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佟吟春憑著真兒那首曲,在仙音道事關築基資源的大考上一舉奪魁,仙音道作為人數最多的成道傳承,在這分配大年,所獲築基丹可謂相當之多。
佟吟春得了一枚精品築基丹不說,道內還給予了兩枚正品築基丹。
一個月前,佟吟春憑借精品築基丹一舉築基,如今也是築基修士了。
“師姐,青兒也舍不得你,可是...可是...”
青兒也哭得厲害,甚至是嚎啕大哭,何煉聽出了青兒哭聲中的百般不願,要離開自小生長的百藝門,離開自己的親人,師長,最好的朋友,孤零零的前往他處,哪怕那裡是還真仙門,二流仙門,可青兒還小,並不怎麽明白。
“你不舍得走,不走就是了,我去找爹求你留下,爹會同意的。”
說著,真兒如同一陣風般衝出房門,就見到站在房門外的何煉。
“爹,青兒能不走嗎?爹,算我求求您好嗎?”
真兒淚流滿面,一咬牙想跪下,可她卻又發現自己怎麽都跪不下去,仿佛無形中有什麽東西阻擾著她。
何煉趕緊拉住她,道:“真兒,別做勉強自己的事情,因為你做了,爹也辦不到的。
你出生之前,也就是差不多三年前,青兒的姑祖幫了百藝門很大的忙,後來她姑祖看中了她,說好開靈後接她去還真仙門的。
她姑祖為了帶走她,也給了爹一樣貴重物品,算是了結因果,爹...”
“我不聽,我不聽,爹爹是壞人,爹爹把青兒賣了,我恨你,嗚嗚...”
真兒發起脾氣衝回了自己屋子,放聲大哭,撕心裂肺一般。真兒自從生到現在,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傷心難過。
佟吟春聽到動靜走了出來,道:“煉,真兒她還小...”
“你好好安撫下她吧。”
何煉搖了搖頭,待佟吟春走後,進了徐青兒的房間。
徐青兒立時強忍哭聲,站起身道:“師父。”
“把你的課業拿來,為師要考校。”
最後一堂課了,站好最後一班崗,青兒你日後好好的啊。
這兩年,徐青兒大部分時間是由齊伯言教授的,浸染法,多面浸染法,基礎禁製都學的很扎實,甚至大禁都有不少的了解。
何煉則自學傀儡術的同時,從自身理解的角度教授徐青兒煉製傀儡的要訣。
如今,徐青兒已經能製作比擬極品靈具的傀儡,這種傀儡以靈氣為驅動,但需要神識控禦,但徐青兒這丫頭練了《六道入定禪法》後,心力格外強大,配合何煉加入的一些配合手印的禁製,已是可以驅使出這類傀儡的大部分威能。
而且徐青兒自從跟真兒學音律後,似乎在音律上有所悟,但還沒完全明晰,這方面何煉倒是幫不上忙。
可以說,徐青兒這個徒兒,在開靈前的優秀程度,比邵世延並未遜色太多。
檢查完課業,這最後一堂課何煉也沒說其他的,主要講了下為人處世的心得,畢竟是到一個陌生環境,又是仙門高閥,還是要講究一下的。
講完後,何煉離開青兒房間,在煉器室枯坐了一夜,拿出那個元字玉牌反覆看著。
......
第二日一早。
何煉帶著徐青兒上了青冥飛舟,臨離開時,閉關多日的趙火兒突然從天而降。
趙火兒本是滿臉喜色,可見到何煉神色低迷,隱有頹氣,連忙收起了喜色。
“夫人可是成了?”
何煉主動開口相詢,趙火兒取出一枚指甲大小的亮片,上面仿佛有金霞流光,靈氣充盈。
“我將此物名為‘元彩金霞’,
算是準四階的材料,主要是我如今修為不夠,等晉入金丹,應該就能將此物再度提品,四階下品應無問題,四階中品亦有幾分可能的。”趙火兒盡量語調平淡的介紹著,可還是有抑製不住的喜意流露出來。
“恭喜夫人!”
換做其他時候何煉只怕要為趙火兒大聲歡呼,可如今他怎麽都開心不起來,腦海中不時回蕩真兒的話,又時不時浮現出青兒的不舍。
他知道自己的道心被真兒那一言狠狠撼動了,若不做點什麽,日後必損道途!
