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到了半夜凌晨,市中心的街道依舊燈紅酒綠,喧鬧不歇,來往行人絡繹不絕。
但在較為偏遠的郊區,人們早已入睡,大街上顯得空空蕩蕩,只有幾張掉落在地的廣告單子偶爾會被風兒吹起,除了附近草叢裡發出蟲鳴聲外,顯得是那麽安靜,直到有一輛黑色橋車打著燈光狂奔而過,將這片安寧打破後又轉瞬遠去。
柳辰愉不時打著方向盤,內心一片複雜。
從家中小樓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來分鍾。
起初他很驚慌,沒法不驚慌,因為他在自己熟悉的家裡感受到了依照常理無法理解的恐怖,然後便是崩潰,他堅信了唯物主義二十多年,但現實卻在一夕之間便將他的世界觀砸了個粉碎,若不是他的內心十分堅強,恐怕他連車子都開不起來。
在情緒經歷過這兩次的高潮後,再加上一路回頭都沒見那怪物追來,急迫感減輕了不少,他的內心便開始進入了賢者時間,他變得冷靜起來,並產生了罪惡感。
他為什麽那麽晚回家?因為在和好友喝酒,多喝了幾杯。他現在在幹什麽?在開車。
是的,他猛然發現此時的他正在醉駕!這是嚴重違法的行為!
行車不規范,親人兩行淚。
在這瞬間,良心的譴責壓倒了對未知的恐懼。
他一邊極其自責,一邊為因路上沒有交警而竊喜的自己感到羞恥!
警察同志有那麽多事情要忙,你還要來給他們添堵,這是對他們的不負責,更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柳辰愉仿佛聽到自己內心道德的法庭正在以最嚴厲的話語痛斥著他。
你改悔吧!
他想了想方向,又開了一小段路,踩下刹車,將車子停在路邊的一座停車場上,打開車門,一臉悲痛地衝了出去,同時沒忘了將車鎖好。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他抹著羞恥的眼淚向一處小區跑了過去,一面小聲懺悔。
坐在亭裡守著停車場的保安大叔想看傻子一樣,望著柳辰愉的背影漸漸遠去。
“這年輕人是失戀了還是怎滴啦?有必要這麽傷心啊...呵,真複雜,可惜啊,我沒有談過戀愛。”
想到這裡,保安大叔突然一臉唏噓,他搖了搖頭,點起了一根煙,開始想起從前...
柳辰愉並沒有想到他自責的哭喊使得一名路人大叔戛然破防,他突然停下車除了不願再酒駕的因素外,也是因為他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他熟練地跑到停車場對面路邊的小區裡的七幢一單元三樓2號門前,一邊用不打擾周圍鄰居的聲音敲著門,一邊用手機拚命打著陸懷民的電話。
醫院裡另外兩名醫生都是他的發小,只是谷有方已經結婚了,柳辰愉不方便打擾,幸好,陸懷民和他一樣,目前還是單身。
更好的是,懷民亦未寢,於是相與步於停車場,開著陸懷民的車子,兩人總算一路無險到達了英石療養院。
從地下停車場出來,和值夜班的保安以及護工打了聲招呼後,他拉著陸懷民的手一路狂奔繞過一般病人來訪的主樓,來到有著院長室及重症病人在的副樓。
沒有理會一臉痛苦面具表情和滿腹疑問的陸懷民,只是隨便搪塞幾句讓他先在院長室坐一下,而柳辰愉自己掏出總是隨身攜帶的鑰匙打開了1號病人的門口,反手關上,將沉睡的馬大爺給搖了醒來。
“道友!道友!別睡了,救我啊!!”
在床上以盤坐的姿勢睡著的馬大爺陡然驚醒起初他一臉迷茫帶著兩分憂傷望著柳辰愉,
過了片刻之後,他揉了揉眼睛,把眼屎揉掉,看清了柳辰愉的臉,於是一臉震撼。 “道友,怎地你還活著啊?”
這一問直接把柳辰愉問住了,他今夜受到的刺激太多,腦子不太夠用,想了好一會還沒反應過來,著急說道:“不是,真的有東西來要我命,你趕快布那個...那個什麽陣救我啊!”
馬大爺眨了眨眼睛,歪著頭地說道:“已經...沒了呀。”
“啊?”柳辰愉頭上冒出了問號。
“道友,你這一劫已經過去了,被消滅得透透的啦,真是奇哉怪也,今夜你沒來貧道這,貧道還以為你已經遭了劫,傷心地給你念往生咒呢,後來,貧道不知不覺就被東皇公叫去聊天了,嘿嘿嘿。”馬大爺傻笑起來,又問道:“道友,你怎麽度的劫啊?”
柳辰愉一聽到危險已經沒有了,原本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就松了, 他癱坐在馬大爺的床上,無力地回到:“算是你鄰居的陸離老爺子上午給我了一張符。”
“陸老頭啊?哦,是他的話確實說得過去,我偷偷跟道友你講,你別告訴別人啊,那老頭本事不小的,就是早晨散步時抓蛐蛐老是輸給我,你去求他教你幾招防防身,我幫你算過了,他對你沒有壞心的。”馬大爺含著手指,貼著柳辰愉的耳朵含糊不清對他講道。
“哦哦,這個以後再說吧,那真沒事了啊,沒事就行了,大...道友你和東皇公繼續聊天去吧,我不打擾你了,有事你就按鈴,左邊那個,今晚我一直在的。”緩過之後,柳辰愉緩緩起身,回到了院長室。
“沒事啦?沒事我回去睡了啊,別吵我了,白天老忙了。”
看到柳辰愉滿臉輕松走了進來,陸懷民便把擱在桌子上的腳放下,從沙發椅上起身,嚼著手裡拿著的一包柳辰愉私藏巧克力餅乾朝他告別。
“行了行了,明天給你放天假還不成。”以兩人的關系,柳辰愉自然不會再多說什麽客套話,只會把感謝放在心裡。
“好耶!院長萬歲!不過有方兄就又要抱怨了哈哈,我可不管。”陸懷民笑著,吃著餅乾走了出去。
柳辰愉笑著搖了搖頭,從抽屜翻出排班表改了改,接著又燒了壺水,給自己泡了一杯黑咖啡。
他小口小口地喝著咖啡,無意間瞥到一面立起來的小鏡子放在桌子上,那是他以前買來整理儀容用的。
他立馬端著咖啡跑到了一號病房。
“道友,我今晚和你一起睡!”