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匕尖在心臟中攪動，鋒尖擰轉，不斷將心肌割碎。

　　無力感從胸口蔓延至全身，手腳癱軟傾倒在地，背脊肌肉開始不斷痙攣抽搐。白野痛不欲生，整個人在地上縮成一團。

　　口中不斷溢出的汙血中夾雜著髒器碎塊，他能感受到生命在不斷流逝，意識越發模糊，眼前的世界也逐漸失去了色彩。

　　手腳逐漸冰涼，抽搐的力度也越發微弱。

　　“這就是心臟被攪碎的感覺嗎?”

　　意識徹底消散之際，他在心頭喃喃自語。

　　…………..

　　“哈啊——哈啊——哈啊——”

　　伴隨著幾聲短促又深沉的喘息，上身赤裸平躺在地板上的白野一躍而起，壯碩的胸膛不斷起伏，好似方才經歷了什麽相當耗費體力的事。

　　他面色凝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毫無傷痕，但觸及之時卻有種發自靈魂般，深邃的刺痛。

　　“嘶——”

　　針扎般的，他趕緊放下手臂，但整個人還是一下子癱軟在了地板上，雙目失聲，重新跌坐回了地板上。

　　“不要當真！”

　　一道飽蘸怒意的女子訓斥聲從白野左側傳來，抬首望去，卻是立在沙發邊上的一個粉紅色小兔玩偶。

　　“夢與現實千萬不能混淆，夢境就是夢境，就算你在夢中死了千千萬萬遍，那也只是夢中。但倘若你的精神篤定你已經死了，那你就是真的死了！”

　　小兔玩偶頗為簡陋，嘴巴只是簡單的縫了一條黑線，此時那黑線不停的向上撅起，聲音便是從那裡發出。給人一種“咪揪咪揪”的感覺，頗具萌點。

　　白野方才還有些出神，可在見到這兔子玩偶的那一刹那，眼眸卻清澈了許多，好似有了主心骨般。胸口那隱隱的刺痛也如過眼雲煙般消失不見。

　　只見他嘴巴一咧，爽朗笑道:

　　“還請兔師傅原諒，弟子天資駑鈍，反應遲緩，兔師傅您術法又是如此高強，創造的夢境與現實一般無二，弟子實在是難以區分。”

　　那粉紅小兔原本兩條倒豎著的黑線眉毛在聽了白野這番彩虹屁後不由得彎成了月牙，就連那玻璃眼珠之中也好似帶上了點滴笑意。

　　“害，這倒也是。小白你尚且是凡人之軀，實打實的接觸修真也不過一個月而已，倒是我有些嚴苛了，不能老是讓你以我為標準。畢竟如我這般才華橫溢，鍾靈毓秀，心智堅定的奇女子，也是世間之少見啊，哈哈哈。”

　　粉紅小兔昂首叉腰大笑，卻是一個踉蹌，小短腿一打滑，從沙發上摔落了下來。

　　笑聲戛然而止，氣氛也變得有些尷尬。

　　白野心裡樂開了花，眸中滿漾笑意，但嘴唇緊閉，不敢笑出聲。

　　這小兔雖不怎麽通人事，但對自己終歸是有教導之恩，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主，若是此時發笑惹惱了她，說不得會好幾天不理自己。

　　眼睛提溜一轉，望著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兔，便是有了主意。當即有些悔恨道:

　　“弟子庶竭駑鈍，兔師傅為我的修行操心盡力，我卻半分精進也無，實在是愧對兔師傅的教導。”

　　粉紅小兔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白野話裡有話。不過對方既然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自己也不好再端著架子。

　　兩隻圓滾滾的小短手在地上一撐，站起後板著個臉，裝作一臉無事發生的模樣對著白野說道:

　　“你快去洗個澡吧，順便把地上你剛剛流的汗清理一下，

髒死了。”　　“好說，好說。”

　　白野見她這強裝鎮定的語氣，心中又是一樂。

　　低頭看向地板，瓷磚上全身汗水。

　　自從遇到了粉紅小兔後，他幾乎每晚都會出一身大汗。剛開始的幾天晚上都是躺在床上入夢，被單總是被汗水浸的透濕，這就讓他每天白天都要換洗被單，很是麻煩。後面乾脆隻穿個短褲躺在了客廳地板上，好在是盛夏的季節，不會著涼。再加上父母在外務工，妹妹又剛高考完，和同學出去旅遊了，家中只有他一個人，倒也不會有人發現他這古怪的行徑。

　　不做傳統手藝的男人洗澡總是很迅速的，拖好地後，白野三下五除二勉強打理乾淨了自己，換上老頭汗衫和短褲後又從冰箱裡拿了兩聽冰可樂和一根吸管坐到了沙發上。

　　幫著粉紅小兔打開了她的那一聽可樂，白野將吸管插進去後又將小兔從地面上拎起，和可樂一起放在了茶幾上。

　　“啊——

　　爽啊”

　　豪飲一大口冰可樂後，白野發出了讚歎。

　　“果然還是聽裝的可樂最地道。”

　　“就是就是。”

　　茶幾上的小兔也是應聲附和。

　　只見她兩隻小圓手堪堪抱住罐身，頭緊緊貼著吸管，一臉滿足的神情。也不見有什麽動作，但吸管中的可樂就是一點點的消失不見了。

　　白野也不去糾結沒有消化系統的小兔究竟是怎麽喝下去可樂的，三兩口飲盡可樂後拭去嘴角的殘漬。旋即轉頭，目光炯炯的盯著小兔，開口道:

　　“兔師傅，您說過，等我體會完全了五髒破碎，六腑糜爛，經脈寸斷的痛楚之後，便會正式的引我入門，教導我修行的法門。今夜過後，這些痛楚我已經盡數品嘗，個中滋味雖不好受，可仔細琢磨，也算是別有一番滋味。”

　　此言閉，白野面色突然凝重，正襟危坐再道:

　　“我知曉兔師傅不是言而無信之人，多說這些只是希望您知道，我白野也許天資不算聰慧，但論起能吃苦這件事，我還真沒服過誰！無論您有什麽嚴苛的要求，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只要不是要我的命，我白野都給您做到！”

　　“這個嘛……”

　　小兔突然變得扭捏起來，抱著可樂罐子的小手在其上反覆揉搓，好半晌，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一般，依依不舍的將頭從吸管處挪開，俏生生的開口，不過卻是岔開了話題。

　　“小白你不是一直好奇，你們這個世界為什麽明明那麽多修仙之類的志怪小說，甚至還有諸多修仙的法門，可一個真正的修仙者都沒有嗎?”

　　“嗯，按照現在網友們的推測，大概率是現在的地球進入了末法時代，天地間靈氣消散殆盡，自然無法修煉。不瞞您說，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

　　白野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唉，修仙乃是與天鬥，雖說其樂無窮，可一招不慎便會滿盤皆輸，性命皆失。嚴重點的說不得便是神魂俱滅，落得個萬劫不複的下場，連個輪回的機會都沒有。說不定是你們這一界的修仙前輩，不願看到子孫後輩們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長生不老前仆後繼，身死道消。故而抹除了修仙的根本途徑。”

　　小兔可愛的外表，說著如此嚴峻的話語，雖有些反差萌的意味，但白野哪裡顧得上這個。

　　“修仙，真的有如此艱辛嗎?”

　　他忍不住怎舌，可能是受到網絡小說的熏陶，在他的理解中，修仙不外乎是修煉功法，吸收靈氣。危險大多數都是來自於他人爭鬥，只要自己小心一些，應該不會出太大的紕漏。

　　“這些個夜晚在夢中體會的疼痛，你覺得怎麽樣?”

　　“很難熬，很多次就算醒來我都記憶猶新，就像真的要死去了一樣。”

　　白野一想到這些天自己那千奇百怪的死法，胃液都忍不住翻騰。

　　碩大的寄生蟲，渾身沾滿黏液，尖銳腥臭的口器吞食了自己的胃腔，再從肚皮中鑽出;數以百計的水蛭從體表鑽進血管之中，遊遍周身脈絡後從自己的耳，鼻，眼中鑽出……

　　“喂喂喂！”

　　看著白野那一臉便秘，猶如菊花般糾結在一起的面孔，小兔子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想啥，沒好氣的把他從痛苦的回憶中嚷了回來。

　　“那些個痛苦，在你日後的修行中，雖不能算是稀松平常，可也並不罕見。那時的你面對的可是實打實的痛楚，絕非夢中那般的鏡花水月。這一點你可要牢記了。”

　　“嗯。”

　　白野回過神來，面色凝重，重重的點了下頭。

　　“至於你所說猜測靈氣枯竭，那純屬無稽之談。”

　　“嗯?”

　　“你也不要訝異，所有世界的空氣成分大多相同，最多是濃度有些許差異。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什麽靈氣。我且問你，你想修行的原因是什麽?”

　　“狂拽炫酷吊?”

　　“無意義的回答，不要試圖插科打諢來回避你的真實想法，但如果你的思想境界真的只是停留在這種階段那我還是勸你放棄修行吧。”

　　小兔一瞪眼，敲了敲可樂罐子，對白野這敷衍的態度有些生氣。

　　“唔——”

　　白野這下不敢怠慢，倘若小兔不肯教自己，那這些天受的苦可就打水漂了，他是能吃苦，可也不是受虐成癮。

　　思慮片刻，緩緩答道:

　　“一來，我是想過一過別樣的人生，想有一些更多彩的經歷。”

　　“暫且不提修行是否能讓你擁有更多彩的人生經歷， 你的這一句話歸根結底只是說明你不甘於現狀罷了。那麽，二來呢?”

　　“我想活的更久一些，想讓我的父母，我的親人們不受病痛的折磨，也活的更久一些。”

　　“這一點確實也是一個凡人最基本的需求。不過活的更長久一些，也是我們所有求道者的夙願。還有別的要說嗎?”

　　“沒有了。”

　　“不是很出彩的答案，但也不假大空，那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小兔子的語氣中帶上了些許玩味。

　　“你出門買東西是不是要花錢?”

　　“那當然了。”

　　“你買的東西是不是也可以當作貨幣的一種，以物易物，以物換錢。”

　　“沒錯。”

　　“所以本質上，你其實就是用錢，去還錢，沒錯吧。”

　　“你要是這麽說，以我淺薄的知識來看，也確實沒問題。”

　　“你說你想要修煉術法是為了長生，對吧。”

　　“對的。”

　　小兔子一連串的問題下來，白野有些雲裡霧裡的。但也隻得一一回答。

　　“長生是不是相當於獲得了更長的壽命。”

　　刹那間，白野腦中驚雷炸裂，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難道說?”

　　他滿臉的驚疑不定。

　　小兔子見此，臉上的玩味更盛。語氣中的囂烈也愈發濃鬱。

　　“沒錯，既然你想要活的更多的壽命，那你自然也得付出壽命的代價。”

　　“法力的本質，不是那勞什子的靈氣，而是壽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