趙火兒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也明顯感受到何煉的低落,她也沒有詢問,隻猜測可能與徐青兒有關,道:“此番我陪夫君同去送青兒。”
何煉點點頭。
......
青冥飛舟一連飛行近半月後,終於到了黑龍潭,來得不算早也不算晚,此時正值入夜,明日便是開靈。
停下來沒多久,天穹上一道熒光如彗尾般直墜而來,不過短短數息之間,一道身影帶著強大的氣息落在青冥飛舟上。
卻正是那位還真仙門的九玄君,徐清雅!
“小丫頭,還記得姑母嗎?”
兩隻眼睛腫的跟包子一樣的青兒,抽泣道:“記得,姑祖說...開靈...後去...還真仙門。”
何煉來了,真兒自然來了,真兒一定要送青兒,結果兩個丫頭哭了一路。
不過來了黑龍潭,感受到周邊諸多強大的氣息後,真兒躲進了何煉體內。
九玄君笑了笑,道:“小丫頭想到要離家,離開師長親朋,舍不得啦?沒什麽的,姑祖是帶你去更好的地方,我們還真仙門啊...”
九玄君滔滔不絕的說著,不過作用不大,但徐青兒勉強止住了哭聲。
“就這樣吧,姑祖明日來接你。”
說著,九玄君就欲轉身而去,一旁的何煉道:“九玄君,且留步!”
何煉取出了那枚元字玉牌,遞向九玄君道:“煩請九玄君收回此物。”
九玄君眉頭一皺。
“這是何意?”
“並非他意,只希望青兒日後在還真仙門一切順遂。只是...若過的不順心,青兒有朝一日想回百藝門,懇請九玄君允我接她回來。”
說出這番話,何煉隻覺心裡松了一大截。
“不順心?你這話真真可笑,你是否看我和你們徐掌門有交情,才來這般夾雜不清?”
“並非,只是事關修行本心,非如此則生障。”
九玄君當真被氣笑了,不由道:“那你怎麽不把一劍君送你的東西也還回去!”
“邵世延是天生的劍修,他要走的路,百藝門給不了,我也給不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青丫頭要走的路,你能給?”
九玄君的目光轉厲,渾身氣息流轉,蓬勃欲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何煉!
“夫君。”
趙火兒擔憂的喚了一聲。
“爹爹,你別再硬頂啦,這個女人的氣息好可怕!真兒錯了,真兒不懂事,不知爹爹為難。”
真兒在心裡呼喚何煉。
原本在一旁的靈植院結丹修士自然也被驚動,但這老家夥隻探來神識,壓根兒不敢轉過頭來看。
然而在九玄君勃然欲出的恐怖氣息籠罩下,何煉卻咬牙道:“我能!”
話音落定的瞬間,何煉本心變得澄澈無比,之前因真兒所言有所動搖的道心重新變得堅固,甚至比以往更加堅實圓融!
一瞬間,何煉有所明悟,修士修行,道在腳下,道也在心中,以本心臨大道,若不斷違逆背離,重重壁障誓必困住本心,修行再難有所進。
而人之一物,若無本心底線,今天為勢所迫,偏一偏;明天又為其他,再轉一轉,本心一再偏離,最終只會步入歧途,自絕仙路!
所以,何煉剛才俱為本心所答,邵世延所求,他給不了,邵世延自身也願意去破天劍宗。可徐青兒要的他不能給嗎?更別說徐青兒只是迫於家族重壓不得不去罷了。
何煉無法改變徐青兒前往還真仙門的命運,但這‘元字玉牌’他自覺切切實實不該收的。
只是何煉道心堅固了,本心澄澈了,卻自然要為自己的回答付出代價,二流仙門的威嚴是不容挑釁的!
“狂妄!”
九玄君一聲厲喝,滂沱靈壓猛地卷住何煉,更有一道強橫神識化作利劍般直刺何煉眉心。
“夫君!”
趙火兒立時就想上前,可在九玄君這等人物面前,她連抬步都做不到。
“爹爹!”
真兒在心裡急的大喊起來。
嗡...
