了就是,面對蘇懷柔這般大禮,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於是托住蘇懷柔的雙手,說道:
“蘇姑娘不必如此,錢已經收下了,就不必再感謝了。”
這番舉動卻是魯莽了。
感受著男子手溫,蘇懷柔白皙嬌俏的小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卻又不敢妄動,怕失了禮數,任由那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將她托起後,故作鎮定道:
“救命之恩不能不謝。”
周通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心裡那叫一個揪心,
那叫一個恨啊,只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咽氣吞聲,心想兒子啊兒子,怪爹沒用,幫不上你什麽忙了,隻盼著你盡早考上功名,到那時就算這小子是仙師,也不敢得罪於你啊。 江寧望著蘇懷柔那粉嫩羞紅的小臉蛋兒,卻是後知後覺,心想該死,怎麽忘了這是個封建社會,男女授受不親,趕緊松開手,歉意道:
“抱歉,是在下冒犯了。”
同時心裡打鼓,我這碰了一下,該不會就要娶她吧?
蘇懷柔見他終於松手,如釋重負,臉色逐漸恢復正常,緩了一口氣說道:
“江公子應該是許久不曾去過大唐了,如今大唐民風開化,雖男女有別,卻不至於碰也不能碰。”
江寧聞言松了一口氣,忙說那就好,那就好。
那副嘴臉,搞得就像吃虧的人是他一般。
蘇懷柔心底不由暗生幾分惱意,又很快恢復如初。
眼下謝也謝過了,時候也不早了,蘇懷柔告辭後,回到了車廂內休息。
而徐三言今日負了傷,不好再值夜,其他的武夫也都掛了彩,江寧本就可睡可不睡,怕這山裡還有妖怪,就自願擔起了值夜看守的活。
他也不怕夜裡寒風冰涼生露水,取了一個坐墊,坐在廟門口,開始醒眼煉氣。
寧敘本想上前與他說一會兒話,但無奈被師父瞪一眼,隻好用乾草疊底,再鋪上一層棉被,老實地在廟內下榻睡覺。
一夜無事,到了清早,天才微微亮,金壇商會的一行人陸續醒來。
那些早起的武夫們氣血充沛,休息了一夜,都恢復了精神,該喂馬的去扛草,該備飯的去劈柴,路過那靜坐的小道士身旁時,不由自主地都要敬畏的多看上一眼。
過了許久,江寧才緩緩地睜開眼來。
經過這一夜的修行,他終於補回了重塑肉身時跌落的修為,再次凝聚丹形,重回煉神返虛。
“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為一元,如今我已七萬年修為,按照當下的修行速度,約莫再有一年半便可合歸一元,進入真一,迎來三災。”
江寧心中思量,望著天邊紅光微亮的破曉晨光,眉宇間多了些憂愁。
三災之難他早前便已詳細地詢問過了玉真。
分別為天降雷災,天降火災,天降風災。
那天降雷災乃是天道雷劫,應天地造化而生,共有十雷,從弱到強,直至九九歸一,有如天劫之威,能打得人形神俱滅,屍骨無全,並非一般法術神通所能抵抗的。
而往後的兩災,更是令人心生絕望。
火災之難,既不是天火,也不是凡火,而是陰火,從自身體內燒起,有火但不見其形,能將人五髒燒成灰,四肢燒成朽,把百萬年修為苦行一朝化為虛無。
至於那風災更是可怕,喚做贔風,無根而吹,過丹田,穿九竅,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這道門修行,除非是有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的法門,或是積功立業有天庭赦封,才能得以度過三災,從真一入純陽,得道成仙。
其實黑熊精傳他那《靈妙三決心經》本就有躲三災的玄妙,只可惜他隻得了半篇術法,沒能得全,否則也不至於現在徒增煩惱。
當務之急,江寧便是要趁著修為未到之前,先行尋得度災之法。
他思量著,潤州金山寺不能不去,既然是唐僧分別前特意囑咐,一定有緣由在內。
而去過了金山寺後,要是沒什麽要事,他就可以周遊各地,尋找機緣,反正他還有時間,不用太著急,實在不行他也有備用的法子。
那猴子不是還有求於他,真要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不信那猴子真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三災害死。
不過這法子也不一定好使,就猴子那性格,萬一真就束手旁觀,他也沒辦法。
可惜玉真是受天庭赦封的水神,在這件事上幫不上他忙,到頭來,恐怕也只能去求唐僧了。
這樣想著,江寧又覺得難為情。
算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自己解決吧,不能事事都依賴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