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石療養院副樓二號病房。
葉蒼蒼坐在床頭,臉色蒼白,被子上隱隱有些血跡滲入其中,似乎受了極重的傷。
她沒有理會自己的情況,只是撩開床邊的紗簾,用遙控器打開自動窗簾,默默望向窗外的風景。
為了安全考慮,病房的窗戶並不能打開,不過室內自帶換氣系統,空氣十分新鮮。
她不經常拉開窗簾,也不喜歡散步,所以窗外庭院的風景,她其實很少看到。
她看著庭院中的那棵銀杏樹,想著神識在那個死亡世界瞥到的紅豆杉。
“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一個人看風景,真的有些寂寞。”
她在心中如此想道。
...
世界隻凝滯了幾個呼吸,白雪便開始消融。
死淵再度恢復為血色和黑色交匯的模樣,晚鍾又開始敲響。
柳辰愉正在玩命地奔跑,身後的血色巨手也在不停迫近。
還有五米!
還有三米!
還有一米!
半米!
十五厘米!
就在他將要碰觸到紅豆杉的同時,血色的巨手的指尖卻已經貼在衣角。
“這下下去,要來不及!”
柳辰愉咬著牙,用出了“伸縮自如”天賦。
伸縮自如:獲得此天賦後,你可以任意操控、拆卸或收縮身體中任意的骨頭,但使用此天賦的同時你會產生一種強烈的痛楚,痛苦的程度會隨著時間的增加而增加,請謹慎使用。
一股未知的力量從體內伸出,聽命於柳辰愉的意識開始操控起他自己的骨骼,他的左手瞬間變得軟趴趴的垂了下去。
他將自己左手的骨頭拆卸後移至右手,開始用力頂起右臂的骨頭。
右掌內掌骨和指骨被操控化作刀片形狀,使得皮膚被切割破裂開來,血如泉湧,一隻骨手從內鑽出讓他的右手瞬間變長了一截。
代價是劇痛,一種生不如死的劇烈疼痛傳遍了柳辰愉的全身,讓他面容扭曲起來,他知道會產生痛楚,可沒想到這麽痛,即使經歷過無數死法的他有了強大的痛苦抗性,也不禁撕心裂肺
但是在死神拂去他靈魂前的那一瞬間,他觸碰到了。
那隻上面還帶著碎肉和神經纖維的骨手,正貼在了紅豆杉的樹皮上,想必會在上面留下一個血手印。
與此同時,血色巨手陡然消散,重新化作雲霧升入天空。
柳辰愉不敢貿然縮手,他艱難地等待了一分鍾,才將骨手已回到原位,戒指青光一閃,將他手上的巨大裂口緩慢愈合,止住了血,但並沒有恢復如初,傷口處翻開來的肉有些發白,看上去十分淒慘。
“可以當做奇兵來用,平時還是盡量少用吧,太疼了我的天...”
柳辰愉走過去,靠在紅豆杉下,重重呼吸了好幾口。
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這就算是完成任務了吧?
他望著自己身上的無數個傷口,有些沉默。
傷口處都已被青光止血,但是傷口卻沒有恢復。
“你可以再給力一點嗎?戒指兄!”
柳辰愉歎了一口氣,他失血太多,臉色已如一張金紙一般。
此時,天邊又開始響起了肅穆莊嚴的鍾聲。
和之前隻響了十幾下的情況完全不同,這道鍾聲沒有停歇,一直在悠悠地想著。
無盡的黃昏下,鍾聲綿綿不絕。
柳辰愉慵懶地靠在紅豆杉下,覺得這幅場景真美。
如果再有幾隻白鴿飛過,就更美了。
“真想讓她也看到這幅美景啊,一個人看久了也沒啥意思...”
他默默想著。
然後,他覺得眼皮有些沉重,就像放了鐵塊一般,緊繃的身心放松下來,全身的疲憊徹底襲來。
他無法抵抗,於是緩緩閉上雙眼,陷入了沉睡。
一陣清風吹來,拂過紅豆杉的枝頭間,那些紅色的豆形果實便如風鈴一般,輕輕晃蕩起來。
腐朽的幾道長長的樹根從地裡伸出,將柳辰愉徹底吞沒。
一顆紅色豆形果實裂開,將其中的汁液緩緩滴落。
...
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到。
柳辰愉走在這片黑暗裡,心無恐懼。
“是夢吧...最近怎麽老做清明夢。”
他搖了搖頭,只要不是像之前那麽可怕的夢就行,只是一片黑暗的話倒還能忍受,以前小學時被熊孩子欺負被鎖在狹小的櫃子裡半天,那才叫可怕呢。
他沒有方向,就這麽隨意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到了一個坐著的人。
他看不到那個人的長相,因為那人穿著一襲黑袍,腦袋被兜帽遮住,一雙白嫩的腳赤裸露在袍外。
那人沒有望向柳辰愉,就只是低著頭,抱著膝蓋坐在地上。
柳辰愉想了想,決定主動搭話。
“你好呀,穿的這麽少,坐在地上會著涼的...”
說完後他就想狠狠拍自己一巴掌,這裡可是夢境,夢裡的人又怎麽會生病。
不過坐在地上的那人卻意外有了反應,略微地抬起頭,看向柳辰愉腳邊的方向。
“你不怕死嗎?”
黑袍人的聲音涼薄而低柔,帶著慵懶的沙啞,聽不出男女,卻讓人有一瞬間的恍惚。
柳辰愉愣了愣,有些奇怪對方為何突然發問, 但他沒有用疑問回答疑問,而是蹲下與黑袍人保持平齊,然後認真思考了一下,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很怕死。”
黑袍人歪了歪頭,似乎有些不解。
“那為何你能觸碰到紅豆杉,只有不怕死的人才能觸碰到它。”
柳辰愉吃了一驚,這夢還和現實有聯動的?
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他稍加思索,然後回答了黑袍人的疑問。
“我...真的很怕死,我只是不想死,因為我有很多在乎的人與物,但如果因為我怕死,而造成對他們的傷害甚至失去他們的後果,那樣的話我更不願意,所以在那樣的事情發生之前,我都會選擇直面死亡,正因為怕死,所以才不想死。”
“聽著有些亂,不過原來如此...”
黑袍人重新看向自己腳下,又問道。
“你不問問我是誰嗎?”
柳辰愉摸了摸頭,不好意思說道:“我倒是挺想問的,不過我不喜歡用疑問句回答疑問句,我叫柳辰愉,時辰的辰,愉快的愉,那麽。”
他看著黑袍人的兜帽,微笑問道。
“請問你是誰呢?”
黑袍人聽到後,終於抬起頭看向柳辰愉的方向,和他平視。
黑袍人藏在兜帽裡的亞麻色中長發看上去很是柔順,看上去年齡不是很大,眼睛是銀灰色的,很是美麗,只是依舊看不出男女。
因為其戴著一副腦門上有一對尖角的骷髏面具。
黑袍人望著柳辰愉,對他回答道。
“我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