冰螭快若流光的自何煉體內鑽出後,將他周身護住,驅退九玄君的靈壓。同時,何煉眉心綻出一道金光,十六片蓮葉結成一個金環,抵住了九玄君的神識攻擊。
除此外,何煉胸膛上一點白光綻出,一道極其恐怖的氣息流轉出來,讓這方寸之間的生靈都為之戰栗。
“神識神通?法界氣息?還有...
果然是有些狂妄的資本。”
九玄君談笑間,收回了靈壓,神識進攻也悄然化去。
危機解除,何煉自然也收了冰螭和神通,隻一拱手道:“何煉多有冒犯,還請九玄君恕罪。”
說著,手中元字玉牌恭敬呈上,九玄君淡淡一笑,順手取回。
“我記得道元提過,你是十年技藝大考第一,百藝門內的頭號金丹種子吧?
希望日後的還真論武法會上,能見到你的身影。”
九玄君說完這番話,轉身走到徐青兒跟前,道:“青丫頭,要不你現在就跟姑祖走吧,姑祖把你放到咱們還真仙門的開靈之地去,你可要爭點氣啊。”
仿佛是鬥氣一般,何煉只是為了留個後門,九玄君卻直接改了主意,顯然是要證明,徐青兒在還真仙門一定會過得好,還真仙門能給的,你百藝門就是給不了!
無聲的嘲笑,何煉理會地,可他並不在意,他也希望徐青兒能在還真仙門過得好。
“姑祖,青兒跟您走,我聽話,不哭了,求您別為難我師父,他待我很好的。”
徐青兒向來乖巧,她如今還是凡人,剛才電光火石的交鋒她看不明白,但也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不對勁。
說完這話,徐青兒跪在地上連連給九玄君磕頭。
九玄君將她扶起來,道:“那就走吧。”
九玄君帶著徐青兒乘著飛舟朝著天穹之上緩緩而去,眼見兩人的身影即將完全消失,真兒終是忍不住,現身甲板上衝著天穹高喊:“師姐,你一定要過的好啊!”
一直把青兒當作小跟班師妹的真兒,終於喊出了青兒最期望的稱呼。
真兒淚流滿面的坐下身子,取出瑤琴彈了起來,天邊,隱有簫聲傳來,不知是真是幻。
......
一日後。
開靈結束,接回了一眾弟子的百藝門準備回返,天邊一道飛訊靈光直落何煉掌心。
“爹,是師姐的訊息嗎?”
“嗯。青兒化生上品三靈根,且化生靈根時有異象相伴,身具某種特殊資質,但上面並未明言。”
“那不錯啊,希望師姐好好修行,異日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還得好好生活才是。”
青兒是去給人當媳婦的,雖說修士人家,但家長裡短一樣不易應付的。
何煉搖搖頭,不再多想,靜待青冥飛舟起航。
行至半途時,趙火兒突然道:“夫君,我準備此番回去就閉關衝擊結丹了。”
“為何這般突然?”
何煉嚇了一跳,雖說經過幾年的生道訣修煉,水火相濟效果明顯,趙火兒的陰陽日趨平衡,但要說達到完美之態似乎還差些的。
“我不想日後夫君再遭突襲時,只能在一旁站著看。而且事事追求完美,又哪來的完美,自認萬無一失時,總有萬一之事發生。
我得夫君相助,已然助益極大,連番獲得神通不說,複洗法也已大成,早就超出我之預期。”
趙火兒一開始的目標其實就是個三竅金丹,搞到如今,她感覺都有希望衝擊七竅金丹,再經歷此番事後,她不願意再追求什麽完美,縱有坎坷,一腳踏過便是。
何煉苦笑道:“夫人何必如此,此番回山我會自請禁足二十年,畢竟冒犯了九玄君,我們這五流仙門不作出些姿態哪行,倒是委屈夫人了,哪怕結丹後怕是也不能立即舉辦道侶大典了。”
好說歹說,終於勸住趙火兒,但何煉估計最多半年,趙火兒就要衝擊結丹了,畢竟他若真是用用勁,甚至如上次那般苦修一個月的生道訣,那趙火兒立時就能陰陽完美平衡的。
......
