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第七章銀錢有誤,已改,也改了一下前面八九十章的衝突,下一章在白天)
那圍觀之人多是些衣著粗布,面黃肌瘦的地方人,大多是從附近村縣而來,到州城裡尋工乾活,或是置辦物件,兜售土產,鮮有穿著鮮亮之人。
江寧上前一瞧,只見那人群包圍的中間,除了那錦繡華服的年輕男子外,還有三名少年一名少女,皮膚黝黑,穿著粗布衫和藤鞋,正和自己父母依依不舍地分別。
所聊的內容,大多是父母在叮囑跟著仙師修行要能吃苦,孩子們聽著,也不說話,眼睛裡攢著淚光,只是哽咽著點頭,渾身緊張顫抖。
等吩咐得差不多了,錦繡華服的年輕男子笑著取出錢袋,給那些孩子的父母一家拿了十兩銀子做安家費,又取出契紙讓簽字畫押。
這些地方人大多靠耕種為生,一年的收入不過三十五石,匯算為銀兩才三兩多點,只夠勉強養活一家老小。
眼看這仙師出手闊綽,有一家送出了一兒一女,足足拿了二十兩銀子,周圍投來不少羨慕嫉妒的目光。
一些被仙師摸過根骨不合格的孩子垂頭喪氣地低著頭,被自家父母掐著胳膊罵沒出息。
那錦繡華服的年輕男子在此已逗留了許久,見時候差不多了,便笑道:
“既然沒有合適的適齡之人了,那今天就到這裡吧,大家可以散了。”
說罷,他掐滅黃符,一抬手,自有一股微風將人群往後推。
那些地方人見到仙師施法驅逐,紛紛面露敬畏,不敢逗留,遠遠地就散去了。
江寧看著這場景,怎麽琢磨也不對勁。
周圍也有一些挎刀佩劍,滿身江湖氣概的武夫路過時投來目光,大多都是鄙夷和不屑,尤其是那些小攤小販更是連連搖頭,直呼可憐。
江寧思索著,走近一個擺地攤的小販,給了一兩銀子問道:
“我看剛才那仙師招收門人弟子,怎麽周圍的目光好像不太對勁?”
那小販年輕,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市儈,擺個古玩攤專蒙外地人,拿了銀子後咬了咬,眉開眼笑道:
“小道爺是剛來宕州城吧,不知道也難怪,那是剛才招人的是宕州城外清源宗的仙師,說是招收門人弟子,其實是在找合適的丹爐修行呢。”
江寧聞言一怔,問道:
“什麽是丹爐?”
那小販笑道:
“看來小道爺還是正道修行中人,這丹爐啊,就是拿年輕的男女吸氣,具體說法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吸什麽陰陽之氣,吸了之後就能長修為道行,那清源宗老宗主清源道人活了七百多年,前朝的時候就開始乾這個勾當了,在宕州城裡不算是什麽秘密,連城裡的小孩也知道。”
江寧聞言一驚,說道:
“這官府不管嗎?”
小販搖頭道:
“官府也不好管啊,那清源道人這些年來斬妖除魔,也幹了些功績,再加上清源宗的仙師們吸人也不吸死,留個半條命,半死不活的,這輩子就算毀了,下不了地,乾不了活,能活過二十歲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江寧卻是沒曾想還有這樣的事情,又問道:
“那些孩子的父母不知道嗎?”
小販的回答卻是讓他沉默了,那小販答道:
“知道啊,但又有什麽法子,那都是附近縣裡村裡的小地方人,靠耕種為生,再加上今年收成不好,一家老小都快養不活了,家裡孩子又多,
送出一兩個換些銀兩,也能讓日子好過些。” 江寧啞口無言,聽完後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除了聽來覺得心裡不痛快外,又能做些什麽?
現在就去要回那四個孩子?
以什麽身份?以什麽理由?
就算他蠻橫不講理一些,當然可以做到,但那又能怎樣?
那些孩子的父母會感謝他嗎?
他救得了這四個孩子,他能救得了別人嗎?
江寧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莫大的無力感,如果他此時是個平庸的凡人也就算了,偏偏這一連串的際遇讓他獲得了平凡人難以企及的力量。
他以前隻覺得好好修行,利用好自身的優勢,賺些錢財,度過那什麽劫難,然後瀟灑過一生就好了。
現在看起來,似乎沒那麽簡單。
這樣想著,他心裡好像堵著一口鬱氣,難以宣泄,忽然有些理解唐僧為什麽要西行求經了,又想,換作是三藏法師,他又會怎麽做?
這些問題想不明白,也說不清楚。
他望著這繁華的州城,紅燈碉樓,人來人往,忽然間隻覺得很寂寞。
好像回到了那一天清早,他迷迷糊糊地從床邊醒來,如往常一般給母親端來尿盆,坐在病床前叫了母親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
雖然預想過無數個這樣的時刻,但他其實從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只是張著嘴,兩眼無神,心裡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感受,既沒有號啕大哭,也沒有竭力大喊,只是呆呆地坐著,覺得很寂寞。
江寧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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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衣心情總算是舒緩了許多。
許久沒有進州城,她與蘇懷柔走走逛逛,女紅,絲綢,飾品……一路上,沿街的商鋪,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很快兩人便擰著大包小包地準備打道回府。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也想通了。
此次出門歷練,她本就是陪著蘇懷柔走一趟凡間,待到事畢後,就要帶著蘇懷柔返回門中修行,那江寧興許一輩子也不會再碰見了,有什麽好往心裡去的。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蘇懷柔提議讓她與江寧晚些時候好好聊一聊,她也欣然接受了,卻在快走到酒樓時,羽衣察覺了不對勁。
那沿街的行人,忽地一下少了許多,本該是熱熱鬧鬧的市井街區,關門閉戶,冷清了下來。
打前方走來兩人,一名穿著金邊錦繡華服的老者,鷹鉤鼻,彎長白眉,一名穿著銀邊錦繡華服的中年男子,樣貌板正,眉宇間透露著一絲驕縱戾氣。
那老者走上前來,拱手說道:
“在下乃清源宗清源道人, 數月前曾與姑娘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姑娘是否記得?”
這番話是對蘇懷柔所說的。
羽衣望著這突然出現的二人,心生不詳,忽地回想起在幾個月前出城時,曾與一行穿著同樣錦繡華服的煉氣者擦肩而過,難道是當時被他們發現了蘇懷柔是先天道體?
她琢磨著,便說道:
“我乃道家正統丹鼎派弟子,這位姑娘乃是我師門中人,還望閣下知曉,不要為難。”
老者聞言笑道:
“既然是你師門中人,為何至今還未修行,小友就不要信口開河了。”
那名銀邊錦繡華服的中年男子卻是冷聲道:
“什麽道家正統,區區煉氣十層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我等師徒苦等了數月,就是見這小女子與我師門有緣,要讓她拜入我門中修行,這乃是她的福緣,你這閑雜之人快快退下,休做阻礙,否則別怪我出手無情。”
羽衣眼見報出了師門,那二人依舊無動於衷,便知他二人恐怕早做好了謀劃,心知多說無益,默默拔出法劍,取出符紙,準備應對。
那老者眼見如此,滿臉笑意,又說道:
“如此一看,小友你也與我門中有緣,何不一同前往修行?”
這番話一出,羽衣心中頓生惱怒,登時便甩出黃符,化作烈火,拋向了那師徒二人。
老者見狀也不急,伸出五指掐拿,徒手熄滅了烈火,吩咐道:
“動手吧,動作快些,別引起注意。”
那中年男子點頭答應,臉上浮現扭曲笑容,瞬間欺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