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關日食的事已在各衙門傳的沸沸揚揚。
據賈政的同僚工科給事中王元透露,他已經利用日食寫好痛斥皇帝的奏章,打算明日早朝時當廷呈奏。
類似的情況,在朝廷各衙門都有發生。
對於這種情況,欽天監官生早已習以為常,他們的任務就是推算出日食結果,至於剩下的事,自然是能不摻和就不摻和。
而賈琮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異議,在欽天監官生看來,就像是故意在跟朝中大臣們對著乾,這要是傳出去,恐怕本監涉事官員都要受牽連。
賈琮最終被劉旭趕回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賈政隱晦提了下朝中之事,賈母雖然年邁,可她主掌榮國府多年,對朝廷的事頗為了解,很容易就聽懂了賈政的弦外之音。
聽了緣由,賈母有點擔心,皺眉道:
“我先前還當他是個明事理的孩子,不成想竟然做出這種糊塗事,這萬一壞了朝廷大事,咱們賈家可吃罪不起。”
王夫人聽的似懂非懂,聽賈母批評賈琮,忙附和道:
“可不是麽,虧老爺先前還教了他許多規矩,不曾想他是一句也沒聽進去,這下可好,惹出了這麽大亂子……
要我說呀,咱們寶玉雖然沒什麽出息,可他卻從沒在外面闖過禍,倒是個乖巧的孩子,咱們賈家已經富貴至極,只要平平安安的,比什麽都強。”
聽到母親提到自己,賈寶玉下意識朝賈政看了眼,見父親也朝他瞟去,忙又把頭埋到賈母懷裡,不敢再抬起來。
俗話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要是在以前,賈政少不了要罵王夫人一句“慈母多敗兒”。
可今天賈琮的所作所為,讓賈政心裡極為不滿,覺得賈琮辜負了他的教導。
這“二日爭輝”之事,連他都不敢置喙,一心想著保持中立,不想賈琮為了表現自己,竟不知輕重的摻和進去,將榮國府陷入危險境地。
反觀賈寶玉,他雖然頑劣了些,卻只是喜歡在脂粉堆裡打混,就算他將來沒什麽大出息,起碼不會對賈家造成危害。
這麽一想,賈政竟覺得兒子順眼了不少,心裡還在琢磨,以後還是不要對寶玉太過苛責,否則遲早要逼成賈琮那樣。
想了想,賈政請示道:“老太太,是不是把琮哥兒叫來,再好好叮囑一番?”
“不見了,就讓他待在屋裡好生反省吧,這一個個的都不省心,我都這把年紀了,遲早要被你們氣死。”
賈母對賈琮的印象急轉直下,現在更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都是兒子無能,沒能教好琮哥兒,老太太息怒。”
賈政連忙起身告罪。
賈母揮了揮手:“他老子都不管,跟你又有什麽關系,先去換身衣裳吧,也該用飯了。”
等賈政走後,賈母也沒了抹骨牌的興致,王夫人、薛姨媽三人見狀,輪番出言寬慰,言談間把寶玉誇成了一朵花,讓賈母又高興起來,得意的說寶玉是我親自教養出來的,自然要比別個省心。
正所謂,兼聽則明,偏信則暗。
旁邊的榮國府眾姝們,聽了賈琮之事,對他的評價自然也跌了一等,暗道先前卻是看走了眼。
除了迎春有點擔心外,其他人或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或是打算跟賈琮保持距離,各種想法不一而足。
卻說賈琮回府時,東角門外條凳上坐著的那些門子,當場宣布了賈赦的禁足令,
並且提醒,梨香院後門也不能走。 賈琮頗為無奈,這下好了,連這個漏洞都被堵上,看來只能待家裡睡大覺了。
……
在賈琮禁足的這兩天裡,京中暗流湧動,都在等待這天的日食到來。
但在寧榮後街往西一裡地的一座小宅院中,卻有人在為賈琮擔心。
院中,穿著臃腫大花襖的茜雪正來回踱步,目光不時朝院門瞟去。
此時,沒了頭巾遮面,她那張不施粉黛卻明媚嬌豔的俏臉暴露在寒風中,被凍的略有些發紅。
從那雙靈動水潤的眼睛中,能看出她此時內心的擔憂與不安。
“吱吖——”
就在她萬分焦急的時候,年久失修的院門被推開。
茜雪回頭看了眼,見是自己嫂子宋劉氏,連忙迎上去,問道:“嫂子,打聽到了嗎?”
宋劉氏在地上跺了跺腳,點頭道:
“打聽清楚了,花自芳屋裡的幫我問過了,據說琮三爺得罪了欽天監的官員,那天差點就被開革了,如今被榮國府大老爺禁足在家,沒有音訊,也不知是不是挨了打。”
“那可如何是好……”
茜雪緊咬薄唇,捏著衣角的纖纖玉手指節都有些發白。
雖然茜雪脫離榮國府許久,但她以前跟襲人很要好,兩家人的關系也相處的很不錯。
先前賈琮還了她的身契,茜雪就托嫂子去花家打聽緣由。
得知賈琮為了幫她討要身契,竟連賈母屋裡大丫鬟也不要時,賈琮在她心中的形象立馬變的高大起來。
明明兩人只有數面之緣,賈琮卻願意仗義相助,在她看來,賈琮跟救苦救難的菩薩一般,令人敬重。
然而,還沒等她感動完,就聽宋劉氏說了賈琮被趕出欽天監的事。
可惜,襲人嫂子也是道聽途說,並不知道具體原因。
茜雪心中焦急,又好說歹說,讓宋劉氏去請襲人嫂子到榮國府打聽情況。
這下雖帶回了賈琮的消息,可她卻更擔心了。
見茜雪面色焦急,宋劉氏勸道:
“姑娘,你也別上火,那琮三爺雖然對咱們有恩,可你已經是出了府的人,根本就做不了什麽,依我看,咱們還是趁這個機會,趕緊尋個好人家嫁了吧,免得賈府的人後悔。”
茜雪板起臉來,反嗆道:
“嫂子,琮三爺費盡心機幫我要回身契,如今他有難了,我卻不聞不問,還轉頭去嫁了人,你覺得我能心安嗎?”
宋劉氏臉色訕訕,轉頭嘟囔道:
“我就這麽一說,又沒逼你,再說了,那是榮國府的家事,咱們除了乾看著,還能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