十天后。
金頂雲海。
何煉跪在雲台前,馬玉真道:“你可知錯?”
“弟子知錯,弟子此番冒犯九玄君實屬不該,願自請禁足二十年以作懲罰。”
馬玉真歎了口氣,道:“難道不能忍一忍嗎?你一向謹慎,此番行事半點不像你過往所為。”
“弟子當初本心不純,大道亦不明晰,實不該收那元字玉牌。
可如今大道在心,本心明白,卻因為青兒之事,被我那女兒罵作賣了青兒,一言動搖我道心,非如此,只怕日後修行不暢了。”
何煉其實之前考慮過把元字玉牌交給徐道元,讓徐道元出面代為轉圜。如此做,自然能避免當面冒犯九玄君,可真兒理解嗎?
真兒之前對他可是怨氣不小的,兩人性命交修,若是長此以往,等若把何煉撕裂兩半,比道心動搖更麻煩。
所以為了真兒,何煉還是選擇直面九玄君,如今,真兒也懂得這世上總有些無奈之事,不僅與何煉和好如初,還因此有了不小的成長。
“哎!”
馬玉真重重歎了口氣,隻道:“即為本心,那做了便是做了。
不過九玄君傳信來言,說你用千寒老祖的‘極寒千元符’威脅她,她念及與百藝門的情誼,不欲毀了你這個門中的頭號金丹種子。
所以,只是二十年禁足不夠,四十年方可!
除此外,他日你結丹之後用心煉製一件法寶,以作為此番冒犯九玄君的賠禮吧。”
說完,馬玉真揮揮手讓何煉離開,一直侍立一旁的徐道元就欲送何煉出去。
只是剛一動步,馬玉真喝道:“徐大掌門,我讓你走了嗎?”
徐道元嚇了一跳,連忙請罪。
“師叔息怒,一切罪過皆在道元。”
“當然在你!我早就告誡過你,不要往何煉身邊使勁塞人,你卻陽奉陰違,此番事情的肇始就在你身上。
你知不知道此番多險?若非何煉這小子手段強硬,第一時間動用了千寒老祖的極寒千元符,及時止住了事態的擴大,徐清雅可不一定會罷手的!
交情歸交情,盟友歸盟友,可還真仙門作為二流仙門的威嚴,不是如今只是五流仙門的我們可以去挑釁冒犯的!
既然你不肯聽我的,那我就親自下令,從今往後,誰若是再往何煉身邊塞人,我定要重重懲戒!”
徐道元連忙認錯,不過末了問道:“那若是何煉主動要收徒呢?”
“主動也不許!
他才來門中多少年?前後就五個徒弟了, 至聖先師當年才四個徒弟!
你以為徒弟多了是好事嗎?牽連的因果更多,更難以成就大道。
他初入修行,不懂這些,你難道不懂?
傳我的鈞旨,所有人日後都不得再往何煉身邊塞人,宋人龍是最後一個!
何煉結成元嬰前,他自己也不準再收徒!”
......
半年後。
放下了手中玉簫的何煉,笑著道:“真兒,怎麽樣?爹吹得還成吧?”
“爹爹真笨,比二娘和青兒都差遠了,咯咯。”
看見身前已然如同十一二歲女娃大小的真兒,提到青兒時還能露出燦然笑容,何煉自覺這半年的功夫沒白費。
自打半年前從黑龍潭回來後,真兒雖然不怪他了,但還是傷心了好久,情緒一直很低落,小丫頭第一次知道傷心的滋味,也明白了無奈的滋味,心中百轉千回,久久難以釋懷。
何煉見此,自然是抽出更多時間陪她,還選擇和真兒學習音律,經過這半年的陪伴,真兒終於完全恢復過來。
而經此一事,真兒仿佛靈智更開,猛然漲了一截,才到了如今這十一二歲的女娃模樣,或許這就叫做成長。
“好了,爹爹,你快去陪大娘吧,她馬上要閉關衝擊結丹了,這一別不知道多久,我和二娘去找芯寧姐姐學陣法了。”
說完,真兒如同快樂的鳥兒般,拉著佟吟春一道飛走了。
看著真兒那歡快的身影,何煉竟是升起一二心血來潮之感,他瞬間明悟,自己突破築基三層的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